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纪修途》第九十三章：大战之后

    
    矮人村的一处废墟中，毗兹尼正抱着脑袋缩在破败的墙角，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着，不敢被其他人发现。他知道他们这次失败了，卜卢格已经死了，圣器法杖也被矮人们收回了，哥布林自此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咻！”
    突然他的前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毗兹尼被吓得浑身一抖，抬起头看见零正蹲在他面前不远处看着他，他吓得夺路而逃，突然肩膀被一道锐利的风刺给洞穿了，他被钉在了身后残破的墙面上。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肩膀处传来，绿色的鲜血从肩膀的伤口中流出，他张开嘴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紧接着便看见了零面无表情地握着手中的匕首，那道细长的风刺正是从那把匕首上延伸出来的。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都是被逼的，不要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毗兹尼用尖细的嗓音对零哀求着。
    零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他收回了匕首上的风刺魔法，看着瘫在地上的毗兹尼说道：“这些没用的废话，你还是跟他们解释吧。”
    毗兹尼看着周围走上前来的矮人们，他不敢看他们愤恨的表情，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低着头喃喃着“不要杀我”。
    “一刀宰了他！”有人开口道。
    “坦蒙就是跟他勾结进攻村子的，决不能让他好过！”又有人喊着。
    “呸！肮脏的东西！”有人向毗兹尼吐了一口痰咒骂道。
    在众人的嘈杂的议论声中，谷昂高声说道：“好了，我自有决断。”
    周围的矮人们都安静了下来，谷昂走到毗兹尼身前看着他开口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呐，才过去一天，你就从胜者成为败者。”
    毗兹尼听到谷昂的话，抬起头看着他哀求道：“谷昂族长，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之所以会做出这些对不起矮人的事情，都是他们逼的，我……我真的没想要做出这些……”
    “行了！我没心思听你这些没用的辩解。”谷昂打断了毗兹尼的话语，“现在的情形你也清楚，我们矮人现在已经打开藏兵窖取得了圣器，你们哥布林数量再多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谷昂说着弯下腰盯着毗兹尼惶恐的眼睛说道：“但是，我们也不想继续无谓的斗争了。我们矮人只想守着自己争取来的领土安静地生活，如果你不是瞎子的话，也看得出来，现在我们如果想要消灭你们哥布林，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我们不想再重复先祖的杀业。现在，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也没用圣器法杖了，如果你和你的族人们还想活命的话，就从矮人族的炼金矩阵里退出去，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们依然执迷不悟的话，我们矮人族会奉陪到底！把我上面说的这些话说给外面的哥布林听，让它们尽快撤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谷昂话音刚落，周围的矮人们纷纷不乐意了起来。
    “族长，就这么让那些哥布林走了？这也太便宜它们了吧？”
    “是啊，我们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就白白牺牲了吗？”
    “咱们现在有圣器在手，还怕那些哥布林吗？来多少杀多少！”
    “哥布林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决不能让它们好过！”
    “这个恶心的哥布林，直接宰了了事！”
    “我们现在就冲出去跟它们拼了！”
    ……
    矮人们的话语把毗兹尼吓得瘫在地上浑身颤抖，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周围激愤的矮人们，根本不敢说话。
    “够了！”谷昂深深地皱起眉头，表情严肃地扫视着周围嘈杂的众人，“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就按我说的做！”
    周围的矮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谷昂接着低下头看着瘫在地上的毗兹尼说道：“你怎么说？”
    毗兹尼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谷昂问道：“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做，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谷昂看着毗兹尼，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说道：“可以啊，我答应你。”
    矮人村口，众矮人扛着兵器聚集在村口，毗兹尼站在矮人们的前方，用哥布林怪异的语言大声跟结界外的大群哥布林沟通着。
