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的脸上虽然还强留着笑意,可从他晃动的眼波中我还是看到了隐隐的不安。刹那时我突然感觉到一个逃离战场的士兵背负着的是多大的耻辱。等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叶欢迫不及待的问我这事怎么样了。我把头垂的很低,沉声说:我们两个没事了,但方哲要请家长。叶欢紧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啊?”“
“现在——”我无力地说。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抱怨:“你妈也是为人父母,真他妈的不地道。”我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他也安静了一会儿。又问:“谁来啊?”
“他说是他母亲来。”话音落地之后我的唇边还不住的颤抖。
“他母亲?”叶欢的眼睛瞪的极大,也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情感藏在里面。
叶欢见我只言片语的,索性也不再吭声。“你还记得我们进派出所那次他妈来接他吗?”我抬眼看着他说。“当然记得。”他回答的很干脆,好像脑子里也在想着这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妈的时候我心里有点疼。”我黯然的说。
“我也是——”叶欢突然把头转到我这边,直勾勾的看着我,说:“你现在后悔了吗?”我似乎就是在等谁来问我这句话,我诚恳且自责的看着他,说:“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可如果时间倒回,他不给我钥匙,我还是会打他,但绝不会让方哲也牵扯进来。”
“为啥呀?你们有深仇大恨啊”叶欢生气的问。
我将去荧光海的那天晚上夏晓静我们俩发生的事以及她要转学都简短的告诉了叶欢,他听完整个人都怔住了,呆滞的说:“我以为世间只有我这么一位二百五,没想到还有个更二的女子!”
我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倒是忽然又露出一抹笑意,向我这边靠了一下,轻声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对方哲心怀愧疚,你想想——他帮你打了瘦猴,原因可以有二。其一呢,是作为哥们纯粹帮你顶雷。其二呢,作为情敌你会因此大恩而在林晓婉的事情上退避三舍,他也会因此而挥军南下——这两全其美的策略真够绝的!”
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三国看多了吧您?要是这样的话他前几天就不会总躲着林晓婉了,况且林晓婉本来就喜欢他,他没这必要。”
他哦了一声,之后又突然话锋一转问:“那你和夏晓静究竟怎么样了?”我沉思了一会儿,说:“能怎么着,看缘分呗。谁都像你啊?小小年纪不谈个恋爱能死一样!”
他咧嘴一笑,说:“不能死,能疯!”
第一节自习的时间特别长,我不时的望一眼挂在中学生守则上面的钟表。待那个分针终于如愿以偿的走到规定区域的时候,我没等铃声响起就率先跑出了教室。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方哲还没有从办公室走出来,我怀疑他的母亲此时都已经焦急地赶过来了。可等我顺着门缝望一眼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我母亲还在喝茶以外别无一人。
我向教学楼的大厅飞奔而去,渴望能在那寻到方哲或者他母亲的身影。可等我跑到那的时候,只有方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教学楼门口的石阶上。
“你干嘛坐这啊,阿姨来了吗?”
他把头抬起来,勉强一笑说:“还没,我妈没来过学校,我怕她找不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听了这话,我心里极为的难受。我说:“对不起啊,这事本来是因我而起的——”他愣愣地看了我两秒,浅笑一下说:“你说对不起的时候特娘儿,所以别说了。瘦猴这人平常我说什么都抬杠,思想工作又没用,我一早想打他了,你正好给了我一个引子。”
一霎时,我突然感觉那双垂在裤线边上的手颤抖的厉害。倒不是完全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我有些紧张——紧张的竟不知该和他说点什么。这时候,叶欢也从教室跑下来了,在他身后周佳瑜和林晓婉也小跑着赶过来。我偷偷的瞥了林晓婉一眼,在她脸上已看不到昔日的活泼,倒像个惶恐的孩子躲在周佳瑜的身后,拿眼直直的望着方哲,纯净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是不是有病?干啥主动去找他妈啊,瞒下去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叶欢小声的对方哲说。方哲看了他一眼,谈笑自若的说:“你有病吧?这事能瞒得住?没事,我妈过来也就是个形式,往下就没什么事了。”
他把目光放到了直对着的校门口紧紧盯着,一句话也不再多说。而林晓婉和周佳瑜仍然站在我们的身后,既没有走过来也没有走开的意思。看着方哲脸上露出的异样表情,我揣摩他心里一定想回头望一眼,可他为什么不回头呢?
