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丧失思维的能力,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窜过我眼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梦魇一样压制的我动弹不得,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董夜冷眼瞧着苏哲彦,双脚一点,化作一团黑色影子,矫若游龙,紧跟苏哲彦方向纵跃过去。
苏哲彦人像离弦弓箭一样向后激射出去,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董夜,眼睁睁看着董夜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印在自己胸膛之上。
苏哲彦对上董夜的视线,深深打了个寒颤。
那双黑色眼睛中,只有无尽的冷漠与仇恨。
董夜手掌骤然发力,内力喷吐而出;对方身子骤失平衡,一个踉跄,向后扑出。董夜得势不饶人,虎步前进,一双手掌发力,一套黑虹掌尽数倾斜在苏哲彦身上,掌掌俱指要害,狠戾到了极致。
晃眼工夫,苏哲彦面上便呈现出一片酱紫之色,哇的喷出几口鲜血。他之前被吸星阵所消耗,又不是董夜的对手,此刻半分还手之力也五,任凭狂风骤雨的攻击倾注在自身。
最后一掌,董夜拍击在苏哲彦右手手肘处,发狠握住,手臂发力,竟硬生生废了他右手肘关节!再使力往外一拽,他右肩也跟着脱臼!
董夜面容森寒,“就是这只手伤了若岚?”
苏哲彦忍不住这撕裂的痛处,嘶吼着痛呼出声,疼痛令他丧失了一切感官,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董夜一声冷哼,拽着人手臂就将他拖至身前,右手掐住他脖颈处,抬手将整个人举起,手指缓缓发力,苏哲彦便面色涨红,不断有鲜血混合着破碎内脏从嘴角溢出。
周围棋宗弟子见状,一个个面带恐惧向后退去,不敢靠近董夜。一旁的董明月也没有出手帮助的意思,一脸复杂的看着暴虐的董夜。
董夜生性嗜杀……这是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我在以前的回忆中隐约知道一点,现在他魂魄不全,只是回归本能,无人能够阻止。
我能感觉到他此刻情绪极度紊乱,哪怕沉寂多年,他也要强行从虚无中挣扎出来,保护他的爱人。
以前说过,董夜破碎的魂魄,都像是在守护着宋若岚一样围绕在她身侧,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利用这具身躯打破他们的平静。
“少宫主,你记得我吗?”董明月朝着董夜开口,吐字间蕴含内力,为了让神志不太清醒的董夜听清楚。
董夜仍然提着苏哲彦的脖子,转头看向董明月。
周围一片诡异的安静,良久,董夜才打破这沉寂。
“你……”
意识逐渐被剥离,我像濒死的人,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眼前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苏哲彦毫无生气侧歪着的头颅上。
依稀还能听到一点声音。
董夜扔掉手中尸体,嫌恶的擦擦手,转身跟董明月说了些话,我听不清,接下来便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恍惚间感觉到身体倒地,迟钝的感觉才一点点恢复,浑身的酸痛感一丝丝涌入四肢百骸,我听到宋若岚的惊呼,萧浸月在远处呼唤我的名字。
随后,我彻底失去意识。
在真实与虚幻的交界处,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董夜的声音从虚无缥缈的地方传来,他对我说:“帮我找回我的魂魄。”
真当自己是大爷了?你让我做我就做,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我本是一体,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谁和你一体,你就是个疯子。
“……帮我……你的愿望……实现……”
再也听不真切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我只觉头痛欲裂,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我猛地睁开眼睛,就发现我睡在一张颇为舒适的床上,眼前是木制的天花板。
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轻轻活动一下身体,背后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身上除了有些无力感,其他都很正常。
能重新操控身体的感觉真好。
我一起身,便有一道男声在空旷的屋内响起,吓得我一激灵。
“醒了?”
我循声望去,就见董明月懒懒的靠在一旁。正值深夜,窗户未关,外头的月光透进来,显得他整个人是银红的色彩,原本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颇像女鬼。
他本来就是想要我命的女……男鬼啊!
我吓得往后一缩,谨慎的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董明月看着我,说道:“少宫主,是我错了。”
哟,专门跑来道歉了?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一乐,语气有些不好,“你以为这样服个软就能抵消了?”
