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13.第十三章

    
    我们走到脚酸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我走到马路边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慕雪就一直望着车窗外璀璨的霓虹灯。她的眼神非常地温和但却比那绚烂的灯光更加迷人，她托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灯光和树影从眼底飞过。快到叶欢店里的时候，她却倚着车窗睡着了。她的姿势看着并不舒服但她却是一脸幸福的样子，小寻这个时候也没有醒过来嘟着的小嘴还发出噗噗的声音。出租车已经缓缓停下来了，中年司机回头看了一眼为难的我，调侃道：“大的背着，小的抱着就下去了！”我向他皱眉苦笑了一下，这并不是个很好的建议，但我轻轻推了推慕雪她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而小寻我是压根都不敢去碰他，万一哭起来那就是惊天动地了。
    我不敢把慕雪一个人留在车里，于是乎就听从了司机师傅的建议半蹲着身子先背起了慕雪又轻轻地抱起了小寻。还好两个人的分量都不是很重而且叶欢的店面也就在路边上，等我到了店里的时候叶叔正好从二楼走下来。他匆匆地走过来接过了小寻，“唉，下次真不能让再带他去了，一到那这脚就生根了！”叶叔的笑声很轻怕是吵醒了这一大一小的。
    “吃过了吗？让小寻奶奶给你下碗面吧！”叶叔说道。
    我笑着摆了摆手，“我还得把这背上的这位送回去呢，改天，改天再好好尝尝叶婶的手艺！”
    叶叔一直将我送到门外，到了门口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跟我说了一句。“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夏儿是个好姑娘好好对人家！”
    夏儿是谁啊？我想应该是慕雪的乳名吧，可后面的那一句让我好好对人家当时让我成了丈二和尚。我僵硬地一笑，说：“叶叔你误会了，人家有喜欢的人我们就是一普通朋友！”
    叶叔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抱着小寻回到了店里。我一时纳闷：自从参加了晓婉的婚礼之后什么事好似都在细微地变化，还都是围绕着我在变化，真他妈的怪！
    躺在我背上的慕雪依然睡的香甜从嘴角流淌出来的口水顺着我的衣领溜了进去，我当时觉得痒痒的、凉凉的咬了咬牙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夜晚的风有一点凉了，我怕她再受风感冒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又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我才感觉到胳膊有一点酸疼，就在我慢慢的伸了一个懒腰的时候，慕雪突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我轻轻问道：“还没有到啊？”
    “马上了，你家是在沁馨花园对吧？”我本来想抽一根烟的见她醒了又把烟放了回去。
    “嗯——”  她坐正了身子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漂亮地脸蛋上竟流露出几分稚气。
    “你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吧，可不可以把没有说完的继续讲完？”慕雪微笑地看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就在我要说可以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我父亲打过来的，他的声音非常焦急。
    “铭心，你快来人民医院一趟，你妈她中风了！”
    我听到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嗯地一声是怎么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怎么了？”慕雪关切地问道。
    我缓了很长时间，紧紧攥着电话的手冒出了热汗。“我妈生病了，我得赶紧过去一趟，你自己回去吧，注意安全。”
    “师傅，靠边停一下！”
    我刚要下车的时候，慕雪却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臂。
    “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家里也是一个人！”慕雪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我，坚定地说道。
    我愣了一会儿，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师傅，改道去人民医院！”慕雪看了司机一眼说道。
    下了车之后我直接冲进了医院里面，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特别的安静。等我到了住院部的时候就看见父亲焦灼地站在长廊里等着我。
    “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我说话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
    父亲看到我来了之后脸上紧绷着的皱纹慢慢松弛下来。“医生说轻度的，留院观察几天再说。”
    等我进了病房之后，母亲靠着枕头目光一直注视着门外。看到她嘴巴微微蠕动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坐在椅子上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她的怀里，哽咽着说：“你说你——干嘛呀，到了退休年纪还办什么补习班，你怎么就不知道累呢？”这是我第一次用温和的语气数落着我的母亲，她却像孩子一样含着眼泪看着我。
    “唉，半辈子了嘴巴也没闲着这下子好了吧，见到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父亲浑浊的眼睛也是泪光闪闪，看着一声不吭的母亲说道。
    我擦了擦脸上的热泪，问父亲：“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上次回家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一个缝隙钻进去，上次回家的时候早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父亲将柜子上洗好的苹果递给我，叹了口气说道：“就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我正洗碗呢就听见你妈说手不听使唤了，还没过一小时这说话就含糊不清了！”
