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什么要派晏珩去镇压呢?不就是不想让饶州的消息泄露出来!
他可倒好,不想着法儿的去遮掩,竟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勤政殿直喇喇的说了出来。
倒真的是对得起他的信任与托付!
这一刻,皇上的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迎上晏珩看来的视线,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尖冷。
在晏珩戳破饶州事情的时候,傅仲皱了皱眉。
饶州这小打小闹的混乱,就算换了个草包去带兵也依旧能解决,他向皇上提议让晏珩去,可不是为了白给他送功劳的。
“剿匪”的真相是什么,皇上清楚!
该怎么解决,皇上也心知肚明!
但皇上此人极其自负,他的决策怎会因别人的过错而轻易去改变呢?
傅仲就是利用了这点,给晏珩挖了个坑出来。
如他所愿,皇上命令晏珩跳进去了。
纵然在饶州时晏珩没有指挥一兵一卒,但他前去镇压那是举国皆知的,届时寻个合适的机会把饶州百姓被剥削欺压的事情散播出去,那晏珩在百姓心中,一个滥杀无辜的名头是跑不掉的了。
而到那时候,皇上为了洗干净自身的污点,也不得不把罪名扣在晏珩的头上!
打着如此算盘,傅仲又找了大关镇的马升,想着在晏珩这罪行薄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没想到,马升这蠢材竟然把事情办砸了,白费了他的心思,加之晏珩这会子在殿上指出饶州的一切都是遵照皇上的命令,他只是服从,此举简直是彻底的废了傅仲的这步棋。
傅仲痛心、惋惜,可峰回路转,晏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此事,公然打皇上的脸!
这岂不又是一桩现捡的好罪名?
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要搞死他,怎么个死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此,傅仲立刻冷哼一声,恼怒的指责道:“能献给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体面?!不比他们祖辈相传更加的能光宗耀祖!”
“再者,有皇上才有大庸,有了大庸他们才有了家,才能安居乐业。”
“若非如此,他想传承?简直是做梦!”
“如此撕闹,坏了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圣明,他们纵是死也难以弥补!”
这话不只是在说饶州的百姓,更是暗指揭露这一切的晏珩。
这番话正是皇上心中所想!他听了这话往傅仲的方向看了一眼,皇上听了这话,眼底有满意之色。
晏珩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
傅仲愣了下,眨眼看着一脸坦诚的晏珩。
他没听错吧?晏珩竟然认同了他的话?
但是被认同的傅仲并不觉得欣喜得意,而是莫名的发慌。
这贱奴又打算耍什么手段?
“家中俗物能被选奉给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为何还要撕闹?”晏珩环顾殿上众人,最后目光定在傅仲脸上:“询问之下才得知。苏生的孩子患了恶疾,他这宝物是要换了银子给孩子治病的。”
“没了宝物,那便等同于掐断了孩子最后的生路。”
“为人父者,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便大着胆子去找知州,祈求能得到些许的补偿。”
“而这位知州在听完苏三的话后嘲笑他说,你孩子病了管我什么事情?这东西是奉给皇上的,想要银子,去找皇上要。”
“苏三被他戏耍,心下恼怒,想要理论却反被攀诬抹黑,冠以恶名,最后死在衙役的拳脚之下。”
“苏三的妻儿知道苏三死后,跑去衙门哭闹,知州担心他们会成隐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并杀了。”
“那些万寿礼并非百姓心甘情愿的奉上,而是被恶吏强抢而来的...那些东西,沾着百姓的血命!”话到此,晏珩眼底带了痛意,他看着皇上,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在殿中蔓开:“这些,皇上定然不知情吧。”
皇上下颌崩的死紧,眼睛盯着晏珩,唇角紧抿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能说知情吗?!
他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啊!
傅仲看出皇上骑虎难下,有心解救。
但晏珩说了这些,他若再出言指摘什么,反倒成了饶州知州之流了。
再者,只有让皇上真的怒了,才会厌弃晏珩。
故而他只是垂首站着,并不帮腔。
晏珩回京之前对皇上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但眼下看来,是他奢望了。
这一国之君是比饶州知州更冷酷无情的存在。
他的眼中全是繁花锦绣,他看不到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
晏珩心中一直坚持的东西突然产生了松动,此刻他有些无所适从,好似迷失了方向一般。
皇上额头青筋暴起,搭在御案上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晏卿所言属实?”
晏珩垂首,揖手恭声道:“末将字句皆真,皇上若不信,可另派官将前去调查。”
皇上忽的就拂了桌上的茶盏:“混账东西,胆敢混淆歪曲朕的意思,险些污了朕的一世英名!”
勤政殿内呼啦啦的跪了一片,齐呼皇上息怒。
晏珩也跪了下去。
他无奈的闭了闭眼,在皇上心中,此时此刻,仍是他的声名更为重要。
事到如今,皇上不得不挽救他的威严。
在朝官心中,亦在百姓心中。
当即点了刑部尚书杨权酉,督察院御史叶震,大理寺卿雷正韫。
三人出列,揖手躬身听令。
皇上冷面寒声道:“严查饶州知州近些年做过的恶行恶举,一桩一件都不能遗漏!”
“朕要为民平冤!”
三人应是,称赞皇上圣明。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皇上虽字句简短,但要诛了饶州知州的心意已经非常明确。
毕竟没有哪个人是经得住严查的!
更不用说接连严查几年了!
也明白皇上这是要用饶州知州做替罪羊,用他的恶行来冲淡万寿礼的事情。
顿了会儿,皇上又道:“此后,便取消万民同乐这一项。”说着站起身:“朕乏了,都散了吧。”
傅仲见皇上走,心下一急,马升的事情可还没聊明白呢!
这会儿皇上对晏珩的怒意正盛,他的计划必然能事半功倍的!
可还不等他开口,晏珩反而先开了口,叫住了皇上。
皇上止步,看着晏珩,不悦道:“还有什么事!”
语调沉沉,很是不耐。
晏珩道:“末将还有一事要禀报皇上。“
“何事?”皇上皱着眉,又走了回去,坐下道:“说吧。”
晏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傅仲道:“末将想问傅首辅,是否认识蕲州大关镇的马升马知县。”
他果然猜到了!傅仲眼神有些慌乱,但想到马升已经死在了火海里,他又坦然了。
摇头道:“并不认识。不知晏都督何出此言?”
“不认识?”晏珩面露疑惑:“我怎么听说,他是你的子侄呢?”
傅仲冷嗤:“简直是一派胡言。”
晏珩笑了笑:“傅首辅曾问我是否在大关镇做过停留。”
“我确实做过停留。”他看着皇上道:“因为马升马知县特意等在末将必经官道上,哭喊着向末将求救。”
皇上皱了皱眉:“求救?他求救什么?”
晏珩道:“他说镇中有一窝山匪,危害百姓多年,他无计可施,听闻末将会经过大关镇,所以特特的提前等着。”
又是匪盗!皇上现在听到这个字眼便觉得脑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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