    矮人们手中的诸多圣器散发着阵阵辉光，哥布林们被这一股又一股强烈的圣器威势震慑得连连后退，所有哥布林都知道了卜卢格的死讯，他们已经开始萌生退意。
    毗兹尼的话语讲完，大片大片的哥布林开始往丛林中退去，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仿若举巢搬迁的蚂蚁。
    矮人们全部松了口气，太阳此时在天边升起，暗沉的夜幕被朝阳划破，晨曦初照，落在众人的脸庞上，安抚着众人疲惫不堪的心灵，驱散了覆盖在心底的阴霾。金灿灿的朝晖渐渐照亮了东方的天际，一切都显得充满希望了起来。
    毗兹尼看着纷纷逃离的哥布林们，哆哆嗦嗦地转过身问向谷昂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我……我可以走了吧？”
    谷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毗兹尼看到谷昂的动作后撒腿就跑，刚往前跑了两步，一柄细长的刀刃就刺穿了他的胸膛。毗兹尼满脸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身体中穿过的那柄半透明的刀刃，张了张嘴后便死去了。
    “哼！”库塞抽回了刺穿毗兹尼的长刀，看着他倒在地上，“谷昂族长答应了你，我可没答应。”
    谷昂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的库塞的肩膀，转过身对众人说道：“走吧，我们回去，重建我们的家园。”
    库塞转过身，刚好看见零对他眨了眨眼睛竖起了大拇指，库塞勾起嘴角笑了笑，跟着谷昂往村子里走去。
    塔鲁跟着众人往回走着，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他身心俱疲，所幸自己的家人都没事，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跟家人在一起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正在这么想着，他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塔鲁爷爷，请留步……”零跑向走在前方的塔鲁，看见对方转过身来之后，他放慢了脚步停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塔鲁和善地问道。
    “这个……”零拿出挂在腰后的那对彻骨递给塔鲁，“还给您，之前在藏兵窖取武器的时候，库塞爷爷让我拿一件兵器防身，我随手就拿了您的这对匕首。现在事情都结束了，这也该物归原主了。”
    塔鲁轻笑起来摇了摇头对零说道：“这对匕首就送给你吧。”
    “这……我怕是受之有愧啊……”零挠了挠脑袋说，“您也知道，我是魔法师，而且库塞爷爷跟我说过，这对匕首是您倾尽心力铸造的……”
    塔鲁看着零的眼睛对他说道：“武器铸造出来，就是要被人使用的，矮人铸造武器不是为了把它们摆在藏兵窖里收藏，而是为了在它们真正的主人取得它们之前，保管好它们罢了。这对彻骨，你用得很好，你能发现它身上的门道，就说明你与它有缘。”
    零苦笑着对塔鲁说道：“塔鲁爷爷，我毕竟是个魔法师，匕首这东西，是给战士用的，我这一个念系魔法师，怎么着也不能拿着刀子跟人家刚正面呀……”
    塔鲁摇了摇头后，拍着零的肩膀对他说道：“零，在我看来，你不是一个同俗人一样迂腐不化的人。你记住，永远不要用大众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你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规定魔法师不能使用战士的武器，如果你将大众的观念强加在自己身上，那你一定会失去看清这个世界的机会。这对匕首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这个老头子唯一能感谢你的了，你对我们矮人族的恩情，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的，愿兵神将力量吹入你的臂膀，愿你在不久的将来能获得守护幸福的能力，而又保持少年的初心。”
    零听完塔鲁对他说的这些话，站直了身子不再推辞，他郑重地向着塔鲁鞠了一躬后，认真地对他说道：“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使用这对匕首的。”
    塔鲁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转身向村里走去了。零看着塔鲁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他撇过脸看向天边的朝霞，和煦的朝阳落在他的脸上，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矮人村钟楼顶，零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栏杆边，手指娴熟地拨弄着琴弦，一阵悠扬舒缓的乐声从他指尖流淌而出，零安静地看着远处的天空，独自沉思着。
    矮人族在这次哥布林的袭击中生存了下来，虽然也牺牲了一小部分人，但是大家都在努力走出灾难所带来的阴影，积极地投入到村子的重建当中。哥布林撤退的当天族长就带人一起重启了炼金矩阵，有了矩阵的保护，矮人们悬在心里的那块惴惴不安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是村子在战争中被摧毁了大半，库存的食物也被入侵的哥布林抢食了很多，如今矮人族百废待兴，很少有人悲痛难当、顾影自怜，每个人都在想着重建昔日美好的家园。
    在所有人里，最闲的当属零了。大家都说他是矮人族的恩人，执意不让他参与到村子的重建当中，零拗不过众人，只能清闲下来，独自一人坐在钟楼顶弹吉他。听着楼下传来闹腾声，看着矮人们在废墟中一点一点地将废墟清理干净后再盖起崭新的房屋，一种偷懒的暗喜感在零的心里油然而生。
