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1944年1月,德国与俄国签订和平条约。2月宣发了清算波兰大部分集中营的命令。同月,辛德勒向阿蒙提交了工人名单,海伦试图自杀。5月初,海伦出院,与阿蒙一起前往维也纳。
*在这个故事中,阿蒙·戈斯(amon goeth)单身,一直没有结婚。
阿蒙站在办公桌前,最后检查一番自己的黑色公文包。仔细地筛查后,他锁上了公文包。终于收拾完了行李。其他的旅行箱已经被司机放在轿车的后备箱里,司机正在外面等他。阿蒙右手提起公文包,掂了掂重量,比预期的要重。但他并不介意。包里装着文件、护照、文具,以及几根小金条。在担任普拉绍夫集中营指挥官期间,阿蒙非法劫获了一些犹太囚犯的物资,积累了一笔数量可观的财富。到目前为止,他的财务状况还未被外人知晓。如果被抓到,他可能会被送上法庭。
最近几个月,阿蒙通过与辛德勒的交易还获得了额外的收入。他早已决定忽略奥斯卡买下那些犹太人的真正意图可能会是什么......就像他要求奥斯卡忽略他留下海伦一样。虽然阿蒙时常嘲笑奥斯卡买下那些无用的犹太人到布瑞恩利兹工作的选择,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与奥斯卡没什么不同。阿蒙在头脑中不停地替自己申辩,最大的理由就是他需要海伦帮他做家务。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还有着更为邪恶的企图。他和她还有未竟之事。他得把海伦牢牢攥在掌中。
海伦绝不可能再离开我。
略有些讽刺的是,大量的赃款都用在准备海伦的假证件上。奥斯卡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联络人,这让阿蒙不禁怀疑奥斯卡过去还参与了哪些肮脏的商业勾当。如果他们再次见面,阿蒙会向奥斯卡请教他那些隐秘技俩。现在,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
阿蒙对于离开波兰,回到奥地利,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时机很好。他不用再管理一个臭烘烘的集中营,里面挤满了无用的废物。他筋疲力尽,想回家好生歇息。上周,克鲁格将军通知阿蒙,他很快就会得到提名。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晋升为武装党卫军少校(ss-sturmbannfuhrer)。叁十二岁,最年轻的少校。回到维也纳,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阿蒙牵绊,他已做好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至于他的女友露丝(ruth),德国宣告胜利后,他俩的火花逐渐开始熄灭。他们的风流韵事由战争的狂热引起。肉体的接触填补了彼此内心因为混乱产生的焦虑。当一切平静下来,激情也随之退去。起初,露丝隐隐地希望阿蒙能邀请她和他一起搬到维也纳去。也许会向她求婚。毕竟,阿蒙已经单身太久,露丝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戈斯夫人。可几个月来,他总是心不在焉。随着集中营的关闭和他新工作的敲定,她知道自己和阿蒙走到了尽头。她不再受到邀约,阿蒙也很少打来电话。她得出结论,他们的关系不过是一个漂亮的波兰女孩和一个德国军官偶尔的玩乐。他们已不再需要对方。这段关系毫不留情地结束了。露丝甚至懒得去取留在集中营里的东西。后来,她搬回老家弗罗茨瓦夫(breslau)
可另一方面,阿蒙并不期望回家。他背负着许多情感包袱,大部分都无法解决。他尽可能地拖延面对它们的时间。最让他头疼的便是自己的父亲。只要得知他回来,继母莱斯莉(liesle)定会邀请他过去团聚。无论阿蒙还是他的父亲,都不会对此感到愉快。
办公室里的电话急促响起。阿蒙看了一眼手表。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电话。他拿起话筒。另一端是他为海伦雇的年轻司机。
“戈斯先生,我在酒店大堂,她和我在一起。她身体状况很好。我会护送她去火车站,直到她安全落座。”
“好,做得好。”
放下听筒时,他的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阿蒙并不能完全相信海伦。自从她入院后,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监视着她。阿蒙有自己的理由。逻辑告诉他这是一个防止她再次逃脱或企图自杀的手段,而另一个则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得知她一举一动的渴求。一种执恋(obsessive)?或许是吧。阿蒙自然知道辛德勒的到访,但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阿蒙视辛德勒为好朋友,但若与奥斯卡分享海伦的想法令他不安。他承认,自己非常嫉妒辛德勒。
