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都是香味。
冻萌萌手里的汤碗往粗汉子手里塞,转身进了厨房,站在灶台前,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的红烧兔肉。
张秀兰唇边是温和的笑,倒了酱油翻炒肉后,加水溢过肉,香味将她肚子里的馋虫全勾了出来,她舔了舔唇,遗憾的开口:“我还是三年前在娘家吃了一回红烧肉,加了茴香桂皮卤料,那味道…睡觉都能香醒。”
冻萌萌木愣愣的盯着她。
张秀兰盖上锅盖,添了小火等肉将水吸干,她按着饿疼了的空腹,回头看蹲在厨房外面台阶上吃得香的男人和孩子,让冻瓜也出去吃。
“你这孩子,快出去跟你爹一起吃,这里有张婶看着,等好了头一个给你吃。”
冻萌萌转头出去了。
很快又进来,给张秀兰塞了半碗汤肉。
张秀兰手里的柴火都忘记扔进灶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汤碗。
冻萌萌木着小脸:“吃。”
吃完给她做肉。
加桂皮茴香的,睡觉能香醒的肉。
张秀兰接碗的手颤抖着,她低头,眼泪滴在汤里,溅起丝丝涟漪。心口闷闷的疼,她抬头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人儿。
小人儿直勾勾的盯着锅。
张秀兰勾唇,酸楚莫名。她端着碗小心的喝了口汤,汤没有起锅的时候烫了,但她却觉得自己心窝都被这口汤给烫化了。
冻门进来,愁眉苦脸:“张妹子,要不,你喂你两个儿子喝几口汤?我一个粗汉子,实在喂不了孩子。看见汤勺就上手抓,真愁人。”
张秀兰跟冻门做了三年的邻居,平日里来往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憨厚舌口笨的男人,张秀兰笑笑:“成,冻大哥,你看着小火,锅里的水吸干后就能出锅了。”
就是烧火的事,张秀兰三两口喝完汤,一块肉在嘴里小心的咀嚼尝味,不舍得咽下去。
冻狗儿和冻土眼巴巴的盯着冻三爷的碗。
他们都喝了满满一碗的汤肉,但是…还想吃。
冻三爷留了半碗给他两,抹了嘴边的油,仰着头看了眼头顶的烈阳,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年头,饿死人都是常事,谁还有闲情去说三道四?更没必要去避讳世俗,张秀兰跟着坐在台阶上,她两个儿子放在地上爬,冻三爷边上炖的盘里还剩下一小碗的量,是留给她两个儿子吃的。
张秀兰眼眶猩红,她抱起一个孩子,另一个爬到冻狗儿和冻土身后玩,也没管,拿了汤勺给怀里的孩子喂汤。
听到冻三爷似有若无沉重的叹息声,她苦笑。
“他三叔,在愁以后的吃食?”
冻三爷是个沉闷的性子,他独自拉扯大独子,独子又拉扯着独孙,祖孙三的性子骨子里是一样的,话少。
冻三爷想抽烟,敲着烟杆,上了旱烟,看眼在喝汤的孩子,没把烟点上,只含在嘴巴里过过瘾。
“…这世道,把人性都弄没了。”
扶着烟杆的手,轻颤。
大早上,半腰山上树杈里叠睡着一群脱光衣服的男人,这事她听说了,隔壁村的二河就在这中间,也在传是二河带着这群外地人进山藏着的,谁也不知道这群凶神恶煞的人藏在山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张秀兰又气又慌恐,还庆幸。
昨晚上,她背着两个孩子走了另一条山腰的路,要是碰上这群人……
张秀兰打了个哆嗦,那后果真不敢想象。
眼里有悲凉。
她沉默的给儿子喂汤,她儿子早就过了周岁了,却一点荤腥都没有沾过,这头一回还是吃了别人家的。
张秀兰心中羞耻,可看着儿子瘦黄的小脸,现在舔着小嘴吃得香的样子,她又不忍。
羞耻…
羞耻能养活儿子的话,她宁愿被人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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