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眺望了一阵,就跳下水去,扶着木板朝那个孤零零的海岛游去。此时风平浪静,海水载沉载浮,等游得再近些,看清了那海岛的轮廓,就觉得眼熟起来。略一转念,不由得心中苦笑。
原来昨夜一场暴风雨,竟然把我推到了朱砂岛附近。我浮在水中,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却比哭还难听。
自打下了南洋,我就心心念念地想着回岛。如今这岛是到了,可人却已不在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水中加了把劲,直朝岛中游去。这回还是在上次登陆的地方靠的岸。扑到岸上,把木板拖了上来,就往旁边一扔,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凭着印象,往山林中行出大约一里多路,就找到了一个小湖泊。立即奔过去狂饮了一番,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倒在地上躺了好一阵,爬起来朝朱砂岛的龟脑袋行去。想着去找到白猿那二货,吃点东西歇息一下,然后就得立即离岛。
只要我后背的那个鬼玩意儿不除,恐怕到了哪里都能被钟灵秀那女人追到,我可不想这岛被她祸害。
一路过去,就到了海龟脖颈部分,一条狭长的乱石道延伸出去,两旁海涛拍岸,潮涌起落。我边走边看,想起当日我被白猿那二货扛在肩头,跟着青子初来此地,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沿着这龟脖子再走了大约二里地,就到了龟脑袋上,只见前方岩壁峭立,一如昨日。我不由加快脚步,行道岩壁之下,不假思索地在壁上书了一个禁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岩壁上立即洞开了一道石门。
我心中一喜,轻车熟路地沿着石洞走了进去。这一进门,却是愣了一下。这里面原本是个谷地,四周峭壁森然,上方天光倾泻而下,只是原本种在里头的草木,此时却是一片狼藉,不是断折就是枯败。
我大吃了一惊,忙奔进石室,转了一圈,却是没见到白猿那二货,大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我也不知朱砂岛上出了什么状况,心中咚咚乱跳,忙奔出石室。正到谷口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轰隆一声,是石门打开的声音。
我心头一凛,立即闪身匿到了一旁。过得片刻,只听沙沙声响,一个白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正是白猿那二货。它手里提着个竹篮,里头是一些螃蟹鱼虾,不时还蹦跳几下,显然是刚刚在海里捕捉的。
只是他身上却是伤痕累累,原本雪白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紫黑色的血痂,看着触目惊心。一条左腿一瘸一瘸的,还残留着血迹,似乎是被打折了。
我在旁瞧得心中大惊,见他身后没有其他人跟上来,立即跳了出去,轻唤了一声。
那二货先是吓了一跳,差点转身就逃,待看清是我,登时发出“呜”的一声,就朝我直扑了过来,将我牢牢抱住,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好不容易才将他从我身上分开,忙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那二货哼哼唧唧了一阵,手脚笔画,我却是半点也没看懂。只是看它的神情,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我定了定神,拉着他进了石室,给他全身检查了一番,又仔细查看了那条瘸了的左腿。从伤口看上去,他身上的这些伤似乎是被人用类似皮鞭的东西抽出来的,而且抽击的力道极大,要不是这二货皮糙肉厚,恐怕连骨头都能给抽得折了。
他那条左腿是被敲断了腿骨,已经有些日子了,伤口也差不多痊愈。我只能让他忍着痛,把他那条腿敲断,再重新接了回去。收拾妥当之后,只觉饿得厉害,见二货带来的篮子里鱼虾活蹦乱跳,就过去拎了,准备用火烤了吃。
谁知这刚一碰,那二货就吱的叫了一声,从石床上蹦起,一把抢过竹篮,冲着我连连摇头,神情又是焦急又是害怕。
我瞧得疑心大动,就见他把篮子放下,冲着我又是哼唧,又是比划。我看了一阵,大概是看懂了一些。这二货似乎是在说,这篮子里的东西他是要送去给人的,绝不能碰。
我看他又惊又怕的样子,心中一转念,立时了明白了几分。如果我所料没错,应该是我跟青子走后,有人找到了这里,不仅霸占了朱砂岛,还把二货给打得遍体鳞伤,当做奴仆,日日为他送饭。
正琢磨着,就见二货冲我哼唧了几声,拎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我跟过去一看,就见谷地中一处用石头垒起来的烧烤台,还是照着我当日教他的样子建的。那二货生了火,就把鱼虾螃蟹放上去烧烤。
我见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对那人害怕到了极点,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在旁看了一阵,转回屋去,见桌上放着几个果子,就拿来塞进嘴里,权且充饥。
再过得一阵,就听脚步声响,那二货一瘸一瘸地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两只烤熟的螃蟹过来,塞到我手里,哼唧了几声,就又转身出去。
我拎着螃蟹跟出去,就见他把其他烤熟的鱼虾蟹放进篮中,提了起来,冲我连连摇手,哼哼唧唧的,接着转身瘸着腿就出了谷地。
我扯下一条螃蟹腿,放进嘴里狠狠地嚼了一嚼。他妈的,占我的岛,还虐我的猴。估摸了一下时间,就把螃蟹往桌上一丢,出了谷地,追着那二货的背影远远地跟了上去。
这一路过去,就见他出了龟脑袋,直朝龟身大岛行去。我缀在他身后,见他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跟做贼似的。再行得一阵,地势就开始上升,朝着岛中山顶行去。
我瞧着道旁有些眼熟的景物,有些心生恍惚。当日初来此地的时候,一上山就被绵延到山顶的人蜡给惊住了,半点没察觉到这暗中隐藏的葬门大阵十八冥轮。
如今再来此地,我已经多了无数的历练,此时的眼光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边走边看,这大阵的脉络自然而然在心中成型。如今大大小小的葬坑犹在,虽然一些主要的阵法脉络被破坏了,但基本还保留完整。
再上去,就到了那个废弃的石殿。我见白猿那二货拎着个篮子,朝身后东张西望了一阵,扭着屁股进了殿中,不由心想:“难道又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称王称霸了?”
隐在暗处观察了一阵,见并没有什么人把守,这才跟了上去。入得殿中,只见一片荒芜景象,各个角落布满灰尘,空无一人,就跟当日我们离开时没什么分别。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又在这里聚集的样子。
眼看着那二货一瘸一拐地就进了石殿深处,我却在殿门口收住了脚步。摸了一摸后背,只觉一阵刺痛,只希望它不要正好挑在这时候发作。定了定神,运起胎息经,将自己身上的气息压制到最低,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这石殿之中,积了厚厚的尘土,不过中间的道上,却是有些凌乱的脚印,其中一对是白猿那二货的,其他的脚印应该来自同一人,看尺寸大小,是一个男人。再往里行了一阵,就听里头传来二货“呜”的一声惨叫。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声音尖细中透着一种诡异。我心中咯噔一下,细细咀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煞白的脸孔。是那个海菩萨,没想到这白脸魔上次在明月观逃走后,居然躲到了这里。
这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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