    零突然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好像自己一直以来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么多年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自己一直都鲜有轻松的感觉。上辈子自己是个平庸的孤儿，从懂事起就忙着学习，因为知识改变命运，可后来长大了，发现自己的命运依然是和芸芸众生一样，为了柴米油盐而烦神，为了钱，拼命地榨干自己，拼命地往上爬啊爬，只是自己始终都很不走运，爬到一半就跌落回了谷底……好不容易这辈子成了个贵族人，不愁吃不愁穿，自己却又向往起自由来。如果放在上辈子，自己要是突然成了个富二代，那晚上做梦都得笑醒，可是这辈子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一直在舒适的环境里生活久了，他逐渐地厌烦了那种贵族的生活。“自由”这两个字如同执念一般在他的心底扎根，野草般的疯长，他极度地渴望自由，想摆脱那个天天被人监护的贵族大院。尤其是自己的婚姻被皇室安排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又让自己成了一个孤儿。
    当孤儿也挺好的，了无牵挂，你可以不用为任何人负责，因为你孑然一身，没人需要让你来负责。当然你也可以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喜欢你自己喜欢的人，无论他们是正人君子还是狐朋狗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没人管得着你。你还可以去四处旅行，只要你兜里有钱吃饭不至于让自己饿死，只要你自己真的想去走南闯北，那你即刻就能启程。虽然没人提醒你回家吃饭感觉有些落寞，但那又怎么样？真正的自由就是了无牵挂地说走就走。
    零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当他重新回到岚尔，回到克里特宅邸大门前看见克里特一大家子人生活美满的样子时，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如今就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本来他对自己离家出走让韦恩夫妇二人失去了儿子这件事还心有愧疚，但当他看到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时，这份愧疚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走出了丧子的悲痛，生下了一个新的孩子弥补了“杰诺”的空缺，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零获得了自己的想要的自由，克里特一家人也一如既往地安好。
    想到这里，零忽然感觉自己跟坦蒙也有那么一点相似，都是父母有了新的孩子，不同的是，坦蒙希望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想拥有父母的全部关爱，而自己则将这份关爱弃如敝履，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他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能忘掉从前那个孤独的自己……
    从一开始他从这个世界醒来时，他就一直日思夜想着查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说实话，刚开始他想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他始终放不下一个人，那个他一直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虽然自己和她已经不会再有结果了，但他答应了在她的婚礼上做他的伴郎，即使最终能陪在她身边给他幸福的并不是自己，但他依然想看着她走向幸福。这就是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唯一的遗憾了，曾经为了这个遗憾，他固执地查找着来到这里的原因和回去的方法，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在时间的冲刷下，他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接受起现实来。如今他实实在在的了无牵挂了，也是时候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零在矮人村里已经逗留了两个多月了，夏季即将结束，零最近一直在想着跟矮人们道别，离开萨岭密林去外面的世界转转。之后自己可能会去找乔瑟薇吧，经过和哥布林首领的一战后，零觉得自己在魔法方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精，下次再见到乔瑟薇，一定要踏踏实实地跟她好好学习。     零想起乔瑟薇与自己分别时实在太匆忙，前一天说要走，后一天就把东西全部收拾干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可能她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真的不想带着自己走吧。零不愿多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轻摇了摇头后，接着弹起吉他来。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零低头看见亚奇和伊檬站在钟楼下喊他下来吃饭，零答应了一声，收起吉他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