    那时候我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才发现他们都老的那么快，岁月的痕迹在他们的脸上那么地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慕雪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她拎着两篮水果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你以前的学生吗？”我父亲看了一眼我母亲问道。
    我母亲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印象，我搓了搓脸站起身来接过慕雪手上的水果放在床边。
    “这是我朋友叫慕雪，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于是跟着过来看望一下。”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慕雪等我介绍完以后才缓过神来，轻笑着叫了一声叔叔阿姨。我母亲嘴里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会儿，看手势是让我父亲给慕雪腾一个坐的地方。
    “姑娘和我家铭心是高中同学吧？”我父亲看慕雪坐的有点拘束就找了一个话题聊了起来。
    慕雪抿嘴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刚刚认识！”
    我在一旁看了一眼我的父亲，说道：“我的那些高中同学有哪个我妈不认识啊？您就别瞎盘问了我们就一普通朋友！”
    我的父亲和母亲同时瞪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父亲又将目光转到了慕雪身上，笑着说道：“铭心这小子还没往家里领过女朋友呢，这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姑——姑娘吃饭了么，让铭心带你出去吃点饭吧！”还没等我作出什么表情，我母亲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眼神是在责怪我父亲说错了什么话。我父亲也略有些生气地看着母亲轻声道：“你行你说，不行就听着。让你训了半辈子这时候就不兴我说两句？”
    我和慕雪听到这句话后都情不自禁地笑了，我父亲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对我说：“你带慕姑娘出去吃点什么吧，你妈这我照看就行了。”我母亲听了之后也开始用眼神撵我走，我刚要站起身的时候慕雪却拽着我坐了下来。“不用了，玩了一天了现在安静坐会也挺好的！”我的父亲母亲听了这话之后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我，“你这两天没上班啊？”我父亲淡淡地问我一句。我听了这话之后神经立即警惕了起来，脸上却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说道：“今儿休班，我和慕雪就带着小寻去游乐场玩了一天，叶欢他们两口子旅游去了！”
    我父亲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这时候慕雪用歉意地目光看了我一眼，似乎怕将我辞职的事说漏嘴了要脱身离开。
    “爸妈，时间不早了人家也得回去了，您也就别问什么了啊！”慕雪听我说完之后立即笑着起身了。
    “叔叔阿姨，我改天再去你们家看望你们，祝愿阿姨早日康复！”慕雪的声音很甜，甜的都把我父母给迷住了。
    到了医院的门口，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慕雪有些抱歉的看了我一眼，说：“不要意思刚才差点说漏嘴了！”
    “没事，迟早也要告诉他们的，只是暂时不能提而已！”我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说。
    慕雪望着我吐出来的烟圈，沉思了一会而后安慰地说道：“阿姨是轻度的注意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自己别太难受。”
    我的心情的确很难受，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些暖暖的。
    “谢谢你这么晚还过来看望一下，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慕雪用力地摆了摆手，浅笑着说：“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阿姨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我掐灭了手中的烟，将最后的那口烟吐了出来。“算了吧，就算我现在进去了他们也得让我跑出来，走吧，让你一个人回去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慕雪的脸颊有点红晕，应该是被霓虹灯照在脸上的缘故。暖黄的路灯下她一直微微地点着脚尖，我并不好色只是怀着爱美之心悄悄看了她一眼。夜晚的女人就像是高脚杯里摇晃的红酒，让饥渴的男人忍不住要将发干的嘴唇凑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慕雪白皙修长的腿已经迈上去了我却还痴痴地站在原地。
    “你不是要送我吗？”她回头笑着说道。
    “哦——”我的动作有些笨拙，上车的时候脑袋差点磕在车门上。
    为了避免尴尬，我选择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而且偷偷地擦了一下鼻子，低头一看心里窃喜，还好是鼻涕而不是鼻血！
    车内并不像外面那么安静，收音机里播放着许巍的那首像风一样自由，沙哑略带淡淡忧郁的歌声让我身体里微妙的变化更加强烈。二千零七年，在欢乐中国行节目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歌手。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小眼睛的男人笑起来是那么地传神亲切，就因为他的一句“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我就潇洒地退出了身不由己的“江湖”。现在想起来有点荒诞、可笑甚至是傻逼，但是我却不后悔，真他妈的不后悔！
    将慕雪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的脚就像深根了一样怎么迈也迈不动。她当时离我大概是两步远的距离，脸上还保持着那甜甜的微笑。“谢谢你，你快回去照顾阿姨吧。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说着话她的左手还摆出了电话的手势，我也不由地跟着她用右手摆出了电话的手势只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上了楼梯。等到整栋楼有一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我才转身要离开，只是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个窗口，想念着那个被窗帘挡住的迷人姑娘。上了车的时候，我一直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卡着某个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十分别扭。
