他很怕牛二打完父亲之后,再接着揍他一顿,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那双让人胆寒的眼睛了。
“即便我儿子犯下罪行,也有帝国的律法制裁……你……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管这件事?”在牛二的狠辣面前,赵隆不敢说太重的话,只是委婉提出了抗议,意思是我儿子就是再混,那也有东华律例管着他,你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呢?你有什么资格伤人?无论什么理由,殴打他人造成伤残,都是入罪的。
牛二一顿巴掌,抽得赵隆满脸大红花,听这老小子这么问,牛二也打得差不多了,便停下了手,嘴角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意,淡淡道:“你听清楚了,我恩师乃护国公叶北冥,执掌‘尚方宝剑’,代天子巡守西部三郡。你儿子当街打死人命,蜀州城的官吏无一人敢吭一声,帝国律法在这里还有用吗?在这种情况下,恩师自然有权出手惩戒他!‘尚方剑’在手,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恶少,就是帝国大员,只要作恶,照样斩你!”
“护国公……叶北冥?”赵隆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一个人,瞬间石化了!
赵隆属于项宇的嫡系人马,蜀郡是他们的大本营,项宇能把郡守之位交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实际上,尽管项宇偏安于西部一隅,想做个土皇帝,但他对朝廷的动向依然非常关心。派向帝都的探子每一年都有增无减。最近一段时间,叶修此人如同彗星一般迅速出现,闪亮帝都,项总督肯定有所耳闻。而赵隆作为项宇的心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重要的信息的。
叶修在京师做了几件大事,尤其是单枪匹马灭掉北戎八十万铁骑,威震天下。
所以牛二一报老师的名号,赵隆马上就想起来了!
“天下英雄十分,叶北冥占七分,我项宇只占三分!”项总督曾经这么说过。
在赵大郡守心里,叶修从此被划作轻易不要招惹的人物序列之中。
这也是他听到叶修的名号会如此震惊的原因,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让姐夫项宇都感到棘手的年轻人,竟然空降到了蜀州,而且还和他的儿子产生了冲突。
最关键的是,赵隆一向认为万无一失的保命手段,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此刻他的老命就掌握在叶修师徒手中,牛二只要轻轻一扭,他那脆弱的脖子就彻底要和身体分家了。
能够混到这个份上,赵隆的智慧不可小觑。他自然不会像那些愚蠢的人一样,刀架在脖子上还硬挺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服软行吗?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叶爵爷啊,”赵隆那张丑陋的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容,转变之快让人惊叹,“误会,误会!上差来到我们蜀州,卑职作为此地的最高长官,理应尽地主之谊,为大人接风洗尘哪!劳烦叶爵爷放我下来,卑职好吩咐下人,准备宴席。”
他的脸被牛二抽了一顿耳光,瞬间像充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挤出笑脸,显得很是滑稽。下人们看到老爷好像戏台子上的小丑一般,每个人都很想笑,可是又不敢笑,低垂着脑袋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如果不是叶修正巧赶到,他们说不定已经被盛怒之下的主人拉出去剁了。每个人都感觉像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叶修本来也没打算杀了赵隆,他的目的只是大闹一场,尽快逼出项宇父子,至于赵隆父子,叶修赐予儿子一顿鞭笞之刑,然后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抽郡守大人的脸,这羞辱程度,其实比杀了他们还要严重。他们纵使已恶贯满盈,但摘其脑袋的事儿,还是留给女帝吧。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叶爵爷大包承揽吧?
叶修使了个眼色,牛二便松开了手,放开了郡守大人,赵隆获得自由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刚才险些就被憋死了。
叶修眯着眼睛,冷冷道:“叶某是钦差没错,但你却不是什么一郡之首。所以也不劳烦你为叶某接风洗尘。此番前来,乃是为了私事。”
赵隆老脸不由红了红,叶修说的没错,他这个郡守是项总督擅自安排的,在帝国的官员花名册上,却没有他的名字。简言之,赵郡守是“非官方不合法”的,人家李光宗才是帝国认可的正牌郡守。从法律身份上讲,他还是一介草民,自然没有资格接待钦差大人。
在蜀郡,人人都当他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一郡之首,上赶着要巴结他。可是在这种官方的正式场合,他却是没有法定身份的。当然,如果是一般的钦差,来到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肯定要见风使舵,观察形势的。项总督在此地势大,即便是女帝来了他也未必买账,何况一个钦差?所以,换做任何一个钦差,恐怕都会给赵隆面子,毕竟他是项总督的头号心腹。可偏偏叶修这个人压根就不理会那一套,管你什么势大不势大,老子想削你照样削你!你奈我何?