“她们怎么来了?”我小声问叶欢。
“这还用问吗?在上边也是如坐针毡就下来了呗。”叶欢向后望了一眼说。
“你过去跟她们说回去吧,我没事。”方哲突然说,可还是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时林晓婉突然向我们走过来了,只是脚步在我旁边站定了两秒便擦过去了,向长廊那边走过去。女厕所就在那个方向,我猜她既然没有停下来那便是去厕所了吧。紧跟着,周佳瑜也快走了两步跟了过去。我们仨倒是谁也没有在意,都随着方哲的目光望向铁门。又是如此漆黑的夜,又是如此张望的等待着,可这远没有了叶欢等待周佳瑜出现时的激动、只是满满的焦躁与不安吧。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周佳瑜一个人从女厕所方向回来了。她走到方哲旁边,笑了一下说:“她说,你有勇气打人,现在有没有勇气去女厕所?”
方哲怔住了,连我和叶欢也都怔住了。周佳瑜扫了我和叶欢一眼,说:“又没让你们两个去,你们俩发什么愣啊。”
我们当时谁都清楚,方哲过去的话会发生什么状况。叶欢看了我一眼,之后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在了方哲身上,看他会不会去。
他似乎过了很半天才缓过神来,木讷的脸上忽然不由自主的泛起笑容。我记得,那一晚他的笑容就如被冰冻已久的花朵在弹指间融化了一般,抖擞了两下花瓣、自然的绽放了。我也记得,在他站起身朝那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心中突然一阵钝痛,那阵痛让我忘掉了之前所有的感觉,只感到今夜的风虽已远去,但凉气已蹿进五脏六腑。
“你干嘛去啊?”在周佳瑜也要追过去的时候,叶欢一把拽住她问。周佳瑜就像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似的,眼睛里放光的笑着说:“过去看看呀,林晓婉让我给她壮胆的!”叶欢瞪着她,说:“壮什么胆儿啊,敢进女厕所的男生有的是贼胆儿。”
周佳瑜努努嘴,有点扫兴的说:“那我回教室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马上第二节自习了。”叶欢朝她一笑,说:“成,回去的时候把我的数学作业写了。”
“不管,不会自己掰脚丫算去!”周佳瑜上楼的时候回头瞪了他一眼说。
就在叶欢傻笑着要坐下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你干嘛去啊?”他问。“厕所!”我说。等我朝男厕所走过去的时候,他也跟了过来。说:“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是去那边呢。”
我紧贴着墙壁点了一根烟,由于吸得太猛咽喉里像是吞进了一枚刀片似的疼痛。“要真跟你说的一样,他这算不算已经挥军南下了?”我的语调就像咬了一颗生虫的青枣般苦涩、甚至能感觉到一阵恶心。这似乎让他有点难以回答,愣了许久。无奈的笑了一下说:“当初方哲陪她一起去食堂的时候,你就已经感觉到了她对方哲有点意思对不?人家是两情相悦,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况且你和夏晓静不是已经走进围城了吗?”
“我和夏晓静?呵——”我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人家,万一是移情别恋呢?”
“操,不知道怎么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人家都不知道!”他皱眉瞪了我一眼说。
烟已经燃到烟蒂,我又深吸了一口随即将它掐灭。说:“你说今晚天多冷啊,她为了一张照片就站在树下边等着我,也不托人给我带个话。傻不傻?这么一份厚爱你敢接着吗?接了的话,那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的位置是卑微的,没劲!”
看叶欢的样子,似乎听我说话的时候内心很焦灼。他伸手在墙壁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你们俩都他妈的有病,什么卑微不卑微的。谈场恋爱有那么费劲吗?不爱听你发牢骚,走不走?”他已经作出径直迈步的架势了。
“走!”我深深舒了口气说。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我们都向长廊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扭头对我说:“我真琢磨不透你们是咋想的,这边折磨着自己,那边又牵着人家夏晓静跟着你们难受,真他妈够自私的!”