阿蒙拿起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快要走到前门之时,阿蒙突然停下脚步。在离开之前,他有一件事想做。他小心翼翼地把公文包放在入口的长凳上,转身朝过道走去。
很快,阿蒙就来到了地下室楼梯的顶端。他把灯打开,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沿着楼梯走了下去。地下室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空无一物。阿蒙站在中央,环视着整个房间。找不到一丝海伦存在的痕迹……那些劣质的家具、挂在晾衣绳上的衣物……最重要的是,她的气味。阿蒙最后一次来到这儿,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夜。他无法压制住自己对她的迷恋与性冲动。一开始是发自内心的坦白,最后却把他恋慕的对象推得更远……这是极其吊诡的一幕。阿蒙抿紧自己的嘴唇。他讨厌目睹自己情绪失控的现场。这在提醒他: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海伦还在他身边,不管她愿意与否。阿蒙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上楼梯。离开时他关上了灯。他走向前门,从长凳上拿起公文包。他转动门把手,彻底离开了这栋集中营里的别墅。
海伦独自坐在私人列车车厢里。很快指挥官就会与她同行。她试着享受这短暂的私密时刻。阿蒙没有详细告诉她他们之后的生活安排,但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独处时刻她可能永远也享受不到。
海伦叹了一口气,把额头倚在冰冷的窗面上。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旅客:一位提着行李的老先生在看报纸,一对年轻情侣在亲吻着告别,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这一切对海伦来说都是如此得不真实。她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她不属于这些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欢乐人群。她应该在城市另一边的另一个火车站,和剩下的囚犯一起被送到奥斯威辛集中营去。此刻,她坐在舒适的坐垫上,而那些人会像牲畜一样挤在一起……被带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屠宰场。海伦想到此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的情况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命运总是如此荒诞。一切都无法让人缕清。昨晚在指挥官面前,海伦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要一天一天地活下去……不然她可能就会在集中营里疯掉。她深知,每一个选择都会有其后果。
她并不害怕死亡,毕竟她曾经自杀未遂。海伦真正怕的是阿蒙将完全掌控她的生活。他对她莫名其妙的迷恋令人不安。他对她的执恋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他决定把她带入纳粹国度的心脏地区。
他一定是疯了。
指挥官的疯狂让人胆战心惊。听完辛德勒先生的解释,海伦觉得阿蒙把一个犹太女孩带回维也纳,可能是想自寻死路。尽管不排除她会成为他嗜虐欲望发泄口的可能。在维也纳,缺少可供射杀的犯人,而她将会满足他的日常需求。
“……还有其他原因吗……比如善良……”
海伦摇了摇头,很快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最好根据指挥官过去的行为来预测她的未来......不要对不可能之事抱有希望。她再次望向窗外,试着去想别的事情。
海伦的一生都在克拉科夫度过。她有几个亲戚散居在波兰各地,偶尔会在一些重大的家庭聚会中见到他们,比如表姐米丽娅姆在战前举行的婚礼。但她从来没有越过边境到过其他国家。她父亲曾经答应孩子们要一起去布拉格旅行,他年轻时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时光。海伦记得,当时的自己和伊拉一起咯咯傻笑,遥想着自己穿着华丽的衣服游览布拉格。那是一个女孩们能够做白日梦的日子。海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出国旅行会是这样。天真无邪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海伦以为随着父母的去世,战争的开始以及进入集中营,她在快速地长大。而此时此刻,这才是她真正进入成年的时刻。
突然,列车的汽笛声响起,海伦从思绪中醒来。
是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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