赵隆心想,看来姐夫说得没错,这个年轻人果然不是个善茬。在官场上,大家做事多多少少都是要留点余地的。把一个人得罪得太狠,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人就会突然跳出来,给你使点坏。多交朋友,少结仇,这是混官场的不二法门。纵观整个东华帝国的官僚体制中,像叶修这样做事的,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赵隆却并没有看轻叶修的意思,因为他刚刚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已经震慑住了赵隆。没有实力到处树敌,那是傻逼二货。拥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那么你做事情自然就可以顺着自己心意。
“私事?大人跟卑职……那个,跟草民有什么私怨吗?”认识到这一点,赵隆的态度愈发谦卑了。
“私怨谈不上,就是有点债务需要了结一下。”叶修不动声色地从须弥戒中取出那片赵德柱亲手签名的“借条”,递到赵隆手中,淡淡道:“这是你儿子亲自写的借据,既然他没能力偿还,那么叶某就只有找你这个做父亲的要了。”
叶修大方地将借据交给赵隆,也不担心他会毁损证据,在绝对的实力压迫面前,赵隆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
债务?赵隆确信儿子和叶修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债务?他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片布帛,将其舒展开来,不看不要紧,看到布帛上那行歪歪扭扭的“血书”,赵大老爷差点没厥过去!
这确实是他儿子的亲笔字无疑,别的人也没这么大本事把东华帝国的文字写得这么丑陋。九十万金币!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居然欠这个小魔头这么多钱啊?!人家都说“血债”“血债”,这次王老爷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血债”,这可真是儿子用血写成的债啊!
“敢问……叶爵爷,犬子怎么会欠您这么多钱呢?”望着叶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赵老爷内心有点忐忑,可是这个问题不问不行啊,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么付钱吧?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你的犬子,带着一帮人到李郡守府上抢亲,把我的车弄脏了,你知道我的车有多贵吗?蹭破一块皮就足够买你十座这样的宅子,所以必须赔!”叶修面无表情地说道:“本来我打算给他打个五折,但他自报家门,说是你赵‘郡守’儿子,项总督的妻侄,那我就更不能客气了。你赵‘郡守’在蜀州这么多年,肯定没少搜刮民脂民膏,我要是跟你客气,不就是跟蜀州的老百姓不客气吗?你说是吧?所以我就按照原价折算了。
“一个手印十万金币,车厢上一共九个手印,共九十万金币。还有十万金币,是赔偿李府丫鬟香玲的丧葬费,抚恤金,以及李小姐的精神损失费。加起来是一百万万金币,你的犬子已经当场赔了十万金币,剩下的九十万万金币,叶某就只有找你来要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赵先生,你怎么看?”
赵隆顿时满脸黑线。犬子是父亲在人前对儿子的蔑称,乃是一种自谦,风度的体现。可叶修这人居然顺着他的话称呼赵德柱“你的犬子”,简直让他吐血。最重要的是,这特么是什么车啊,摸一把十万金币?比“丽春院”头牌妓女还贵?那个美得冒泡的婊子摸一把才10个金币好不好?
这摆明了就是敲诈,赤裸裸地敲诈!
想一想,叶修不仅将他儿子抽地皮开肉绽,死去活来,还威逼他写下“血书”,敲诈了他这么多钱。更气人的是,儿子前脚回来,他后脚就找上了门,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将他这个“郡守老爷”抽得满脸大红花!打完脸并不算完,还接着跟他要钱!尼玛,见过欺负人滴,没见过这么欺负人滴!
赵老爷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抡着老拳跟这厮拼了!
可是他不能!一百张射日弓,再加上两名归元境的强者,在人家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就全军覆没,他这点可怜的修为,又能泛起什么泡沫?
成大事者,须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屈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姐夫经常告诫他的话,赵隆一直铭记心中,所以,他硬生生忍住了胸腹间那股蒸腾的怒气!