    我实在不愿意人忍受这种煎熬了，掏出手机给叶欢拨了一个电话。
    “喂——干嘛呀，哥们这正快活呢——”虽然隔着电话但叶欢咯咯的笑声却特别清晰。
    我顿了一会儿，呼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我——我好像喜欢上慕雪了！”
    叶欢在那边似乎并不意外，语气略有调侃地淡淡说道：“哥们，喜欢这东西很奇妙，但你得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奇妙的东西上升为爱。你能跟你喜欢的人上床，但你能跟她生孩子吗？不能啊，所以说，感情这东西还得你自己斟酌！”
    “你他妈说了半天倒是让老子更迷糊了，这一切是不是你布的局？”我刚把这句话吼出去人家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
    “做贼心虚，纯粹的做贼心虚。”我心里开始犯嘀咕。
    等我到了医院的时候，我父亲还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而母亲已经安静地睡着了。父亲看我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轻声问道：“那个姑娘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啊？”
    我略有些颓废地坐了下来，两只手搓着头发。有些烦躁的说道：“我不说了吗？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我父亲听了之后，轻笑道：“嘿呦，还在这骗你爸呢？你爸我可是过来人，普通朋友能深更半夜的跟你跑过来？我看呐人家那姑娘是喜欢你。”
    听到喜欢这个词，我的嘴角立即露出自嘲的一笑。“您可别逗了，人家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深，人家是因为心地善良才跑过来的，您别多想了。”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父亲的脑袋也深沉地低了下去，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惋惜。
    “唉，这世道这么好的姑娘可不好找去，你自己多斟酌点。”
    一晚上我一连听到了两个人跟我说斟酌二字，脑袋真的是有点大了。可慕雪为了那个人足足耽误了自己多半的青春，我又何德何能在那个人的位置上占据一点点空间呢？在这个时候我倒是想听见父亲说两句慕雪的不好，然后让我可以果断地断了喜欢的念头。于是我冷笑地跟他说：“这刚见了一面好不好的您看的出来吗？”
    父亲听到我这话之后耷拉地脑袋一下子挺了起来。“嘿，你爸我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睛可透亮着呢。就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就不一般。”
    听了父亲这句话之后我笑了，这回是洋溢着幸福的笑，那笑的简直是合不拢嘴。父亲看我这模样也笑了，额头上的皱纹也好像少了两道。
    “走，跟老爸出去喝两盅。”父亲缓慢地站起身，敲了敲膝盖说道。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愣在那没反应。我父亲这一辈子不抽烟而且在桌上向来清淡很少饮酒。父亲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见我还没有动弹，催促道：“想什么呢，走啊！”我木然地站起身，看了一眼熟睡的母亲轻声问道：“咱们两个出去，我妈醒了谁照看啊？”
    “你妈刚睡着，得一会能醒呢。这时候知道惦记你妈了，早干嘛去了。”一向说话都很清淡的父亲在今晚每说一句话都变的极为辛辣，我眼圈一红跟着他走了出去。
    已经是十点钟了外面的风越来越凉，路灯很亮但来往的车辆却是特别的少。父亲突然将手伸过来拽住了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了马路。当时我的心就像紧挨着烤炉一样，热的浑身冒汗。对面的一家小餐馆还亮着灯，我们进去之后父亲简单地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白酒。菜还没有呈上来父亲已经将杯子里的酒倒满了。
    “儿子，我和你妈的命拴一块加起来都没你这二十多年活的精彩，但老爸比你活的明白——”我父亲把这话说完就一个仰头将那杯酒咽下去了，烧喉的酒让他咬牙吸了口气。我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咯噔一下特别的难受也一个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喝完之后我安静地坐在那听着父亲把话说完，父亲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唉，我是真没想到你妈突然变成这样，在我耳边唠叨了半辈子这一时间啥也听不清了心里空落落的——”
    “医生不是说了吗？我妈是轻度的，好好调养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这是我第一次安慰我的父亲，说出来的话就像拧着的麻花一样别扭。
    父亲又叹了口气，之后他颤巍巍地去拿桌子的酒瓶我起身夺了过去只给他倒了那么一点。
    “你妈这我倒是没啥可担心的，怎么着都有我呢，可你这都在外边待了这么久了还一直单着真让你妈我们两个放心不下。”
    我听着这句话心里瞬时间咂摸出味道来了，合着这顿酒也是另有目的的：我母亲的这一病让二人抱孙子的心情更加急迫了。我抿了一口酒咂巴着酒说道：“感情这事强求不来的，何况我也没到三十岁呢，现在晚婚不是很正常吗？”
    我父亲听到我这话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说道：“什么强求不强求的，现在人家都奔到你眼前了你还推什么推？”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争辩道：“我都说了人家有喜欢的人，何况——何况我们才刚刚认识啊？”
    我说完这话之后我的父亲才闷不做声了，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酒又皱着眉头看着我。
    “儿子，你这么多年可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往家领过，你到底有没有谈啊？”
    我当时那脑袋就跟塞满了浆糊一样，粘稠稠的。“您放心，该有的迟早会有，这酒您也别喝了。我明儿还等上班了，我妈有啥情况你给我打电话！”我起身就直径走了回去。
    “你走什么呀，这菜还没上呢。”
    我隔着玻璃向他摆了摆手，喊道：“打包吧，明儿有空咱爷俩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