“我……”董明月顿了顿,接着说道:“张帝阍警告过我不准对你出手,是我执意以为只有你死少宫主才能回来,是我鲁莽了。”
张帝阍……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不能死。”他抬头,目光真诚而郑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少宫主!”
真烦,又把我当替身。
“我不是董夜,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也正式说道,“我也在找离开这具身体的方法,不会再打扰你们。”
董明月咬牙,轻声说道:“有句话我没骗你,魂魄出窍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亡,只有濒死时才可以。”
“那我找个地方自杀,还能穿越回去。”我不屑的说。
“没那么简单。”董明月摇头,“少宫主是被击碎魂魄才离体的,而你……”他说着,叹口气,“罢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说吧。”
莫名其妙。
我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待董明月离开后,我下地起身,出了房门。
这是一间客栈,宋若岚在旁边的房间歇下了,她受了伤,该好好养养;但绕了一圈也没发现萧浸月在哪。
我觉得胸中气闷,穿过大堂打开客栈大门,想出去透透气。
刚一出门,便听得空中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声调绝伦,铿锵有力,气势宏伟的曲调中隐约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乐声从上处流淌,我抬起头,便见花落月缺人瘦,萧浸月静立与房顶之上,背后是一轮残月,光晕如潮水般向外张扬。
我提气施展轻功,轻松跃上房顶。
这房屋隔音效果还挺好,在房间里完全听不到琴声,明明她离我那么近。
萧浸月此番显然收了力道,见我上来,十根青葱玉指抚上琴弦,止住琴音,慷慨激昂的乐声顷刻间消散。
不会是我打扰到她了吧……
“对不起,我这就下去……”我连忙说道。
萧浸月望着琴,清冷的声音响起,“无妨。你睡不着吗?留下来听琴吧。”
我无端想到白日里董夜短暂苏醒的事,他与宋若岚那么亲密,不知为何我如此害怕萧浸月误会,可我百口莫辩,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刚刚那首,是什么曲子?”我问道。
“广陵散。”
萧浸月表字琴心,便是能用琴传递心绪。刚刚那严肃的琴声,也代表了她的一部分情绪吗?
“白天的事,我实在没想到,非我所愿……”我尽力想解释清楚,可转念一想,我究竟是个什么立场呢?这些事情,有我参与的余地吗?
或许,萧浸月在我心中有一点特殊。
她转过头看向我,青丝从肩上划过,“那是原来的董夜,是吗?”
我一怔,点头。
萧浸月低垂双目,像是在思考,随后转过头,重新将手覆在琴弦之上。
“我想……相信你。”
我顿时大脑宕机,满脑子回荡着她的嗓音,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回应,心跳疯狂加速,浑身都不自在,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想听平沙落雁吗?”她微微偏过头,我能看见她的侧颜,眼神不似往日的清高,难得的温柔。
我想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嗯。”
萧浸月抬手,指尖轻拢慢捻,悠扬流畅的乐声便从中流淌,比先前和缓了不少。
平沙落雁,取秋髙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鹄鸿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萧浸月心境不似常人,弹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只隐约听到琴声中有阻塞之感,先前的广陵散由于曲调激昂,阻塞声并不明显;现在平和下来,就能听到其中堵塞的感觉。
琴宗人能以内力入琴,使琴声更具左右人情绪的力量。萧浸月在技法上自然不会有问题,那定然是体内经脉出了问题。
萧浸月皱眉,停下手中动作,戛然而止的余音回荡在夜空中。
“你受内伤了?”我问道。
她闭目凝神,盘腿而坐,运转体内内力,在经脉中往复循环,正是琴宗的内功。
片刻后,萧浸月睁开眼,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清,“不是很严重,修养几日便好。”
我有些心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道:“早点休息吧。夜晚风凉,小心身子。”
萧浸月点头,收起琴,跟我一起回到客栈内。
一开门,便见到宋若岚坐在大堂里,正在沏茶。见我们进来,便倒了两杯茶水,看身形似乎伤口没有大碍,只是脸上十分苍白。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深深看了一眼我,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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