“谁没点私心啊,但谁也没想过要伤害谁。他们俩在一起也不是为了伤害我,只是我自己在这自苦自怜罢了。我当然也不会去伤害夏晓静,只是觉着等两个人的付出平等了,缘分到了,就在一起呗!”上楼的时候我轻声说。
“想开了?对呗,就是这么回事。”叶欢笑着说。
“嗯,欢哥说得对!”我随之附和的讪讪笑了一下,说。
到了教室的时候,第二节自习的铃声还没有响,林晓婉的座位还是空着的。我与叶欢调换了一下座位,(他的座位紧挨着窗口,那个时候我尤为钟爱靠着窗口的位置)拿着那本皱巴巴的三国演义坐到了他的位置。他呢,也没有规矩的坐在我那。抱起两本恐怕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科目的书就跑到了周佳瑜的后座,假模假式的问她一些数学习题。
我看了他们一眼,叶欢的死皮赖脸和周佳瑜一脸嫌弃的模样惹得我一时发笑。我随即合上书,又把视线转到窗外。一霎时,我又突然想起了林晓婉,心里的那阵钝痛也熟悉的涌上来了。我很好奇他们那一晚到底做了什么,可好奇心越重心里就越痛。我猜你对我那时的心情一定不感兴趣,可你或许会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而感到好奇吧?那我就把方哲事后告诉我的讲给你听。
他走过去的时候可以说是提心吊胆的,他一边担心着母亲会不会在这个时候赶过去,一边又在想林晓婉为什么会恶作剧式的叫他去女厕所呢?到了长廊的尽头,他停住了脚步。身边不时地有三两个女生结伴从女厕所里走出来,见有一个男生站在女厕所门口不免加快了脚步,同时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长廊的尽头挂着两盏灯。虽不算太明亮,但至少能看清他高挑的身型在灯光下有点瑟瑟发抖。他把双手揣进裤兜里,目光也不敢往厕所方向眺望,只是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样子有点犯愁。
“嘿,要不要我领你进去看一看啊?”他身后忽然传来极好听的声音对他轻喊。他猛一回头,就瞧见林晓婉的那张尚有泪痕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笑容并不像往日那般活泼,紧盯着他看的那双深邃的眼眸也被一抹忧愁隐去了光泽。但在灯光下,她仍然是那个林晓婉,是那个将夏日的阳光引进他这寒冬里的姑娘。
“你怎么在这啊?”随着疑问,方哲舒心一笑。
林晓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愣愣看了他几秒之后突然拽住了他的手就朝长廊中间的那个凉亭跑去。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拽住了自己喜爱的风筝一样,也不怕摔跤肆无忌惮的往前跑。而一直被她紧拽着的方哲,只感觉耳畔的风儿如交响乐一般疯狂的演奏着,他整颗心也在那一刹拼命的下坠,而下坠的地方他虽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那一定是幸福的深渊。
“你吃饭了吗?”到了凉亭,林晓婉大喘着粗气问他。
“啊?吃了。”方哲也同样大喘着粗气说。
“那你冷吗?”林晓婉继续问着这一堆没有关联性的话。
“嗯?不冷。”方哲看着她闪动的眼波说。
“那你喜欢我吗?”林晓婉快如闪电的问。
“嗯,喜欢。”方哲回答的时候脑袋还嗡嗡作响。
直到他回过神来才似乎听清楚她问的是什么,接下来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四目相对,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喜欢吗?”话语在林晓婉柔软的舌尖上如棉花糖一般的甜。
“喜欢!”方哲突然用他那双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嘴唇就贴在她的耳畔说。
方哲笑着,她却突然失声地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在他胸前打湿了一片。她这一哭倒让方哲手足无措了,只能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两个人的心一致跳动的厉害。
“为什么荧光海那天不说?”林晓婉吸了一下鼻子,呜咽的问。
“因为、因为那晚太朦胧了,我怕不是真的。喜欢深了很怕不是真的,很怕失去——”方哲一脸虔诚的说。
“那现在呢?”林晓婉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他问。
“是真的,我感觉两颗心都快从我一个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方哲笑着说。
林晓婉抬手擦了擦鼻翼边上的泪水,也笑了。她这一笑,那一对浅浅的酒窝又露出来了。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眸更为的清澈。
方哲愣愣的看着她,突然将她抱得更紧,滚烫的嘴唇无比疯狂的吻了下去。一个平日里绅士的男人就像一头等待着猎物的独狼,但逢遇见那个深沉的夜、遇见温顺的猎物,他体内所有疯狂的细胞都会为之分泌——这话不假。他吻的无比用力,唇边感受着软舌上的温热时,鼻子还不停地吸着气,似乎是在嗅着让他几近融化的奶香味道。而林晓婉也温柔的迎合着,感受着他那双手在后背抚摸着的激情。
