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大明宫》3.芙蓉小苑不简单

    
    青雀呆得无聊极了,于是就总想溜出宫去玩。
    一辆马车自身后辚辚而来,青雀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车却在青雀身边停了下来,绣着精致芙蓉花的车帘被半掀开来,一股子浓而不烈,携着晨露般的清香从窗里逸散开来,引得青雀伸颈不由向车中望去,车中有美人笑意盈盈地望过来,美人瞧着换了圆领长袍,还束着发的青雀,倒挺像个清秀可人的小公子。
    “薛小公子,您是要去哪呀?”
    哎,这不是子夜姑娘嘛,芙蓉小苑的歌伎,清歌一曲动长安。
    “子夜姐,你是要回芙蓉小苑?那顺我一程呗。”
    见子夜点头,青雀便麻利上了车,车中香气更是馥郁,却是子夜正抱着一束花,开得又大又艳,青雀认不出详细品种来,但想来应该是,牡丹?
    子夜瞧见青雀不停瞧着她手中的花,于是冲青雀晃了晃,“刚路过花市买的,碧玉牡丹,好看么?”
    “你们芙蓉苑那么多好看的花,你还上外头来买,竟真的是没有的才是好的不成?”
    “芙蓉小苑花虽种得多,偏生就是没有牡丹。也不知道沈蓉姐跟牡丹是结了什么仇,呆会儿若是见了沈蓉姐,你可别说露嘴了啊。”
    “不说不说,不过以前在你案头我好像就没见你摆过什么花,怎么今儿有兴致买了?”
    也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子夜,略怔了怔,“也没什么,不过就是……”
    就是看到有人买了花,为边上低首浅笑的女子插在云鬓间,突然心生了些许羡慕,纵有簪花意,却无买花人。
    买花人啊,子夜轻轻叹着气……
    子夜瞧着手中的牡丹,若说起国色天香,魏公府的那位更担得起美名,清隽面容,眼里似是常纳了水光波色,以及他唇畔时常挂着的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通透一切的微笑。
    只是尊贵如他,她这样一个歌伎,连搭上他的衣袖都觉有愧。
    青雀好奇的转着眼睛打量着子夜,眼珠子跟色子似的骨碌碌转了几转,子夜素来持重,甚少这般唉长叹短。
    青雀挟着一抹促狭的微笑凑近,“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不会相思,才会……”
    青雀再待再念下去,子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的打断,“够了够了啊,你颠三倒四的背什么艳曲呢,小小年纪的,上里哪学这么些有的没的。”
    青雀这就不乐意了,她不小了,真的,就是长得慢而已,再过不久,她就得过满十四了。
    不过竟然有人能迷住向来只有男人拜在她裙下的份的子夜?青雀摸着下巴表示很有兴趣去探究一番。
    到了芙蓉小苑,两人下了车,子夜抱着牡丹却一时踌躇起来,这么惹眼的花带进苑中终究是不方便,想了想,将花一把塞进了车夫怀里,倒吓了车夫一跳,“子夜姑娘,这是……”
    子夜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钱递了过去,笑道,“杨叔,上次杨婶替我做的钱袋子我还没给钱呢,您收好,这花,您不如拿回去送给杨婶吧。”
    “呀这,不过是一个钱袋子,这也太多了吧,不行不行……”
    手里拿着一大把钱,车夫慌忙的想要退回来些,虽然他妻子还在生着病,的确很缺钱。
    却叫子夜硬阻了回去,“您拿着就是,反正我还想找杨婶做点东西呢。”
    车夫心下感激,哎哎的应了,忙忙赶着车走了,毕竟这么个年纪的人了,也不好意思在人家一个年轻姑娘前,拿自己那个破袖子擦眼睛。
    芙蓉小苑。
    青雀抬眼瞧着门匾上的四个飞白字,翩翩似青羽纵翼。
    芙蓉小苑,名为小,其实一点也不小,入门不见楼,倒是团团花树掩映,有卵石铺就的一段曲径通幽,穿花过林,方是正楼,楼主沈蓉领着几个姑娘并一众丫鬟婆子住在此处。
    青雀头回来此,还是沈蓉带她来的。
    去年九月,青雀还住在扬州的半旧小院里,母亲刚刚过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薛仪寻了来,带着青雀一同入了长安,尔后青雀却听闻薛仪要留下她一个人在长安,还塞了门亲事给她,之前说好的要同往凉州什么的通通都算不了数,便生了她父亲的气。于是,趁着薛仪出门赴他同僚的宴席时,抱了琵琶就跑,在东市痛痛快快的花光了身上的钱,换了身素麻袍子,扮作个小子,然后可怜兮兮的坐在街边上弹着琵琶。
    青雀同母亲一起生活时,母亲身体不好,又忙于善才之职,青雀咋咋乎乎的像半个男孩子般长大,文学一道虽是不怎的通,琵琶却学得极好,有时也像现在这样往街边一坐,便卖起艺来。
    谁知今儿越弹越伤心……
    大多数人匆匆而过,也难得的有人驻足……
    “小姑娘,你怎么不弹了?”
