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府娶了新夫人,众人贺完喜第二天,牧游泉就要出门了。
“夫君。”
“月娘,我大约要出门半月多。这家中全交有你照应,囡囡还小,先生每日只上午教书一个半时辰,你记得时间,给囡囡准备莲子粥。”
“夫君放心去吧,别看囡囡才七岁,可已知晓事理,虽不是我怀胎十月,可胜似亲生。”
“好,那我就放心了。”
书阁中的读书声,清脆穿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先生,为何每日要让我吟诵这几句,我早已熟记于心。”
“这千字文虽是启蒙读物,但浅显中透出天地大道,字字珠玑,天下事无不暗含大道,顺势而为,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今日课便上到这,去用饭吧。”
“多谢先生教诲。”
“韩先生,辛苦了。”月娘正巧到了门前。
“夫人,小姐聪慧好学,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
“囡囡,天赋异禀,我虽才教她一年,但进步神速,七岁比旁人十四岁,可惜小姐并非男儿身,否则可心向杏林宴,如此也不过嫁与他人,相夫教子。我素有志向,想的是教化万民,若非仕途坎坷,如今只能传道受业解惑,唉,至此境地,也是想有学生能出类拔萃。”
月娘听了心中也算认同再拜谢了韩先生,归家后,难免心生想法,俗话讲,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当然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寻个好人家,若是及笄之年便能得良配,那可比金榜题名更为重要,月娘翻开闲书,正巧看到一句诗作,“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月娘略有所悟,看看自己的金莲裹足,脱了鞋去,轻抚揉捏,瘦、小、 尖、 弯、 香、 软、 正。宋虽亡,可这根深蒂固的风化却难以磨灭,莫不如-
便叫人唤了囡囡来。
“二娘。”
“囡囡,今年七岁了吧?”
“回二娘的话,囡囡已七岁零三个月。”
“囡囡,我平日待你如何?”
囡囡虽然人小,可也通人情,便实话实说,“二娘待囡囡好比至亲。”
“好,囡囡从未见过娘亲,二娘也是想囡囡一辈子生活平安如意,可囡囡你知女子不如男子,所走之路虽不相同,可都要付出千辛万苦。”
“囡囡知道。”
“那,囡囡,二娘要告诉你今日便开始教你怎么做一个大家闺秀。”月娘站起身,“来人啊-”
仆人进门捧上两条八尺长的蓝色布带,脚盆,热水,剪刀,针线。
裹脚是个从小抓起,且折磨人的活,囡囡哭了三天,书都读不下去,韩先生见之不忍,多说了两句也被月娘赶走了。
半月左右,牧游泉先有书信到家,便是要回来了,可这日,却出了事。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牧府上下都乱了套,护院,仆人全部出府寻人。
王鹊自幼便跟随父亲学医,已近弱冠,也算是能独当一面,偶然也可堂前坐诊,王氏医馆大清早的搬开木板门,便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倒在门前,王鹊看到这小姑娘双脚血肉模糊,也是于心不忍,取了热水剪刀来,剪开布带,处理伤势,右脚稍稍都有些变形,摸骨检查,脚掌有一根骨头已经是断了,左脚看样子是曾偷偷剪开裹脚布,倒是还能医好,唉,可怜这小小年纪,这大家闺秀裹脚也不新鲜,半数都有,王鹊也曾见过不少裹脚不当来医馆求医的。这不知又是哪家的女儿。
两三个时辰到了午时,才有药童来报王鹊,小姑娘醒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
囡囡得此一问眼圈泛红,“你会把我送回去吗?”
是怕了,王鹊面有难色也是于心不忍,“那我就不问了,既然你痛苦难耐,为何不向父母说明,离家出走,总会让人担心。”
囡囡低下头,“爹爹出远门,二娘在家。”
王鹊想想这**大户之家,便问道,“你可是姓牧?”
囡囡面露惧色,并不作答。倒还是老夫人听说了见之生怜,“可怜的孩子,缠脚遭罪啊。鹊儿不用管了,囡囡你就在这医馆住下,等你爹爹回来,我去与他讲。”
两三日寻不到人,牧府着急之下报了官,正巧这日牧游泉归来,带了不少孩童玩具,入府就叫囡囡,却见管家支支吾吾,变了脸色问得实情,冲进偏房,正在梳妆的月娘当即挨了两个耳巴子,月娘哭哭啼啼,牧游泉怒火还没撒出来,便听得有人来报,王氏医馆的老夫人带着囡囡回来了。
牧游泉一见女儿,泪水纵横,“爹爹对不起你,多谢王夫人。”
“牧老板,我也是见这囡囡可怜,留了她几日等你回来,你可得好生待她啊!”
牧游泉抱着女儿又行了大礼,才冷眼看着月娘,“管家取纸笔来。”
月娘做了半个月的新夫人即刻被扫地出门,牧游泉又带了重礼将韩先生请了回来教书,小院里又能听到读书声,可自此这孩童手里却多了一把竹杖。
我欲遍读隋唐宋,怜惜士子竞鹿鸣。
观得深闺林下人,棋中死生见友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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