两个人在这幽暗的凉亭里拥抱着,都似费尽全力要把对方的身体融到自己体内一样。直到他们感觉自己已泄了力才缓缓从对方的身体里挣脱开。
“你为什么要打他呀?”林晓婉调整着呼吸,突然摸不着头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之前打了你。”方哲简洁明了的说。
“就这么简单?”林晓婉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诧之色。
“是挺简单的,但动机更明确不是。我挺遗憾当时我没在班里的。”方哲说。
林晓婉欣慰地笑了一下,但又说:“我知道你和柳铭心玩的好,但你不能学着他一样做什么事都那么冲动。我想和你一起努力读书,一起上大学——”
方哲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们几个不是都玩的很好吗?我们会一起上大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的。”他说。
“周佳瑜和叶欢也许会吧,但柳铭心——你不了解他。他有时候很气人、特固执。总摆出一副很讨厌学校规定的样子,喜欢和老师抬杠。他这个样儿会喜欢上大学吗?”林晓婉叹了口气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或许这条路的确不适合他吧。但他总要把这条路走完,这只是一个起点而已。”方哲说。
林晓婉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没有吱声。方哲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说:“其实你没那么理解他,他只是一个很喜欢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在这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当然会与束缚他的东西为敌。年级组的前三名都在我们这五人组里还怕勾不起他的积极性吗?”
“他妈还是年级组组长呢,这都没用!”林晓婉说。“这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明白。但听你这意思好像你是他妈一样,怎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呢。”方哲风趣的说。
林晓婉抬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哀伤的说:“你知道我们两个从小玩到大的,算是青梅竹马吧。看他一时玩的比猴儿高兴,一时又跟个石头似的趴那一动不动我心里不好受。”
方哲淡淡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可难受的,青春谁没点个性呢。细想来,我们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也是这个状态,过去就好了。”
“听你说话感觉你像个大叔似的,你究竟偷偷活了多少年啊?”林晓婉的小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圈圈说。
“不是妖怪吗?书读的多,跟你解释不通。就像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努力一点点,可排名总在我后面一样。”方哲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说。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已经上第二节自习了,我得赶紧上去了。”林晓婉慌张的说。
“那你赶紧上去多看书吧,趁我不在的这几天把第一名的位置夺过去。”方哲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两个人还是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儿。“你不在的这几天是什么意思?”林晓婉问。
“我得回家反省一个礼拜,毕竟是班长呢,带动犯错误哪成啊?”方哲说。
“一个礼拜,这么久啊?”林晓婉的眼眶又湿了,紧咬着嘴唇说。
“就你这点修行想超过我的话还得跑回山洞里修行个千八百年呢,时间够仓促的了,赶紧上去吧。”方哲松开了她的手,轻推了她一下。
林晓婉没有说话,小迈着步子一直转头看着他,舍不得走开。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朝他们这边照了过来。门卫三叔扯着嗓门喊:“哪个班的还没上课去,叫你们班主任了啊!”天太黑,长廊的灯光又有点暗所以三叔根本看不清是谁,只能跑过去的时候先喊一嗓子吓唬一下。当时谁都揣摩,如果三叔悄无声息的过去肯定能捉到几对谈情说爱的,干嘛非要喊一嗓子呢?现在一想啊,人,都是怕黑的动物。看到影子的时候喊一声不是为了吓唬别人而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你要说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可得说说我们学校的所在地了,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搬迁,不远处呢就是一片树林。而且树林的旁边还有一个坟场。向来学校里的怪谈就多,这越是岁数大的人越是迷信嘛,他也怕自己跑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影突然飞了。