    青雀回过神来,方觉脸上冰凉一片,忙忙扯了袖子胡乱的擦干,找了找,才发现是边边上停着的一华车上的掀了一角窗帘的女子在问。
    “那……那个,后面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弹。”
    车里的沈蓉怔了怔。
    确实没有了嘛,这半章乐谱原是青雀母亲所作,青雀在母亲的琴房里发现了不少曲谱的断章。这便是其实一篇,为何母亲不愿谱完?青雀不知道,翻看过一次,不想今日竟不自觉了奏了出来。
    沈蓉听得青雀讲述来龙去脉,当然,青雀隐掉了自己是跟着父亲来的,只说自己是来寻亲的,临了却发现亲人早已走了。
    她还生着气呢,才不说她父亲的好。
    沈蓉瞧着青雀,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似是呢喃自语,又似是在对着青雀说,“我的孩儿若能长大,也该有你这般年纪了。”
    青雀没听太清,于是困惑的又问了句,“什么?”
    沈蓉却只是浅浅笑道,“没什么,你若无处去,不如去我那暂时歇息,你弹的曲子很不错,你若还有其他的,我买下来如何?”
    就这么着,青雀认识了芙蓉小苑一众人,顺带了解了大明宫中第一手八卦谈资,这里是教坊属下的半私青楼,姑娘大都是官伎,都是席上行酒主令的高手,能文能歌。
    不止是追花逐粉的各色公子会来此,达官贵人也当这里是个小后院,人不算多,名气着实不小。
    青雀一进楼,还没喊人,沈蓉倒先发现了人,柔柔笑着迎了上来。
    先向子夜吩咐了句,上官公子来了,正在楼上饮酒。子夜听了,神色忽地一动,恰如一朵初开的清清丽丽的梨花一般,曳了裙子忙忙上楼去。
    瞧得青雀大为纳罕,这什么上官公子,难道就是让子夜起了相思病的人?
    “我的薛公子哎,你这许久不来,我这小苑里响起的丝竹声都莫名带上了思人愁绪。”
    沈蓉不过三十五,仍然身容妩然,一开口,便是如酥如媚。
    青雀吐了吐舌头,她现在进了宫,随时随地都有人跟着,哪能找着空跑出来。
    楼上悠悠传来声音,“别人想没没想你不知道,小蛮她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每天念叨你,你再不来,她们就得没钱买脂粉了。”
    玉绮在楼上,倚着栏杆,支了颐,笑得宛然。
    沈蓉教出来的人,不知怎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令人牙痒痒的毛病,玉崎优雅,伶牙俐齿起来却是半点不饶人,子夜温柔,性子却偏带着几分孤勇,阿瑶行事周全,心底却藏着一股僻傲….,,
    青雀真真是豪客,反正她的钱用不完,花起来便更不客气。只是她难道就只是个送钱的?
    青雀仰着头,笑眯眯的道,“玉姐姐要不要我也送一份你啊?”
    玉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揖手赔罪,“不敢不敢。薛公子待人最是和善了,就是朋友也没这么好,已经承了薛公子的情了,怎能还好意思多要照拂。”
    寥寥数语间抚顺了青雀炸散的毛。
    罢了,青雀向来说谁不过,不过子夜的那位客人实在是太让她好奇了,于是青雀挽了袖子就要上楼,她得去看个究竟,“我去子夜那里偷偷瞧瞧去。”
    倒唬了玉绮一跳,忙忙拉住,“你就这么闯进去,不扰客人的雅兴?”又道“等会窈娘要领人去献歌舞,你不妨抱了琵琶随窈娘一起进去,又能观察人,又不搅兴,岂不好?”
    以前只要客人不是会认出青雀来的人,偶尔也会换了女装充一充奏乐的人。楼里美人一堆,青雀算不上扎眼的,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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