他的那张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由青再转黑,然后逐渐恢复了正常。赵大老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表情无悲无喜,说道:“子债父偿,赵某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家一时没这么多钱,请容赵某周转一下,然后亲自送上门去,不知叶爵爷意下如何?”
郡守大人家里的金子能堆成一座小山,九十万万金币虽然是个大数目,但他还是付得起的。之所以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叶修好歹也是朝廷钦差,他赵隆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实际上却的的确确是蜀州郡守。一个年薪只有四万金币的官员,又不是什么商业巨贾的出身,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贪了不少,可那也只是揣测,没有人亲眼看到他贪污受贿。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傻子也能看出这里有问题。如果叶修让他解释这笔钱的来历,他该怎么说?授人以柄的蠢事,赵老爷是不会做的。
第二个原因,也可以说这是一着缓兵之计。现在的赵府,没有人可以对付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他处于被动之中。所以人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法反抗。可是这蜀州城并不是没有强者,比如说他的外甥项少宇,还有他的师叔,就足以和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抗衡。只要现在能打发走叶修师徒,他随后就会去总督府,向项宇父子禀报这件事,询问他们应该怎么办。
从表面上看,叶修这个人好像是一个嚣张跋扈,做事不留后路的愣头青,可赵隆却觉得,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如果他真是那种没脑子的傻逼,那他就不可能在北戎八十万铁骑面前大获全胜!姐夫项宇曾经对那件事进行过无数次的推演,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叶修是怎么做到的。身边就那么点人马,面对那么多强敌,可他还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位钦差和以往所有的钦差路数都不一样,来到蜀州之后不先去总督府拜山门,而是高调地招摇过市,并且公然羞辱项宇的头号心腹,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邪门,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他必须征求姐夫的意见,看看要怎么应对叶修的一系列组合拳。
如果姐夫说要做掉他,那叶修就别想离开蜀州,那九十万金币自然是省了;如果姐夫说要谋定而后动,看看他的真正意图再说,那他就只好乖乖准备好金币,及时给人家送过去了。
对于赵隆心里那点小九九,叶修看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来王府讨债,主要目的就是进一步增强赵隆的屈辱感和紧迫感,逼他快些去找总督府求救,至于惩治一下这个纵容儿子的混蛋老子,以及讹他一笔钱财,这都是捎带手的事儿。权当是福利。
所以赵隆这么一说,叶修微微颔首,淡淡说道:“叶某就住在李郡守府上,我给你的期限是三天,虽然大家都说你这个假郡守是属貔貅的,只吃不拉,吞进去的钱财轻易不吐出来。但我觉得你人品不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应该不至于赖账。对吧?”
“噗……”赵隆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麻痹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叫人品好啊?那不是技不如人,被逼无奈吗?太埋汰人了,不带这么埋汰人滴!
赵老爷被叶修噎得差点厥过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这才忍住没有冲上去和叶修大战三百回合!那也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冲上去,三百回合那只是他的幻想,估计半个回合都不用,他的下场就会和儿子差不多。
赵老爷心里在滴血,表面上还得堆着笑,客客气气将叶修等人送出了大门。到门口的时候,他总算是看到叶修那辆摸一把十万金币的豪车了,奶奶滴,驾着这么拉风的车到蜀州来,这不摆明了挑事吗?以他儿子的纨绔脾性,看到这样的车在自己的地盘招摇过市,没派人给砸了已经是轻了的。现在赵老爷倒有些庆幸儿子没有砸了叶修的车,摸几下就损失了一百万金币,这要是将这辆车砸了,岂不是要把他整个家底子赔进去也不够?
“赵大人,不用送了,你还是回去照顾贵犬子吧,这孩子伤的不轻啊,唉,太调皮了。”叶修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回身钻进了车厢里。
如果是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绝不会以为双方此前进行了激烈的交锋,还以为是某个老朋友来探望故人的子孙呢。
赵隆面皮子一阵抽搐,心道什么叫孩子太调皮了?搞得好像是孩子自己不小心伤了一样,这特么明明是你给打滴!
叶修的车子刚驶离,赵大人就急急赶回了内院,他准备先找人给儿子治伤,然后抬着他去面见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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