但他这一嗓子的确把方哲他俩吓坏了,林晓婉在方哲的指导下跑进了女厕所半晌没出来。而他呢则几个箭步就跑进了教学楼的大厅里。
“哪班的你是,怎么不去上课啊?”三叔追去教学楼的时候问方哲。
“一年二班的,等家长呢在这,您看见有家长进来了吗?”方哲反过来问三叔。
“没有,刚才跑过来的人是不是你?另一个人呢?”三叔横眉立眼的说。
“我一直站在这等家长呢,外边那么黑我能去哪啊?”方哲淡淡的说。
三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往下问。关了手电筒说:“那你也别在这等了,影响不好。去警卫室等吧。”
待方哲和三叔向警卫室走去的时候,林晓婉也从女厕所里走出来慌张的跑上了楼。由于我的母亲还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所以她很顺利的走进了教室。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胆怯与兴奋这两者矛盾的情绪同时在她绯红的脸上流露出来。她的人虽然心神不宁的坐在这,可魂儿似乎还在那座阴冷的凉亭围绕,看那样子就像比常人提前嗅到了藏在寒雪下面的花香一般。
那晚,方哲的母亲来的很晚,碰巧又是在我们自习的时间来的,所以谁也没有看到方哲和他的母亲是几时离开的。第三节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率先从教室里跑出来的既不是叶欢也不是我,而是林晓婉。她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就走进了办公室,里面的灯虽然还亮着,但那些班主任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当然了,方哲和他的母亲在此之前就离开了。她失落的将那一摞作业本放到我母亲的办公桌上,我母亲呢正弯腰在抽屉里找她的车钥匙。
“第二节自习你干嘛去了,上课铃响了那么久才进教室?”我母亲突然问她。
林晓婉早已在进办公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答,可她没想到我母亲会突然会问这么一句,更想不到她是什么时候看见自己晚进教室的。不禁心头一颤,怯怯的说:“我、我肚子疼,在厕所。”这借口几乎是学生惯用的,本不值得相信。可因为心里的恐慌再加上没有看见方哲的失落全然凝聚在她脸上,把那三分病态突显的尤为生动,所以我母亲也未加怀疑。
她叫住林晓婉,自己又坐到了椅子上。只是话题一转,平和的说:“晓婉,这几天上课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生理期还是有别的毛病啊?”
林晓婉紧张的说:“生理期。”
我母亲哦了一声,随即又说:“我说你这孩子这两天看起来怎么病怏怏的 ,要不你回家休息几天?”
林晓婉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马、马上就过去了,不用请假。”
我母亲笑了笑,说:“你和铭心一样倔,倒是你能把这倔劲用在学习上——刚住宿有点不习惯吧?生活用品都备齐了吗?缺什么跟阿姨说,你妈过来一趟也不方便,阿姨给你买。”
“都备齐了,班、班主任、那没别的事我先回寝室了。”林晓婉听我母亲与她谈的都是生活中的琐事,脸上总算勉强露出点笑容。
“嗯,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去了。这铭心可不像你这么省心。”我母亲叹了口气,也随即站起了身。她和林晓婉一同从教学楼下去了,到了大厅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门卫的三叔。三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儿朝楼上走,见到我母亲突然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王老师,这两学生是不是你们班的?”三叔指着身后的叶欢和周佳瑜问。
我母亲一见叶欢和周佳瑜站在一起,心里已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为了顾全班级形象,装作不解的神色问:“他们俩怎么了?”
三叔瞥了叶欢和周佳瑜,说:“能怎么着,早恋!被我在长廊抓个正着。”
“谁早恋啊?周佳瑜去厕所的时候崴脚了,正好我碰见了扶一下。您这么大人了,逮住个学生就说早恋,害不害臊啊?”叶欢不服不忿的盯着三叔说。
三叔嘴笨,一旁盯着叶欢气的直瞪眼,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我母亲看了一眼周佳瑜,她可是被吓得够呛,哆嗦的弯腰捂着她的脚踝不说话。
“你这么好心呢?人家在女厕所崴脚怎么正好被你碰见了,下自习你不回宿舍跑去女厕干嘛呀?”我母亲瞪着叶欢说。
“对、对、你跑女厕所干嘛去啊,小流氓!”三叔附和说。
“我篮球在球场忘记拿了,跑去拿篮球时看见的。”叶欢理直气壮的说。
“球呢?”我母亲问。
“女同学崴脚了我哪顾得上拿球啊?这不寻思想送她回去再拿球嘛。”叶欢说。
我母亲知道叶欢这抬杠的本事,一时也不再理会他。“周佳瑜,这宿舍就有厕所你干嘛还去那啊?脚怎么崴的?”
