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在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后,也是脸色发白:“这条蛇怎么长了个人头,是这女人肚子里的?”
那瘦竹竿点头说:“是……的……”他倒是好,不管遇到什么事,说话都是这个调调,半点情绪也没有。
我仔细瞧了几眼,这条婴儿蛇脑袋耷拉着卧在盒子里,不过那前额像眼睛的地方,不时轻微地颤动一下,显然还是个活物。
“这东西还是个活物啊。”我就十分好奇。这女人都死了三天多了,腹中的胎儿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实在是有些诡异。
麻老大道:“这样的东西你们谁见过?”目光转处,燕子、肌肉男和黑毛都摇了摇头。瘦竹竿倒是没动,不过隔了好一会儿,他也摇了摇脑袋。他只是迟钝了些而已。
我也跟着摇头,这人头蛇身的鬼东西我又哪里会见到过?
麻老大道:“我也没见过。找你们来,就是商量一下,这东西该怎么处置。”
我又看了一眼那怪物,心想这东西还真是难办。要说把这东西拿出来送给死者家属吧,那非得把人给吓死不可。
燕子最先开口,说:“还想什么,这玩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让死矮子拿去火化了!”
那黑毛把一双小眼睛一翻,冷笑道:“要去你去!这女人是个出马弟子,肚里的这蛇胎明显就是她出马的那条蛇给搞出来的野种。咱们要是把它给一把火烧了,万一那条蛇找上门怎么办?”
黑毛这话说得也不是没理。传说中,能挑选香童成为出马仙的,都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好歹都是一些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就比如那头青蟒,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麻老大看了一眼肌肉男,说:“老四,你怎么看?”
肌肉男挠挠脑袋,憨厚地笑了笑,说:“我也拿不定主意。”
麻老大又问到我,这回我倒是支持了黑毛的看法。那黑毛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这小鬼倒还有点想法。”
这样子下来,麻老大最后决定就把这东西留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内那头蛇还不出现,到时候就把它一把火给烧了,省得留下个祸害。
之后又让老六给换了个有缝隙的铁笼子,既可以透气,缝隙又不足以让那东西逃出去,以免把它给闷死了。
事情处理完后,麻老大拍了拍我肩膀,说:“以后你就是老七了,这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了吧。”
我在心里一盘算,这麻老大自然是老大,尸妆间那个白发女人他们都叫她二姐,应该就是老二,黑毛是老三,燕子叫肌肉男“四哥”,那他就是老四,燕子是老五,而瘦竹竿是老六。
我是最后一个来的,年纪又是最小,自然是老七了。
燕子一把搂住我脑袋,往她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按,笑道:“小七,快来叫一声四姐听听!”
我一张脸被埋在里头,哪还叫得出什么声音,只发出“唔唔”几声。
麻老大吩咐道:“小七,这女人的尸体你给缝合一下,再给化个妆,整理好仪容。”
我好不容易从燕子怀里挣脱出来,答应道:“好的。”给尸体化妆,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么。想到一件事,又问了一句,说我能不能在白天工作,晚上还得回家去。
麻老大说:“咱们殡仪馆只规定不许白天接生意,没有规定白天不能干活。只要你事把活干完了,什么时候干都随你。”
有他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黑毛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去再睡一会儿。燕子也是,说起太早了,累得慌。麻老大则跟肌肉男一起说着话,到前头去了。瘦竹竿则拎着那关了那条怪蛇的铁盒子回了殓房。
我抱了裹尸布过来,替女尸把身体盖上,推着木板床往尸妆间去。
这尸妆间是在两棵大桑树下,树荫斑驳,门依旧是虚掩着的,不过我可不敢随便就推门进去。先在门口小声叫了一声。
“二姐,你在吗?”我这一句“二姐”一出口,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要说这女人虽然看不出年纪,但再怎么往低了说,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我一个小毛孩子,却要叫她为二姐,实在是有些别扭。不过按照这儿的规矩,都是平辈称呼的,我是这儿的老七,自然要叫她二姐。
屋里头没人应,我只好又叫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头有人说了一句:“进来吧。”
声音很轻,不过我正在全神倾听,所以还是听到了,立即答应一声,推开门,将尸体推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团。我发现殡仪馆的这几个人似乎都特别喜欢黑暗的环境,瘦竹竿的殓房,这二姐的尸妆间,燕子的存房,全都是没有窗户的。也不知是当初这房子造下来就是如此,还是后来被他们改成这样。
那女人还是躺在她那张躺椅上,只看到个背影。我估摸着,按照这群人的脾性,现在这时间,这女人也是正在睡觉。这点倒是每个人都不同,那瘦竹竿喜欢睡停尸板,燕子喜欢睡棺材,这位二姐喜欢睡藤椅。就不知道老大、肌肉男还有黑毛又是什么喜好。
“二姐,我来给这女尸缝合化妆。”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只听那女人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还真不知道,刚才也忘了问。
“以后给尸体化妆前,要先记下他的名字。这女人叫张慧芳。”
我忙答应一声。
那女人道:“你去那边干活吧,别弄出太大声音就行。”
我点头应了,小心地把尸体朝她指的地方推过去。尸妆本来就是一件极安静的活,不会有什么太大动静。
把身上背的包放下,去架子上找了双缠尸手套,准备就绪,正想要动手,就发现遇到了难题。这屋子里头黑漆漆一片,昨天我给那具被剐首的男尸下针的时候那还好,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外头还能照进来些亮光。
但我现在这位置,已经是在屋子的最里头,黑乎乎一片,就算我睁大了眼睛,很多东西也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只能朝那女人问了一句:“二姐,我开个灯会不会影响你?”
听那女人说了句“随意”,我这才松了口气,但找了这一圈下来,才发现这屋里头根本就没灯!不管是给尸体缝针还是化妆,都是一件特别精细的活。这黑灯瞎火的,根本就干不了什么。
大约是我走来走去,弄出了动静,被那女人听到了,说:“怎么?”
我只得把实情说了,说屋子里太黑,干不了活。
那女人道:“你没开过夜眼?”
我已经是第二次听说这“夜眼”了。第一次是在南疆古墓,从青子口中听到。我就说没有,又问:“夜眼是什么?”
那女人没有回答,说:“那你把尸体推到门口去。”
我“噢”了一声答应了,把尸体推到门口,看了眼那女人,见她依旧躺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半分改变。心里犯了下嘀咕,揭开裹尸布,开始干活。
这女人上半身的尸容保持得还不错,肚子上那道口子缝合起来也很容易,就是这下体的伤口有些麻烦,简直是惨不忍睹,也不知这女人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大约两个多小时候,大致的缝合修补工序终于是完了,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把裹尸布给尸体盖回去,准备呆会儿出去问问燕子,有没有给这张慧芳准备的衣服。之后再给尸体清洗一下身子,换好衣服,补好妆,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正要把尸体推回到角落去,只听一阵悉索,原来是那女人在藤椅上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戴着绿色毛线手套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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