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番话,又瞧了她几眼,只觉得这位黄大小姐,与我初次见到的,给我的感觉又有不同。
黄蕾揉着脚踝道:“还真有些疼。”随即又道,“弟弟,你背靠顾家,听说昆仑府与你关系也是匪浅,再加上今晚出手的那些人,你可是让姐姐大开眼界啊。”
嫣然一笑,道,“等我接管了黄闻两家,咱们姐弟联手,就算降教找了焚香会无极门,也不用再惧。弟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一声,黄闻两家必当鼎力支持。若姐姐有什么困难的,也望弟弟能够帮衬一番。”
我怔怔地瞧了她一阵,这哪还是我初见时那个略带几分孤高冷傲之气的黄门大小姐。
黄蕾微微一笑,道:“弟弟也不要这样看着我。姐姐已经嫁人了,就不能再是任性的小女孩子了。”虽然在笑,神情却是掺杂了几分落寞和怅惘。
我呵呵笑了一声,道:“好啊。”虽说心里有些不大好受,但能把黄、闻两家纳入过来,对青子也是不小的助力。
黄蕾闻言大喜,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掌,道:“咱们一言为定!”
我伸出手,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击掌为盟。
黄蕾坐着又揉了一会儿脚踝,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几步,道:“总算可以走路了。”又在洞中走了几步,笑道:“弟弟,那就还要劳烦你一件事。”她把事情说了,却是要我把她打成昏迷重伤。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做也是为了演戏演全套,避免闻家人起疑心。到洞外寻了一处地方,将她伤至昏迷。不过手里头自然是留了分寸,她这伤看起来重,但都是避开了要害,恢复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后患。
之后就隐在附近,直到黄闻两家的人寻过来,把黄蕾救走,我才从藏身处出来,想到今夜之事,一时心中怅然,也不想回到小茶庄去,就在原地找了个地方坐了。
今夜天气晴朗,空中繁星点点,密密麻麻,看得让人心悸。脸上突然一湿,是旺财那小怪胎从背包里钻出来,伸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
我把她的脑袋拨了回去,她立即鼓着腮帮啾啾抗议。我心里头烦,就没理会她。从衣袋里取出那张纸条,展了开来,看着纸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迹,只觉得心中温热,把纸张凑到鼻端深深地闻了一闻。
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脑海中轰的一声,一回头,就见青子那死女人俏生生地立在身后数步远的地方,穿着一身青色衣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淡黄色的发带束了,月光掩映之下,皮肤晶莹如白玉。
我慌忙把纸条塞回了口袋,道:“没……没什么啊。”脸上却是火烧火燎的,腾的一下烧到了耳根,也不知是有多红。
青子瞧了我一眼,道:“就知道作怪。”
我好不容易才把通通乱跳的心给安抚下来,挠了挠头,掩饰心中的慌乱,笑道:“我可是安分的很。”
青子冷笑道:“你这人也算安分,那这世上还有不安分的人么?”
我嘿嘿一笑,赶紧起来,跑到她身边,道:“你怎么来了?”打量了一眼四周,见东南角有棵大树,树下卧着几块青石,道,“咱们去那边坐会儿。”说着就跑过去,见石头上有些脏,拿袖子擦了好几遍。
青子过来,瞧了我一眼,道:“脏死了。”在青石上坐了。
我笑道:“衣服脏了而已,拿回去洗洗就成。”跟着在旁边的青石上坐下。
青子那死女人坐在石头上的时候,就喜欢支颐于膝,与她平日的做派大为不同,瞧着就更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在一旁瞧得有些发怔,就听她道:“怎么不说话。”
其实我是有一肚子话想问来着,只是看到她,看着看着就忘了。
我就把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今晚这场喜宴环环相扣,一步接着一步,明显是有人设计好的,要不是你在最后破了局,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青子道:“要是我不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嘿嘿笑了一声,道:“那种情形下,我也就只能想着先大闹他个一场,趁机把水给搅混了,看有没有转机。”
青子说了一句:“不学无术。”
我还真没法反驳,不过在当时,我的确也没有更好的策略,说道:“原来你早在外头设了伏笔。”
这死女人既然能掐在最后关头,精准地破局,想必早就已经在布置了。
青子道:“是破了一局,只不过也是很勉强。”
在闻黄两家发出喜帖之后,一方面我跟骚包脸前去小茶庄赴宴,一方面昆仑府早已经在外头撒开了大网。这几日事端频发,桩桩件件,自然都看在青子眼里。直到了喜宴之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层层递进,几乎将赴宴的所有人都圈了进去,人人疑心大起,冲突爆发只在一念之间。
青子却始终按着没动,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世上任何人和事,只要不动,那就可以丝毫痕迹不露,但只要他动了,就难免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青子所做的,就是搂草打兔子,直到到了最后关头,这才不得不落了一子,把那即将爆炸的火药库给平了。
“你说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我疑惑地道。就今晚的这场喜宴来说,可以说是步步玄机,让人眼花缭乱,在场的每个人,几乎个个成了对方的棋子。这场喜宴下来,我是如履薄冰,比连着施展十数次挑针法还觉心累。
青子却没有说话。
我自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有答案,对方如此手段,恐怕早已布局已久,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就露出马脚。按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场喜宴恐怕只是对方小试牛刀,但已经搞得众人人仰马翻。虽说最后让我们破了一局,但对方还是赢了。因为疑心的种子已经让对方成功种下了。
今晚过后,天师道与茅山派必然会起嫌隙。黄、闻两家与天师道,恐怕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相互信任。至于降教、焚香会与无极门,怕是与清微派,与整个道门的仇怨又得加深了一分。
青子坐在青石上,抬头望着天际的星辰。我望着她纤弱的身影,道:“累不累?”
青子没说话,良久,才道:“有点。”
我听得心中难受。自古以来,人心都是最难揣测的。一百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怀叵测,暗中搞鬼,那过不了多久,这剩下的九十九人就会互相怀疑,互相残杀,最后轰然崩溃。
如今我们在明,对方在暗,而且经营已久,不知到在各派各教中布置了多少棋子。各大他们想挑起各派纷争,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各大教派之中,人数虽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就如今晚一般,稍一撩拨,就跟火山爆发似的。
这人心破坏容易,想要守着,那就是太难了。任你手眼通天,也管不了这人心向背。
“咱们这场仗,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我说道。
青子没有说话。除非我们能把那只黑手给揪了出来,否则就始终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对方打出来的漏子,我们能补一次,能补十次,但能补百次、千次、万次吗?
“你也别太操心了,这些人要作死,我们又哪里能管得了他去死。”想起喜宴之上桩桩件件的纷争,就觉着心累,“咱们还是回我们潭城的家去,或者就去到处游玩。”
我虽这样说着,但也不过是口头说说,知道青子肯定是不会应允。这如果只是单纯术门之间的窝里斗,我们根本不会去管。但这事既然涉及到了葬法大阵,这就是一件绝大绝凶险的阴事。一日身为巡阴人,就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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