周佳瑜紧咬着嘴唇,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说:“着、着急,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一块破砖头上了。”我母亲冷笑一声,说:“嘿,行。我们班还出了一个影帝跟影后,咱现在就去篮球场看看你那篮球在不在那。”
说着我母亲就接过三叔的手电筒,要去篮球场一看究竟。“晓婉你去扶一下周佳瑜,万一真是崴脚了呢。”我母亲对林晓婉说。
林晓婉扶住周佳瑜的胳膊时,两个人的身体都颤抖的极为厉害,林晓婉只感觉自己走路的时候也突然有些重心不稳。
“她崴脚了,你这腿怎么也一瘸一拐的了?”我母亲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这两个女生,说。三叔突然走到我母亲的前面,皱眉说:“王老师,不、不用去了。这帮孩子打完球都不知道把球拿回去,这球场现在篮球少不了。”
“去、得去,不然谁还我清白啊,以后女生都以为我是小流氓我还怎么见人啊?”叶欢在后面不依不饶的说。
三叔那两撇粗眉毛顿时竖起来了,说:“你少得意,我逮着你不是一回了。第二节自习的时候从长廊往教学楼跑的也是你吧?”
若不是我母亲在场镇压着他,恐怕叶欢早已气的跳起来了。“我是偷你们家大米了,还是拱你们家白菜了。你怎么就咬着我不放呢?铃没响我就进教室了,我有证人!”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你就给我添乱吧,早晚你家长得把你接走!”我母亲瞪了他一眼说。
“唉,这孩子——就该让他爸领回去皮鞭子沾凉水好好伺候一顿再送回来,不然迟早当了流氓。”三叔气冲冲的看着叶欢说。
“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张口闭口就流氓行吗?你不流氓——你不流氓那天晚上拉着食堂阿姨的手在长廊瞎转悠?”叶欢挑着眉毛说。
此话一出口,众人皆惊。三叔那张黝黑的脸顿时黑红一片,“你们班的学生都什么素质——哼,我还不管了。”三叔冷哼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我母亲倒是看着三叔的背影突然笑了,转头对叶欢说:“你这小子就会瞎说话,下次给我注意点,再让我听到你下自习不回寝室就等着你爸把你领回去吧。”
之后我母亲让林晓婉搀扶着周佳瑜回了寝室便从车棚取车走了,叶欢先从大厅跑出来去超市买了两瓶饮料递给林晓婉也回寝室了。
林晓婉和周佳瑜装模作样的走了一段之后,惊魂未定的说:“你们俩怎么被他撞见了?”
周佳瑜努嘴说:“还说呢,差点就替你们背了黑锅。”
林晓婉笑了笑,说:“赶明我在那竖个牌子,写上;前方有敌情,谈恋爱绕行。”
周佳瑜刚喝的一口饮料扑哧一下就喷了出来,笑着说:“刚才你怎么也哆嗦了呢?”
“害怕呗,你不知道柳铭心他妈就跟侦探似的,以前那些谈恋爱的被她侦破了好几对儿呢。”
“我现在才知道兴风作浪是什么感觉——”周佳瑜似在回味着刚才的画面,说。
“什么感觉啊?”林晓婉好奇地问。
“意犹未尽——”周佳瑜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唇边说。
林晓婉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们俩可真像一对,胆儿真肥。这事败露了可是要见家长的。”
“见就见呗,反正迟早也是要叫公婆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那傻冒突然有一天跟我说坚持不住了。”周佳瑜说。
“太远了吧?这世界很大,会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发生呢。”林晓婉有点伤感的说。
周佳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突然她把头搭在床边,望着林晓婉说:“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二呢,人家拉手管他什么事呀,这以后恐怕我们俩要躲着那大爷走了。”
林晓婉扑哧一笑,说:“没必要躲着,那是三叔气量大没和他计较。他和食堂的阿姨本来就是两口子,人没准也是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呢——”
两个女生顿时像孩子似的在床上捂着肚皮发出阵阵的响笑。那一夜风特别大,吹的窗户咯咯作响。可她们早已进入了梦境,她们睡的很早,因为梦境里有她们心爱的男孩在等着她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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