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轻笑了一下,将许锦言的惊讶看在眼里,“只要你想,无论什么事情,这辈子我可以全部为你做。”许锦言干笑了三声,她将目光放回许家人的身上道:“不必了,我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不劳烦殿下的苦心。”
即便是有,难道你以为我的复仇计划里不会将你算在内吗?赵斐,你在我的记忆里,可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赵斐从属下手里接过一个竹篮递给许锦言道,“这是送行饭,若是你还有话要对你爹和你继母说。不妨走这一趟。”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便从赵斐的手上将竹篮接了过来,她道:“这篮饭我会还给你的。”
赵斐笑了笑,“你何必同我算的这样清楚呢?你我夫妻,中间牵扯的何止是这一篮饭。”许锦言捏着篮子的手一顿,“我的夫君只有一个人,哪怕他此刻不在这里,我也只认他这一个夫君。”说罢,许锦言便转身而走,徒留赵斐陡然青了的脸色。
许锦言提着那一篮饭,一步步上了刑场,观刑的百姓都看见了许锦言,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不是宁安郡主么,按说她也是许家人,怎么她没在这抄斩的对象里。”有人出言问道。
“你傻啊,宁安郡主早都出嫁了,出嫁的女儿就算不得许家人了,自然是不在抄斩的范围内。你看那许家的二小姐,不就是因为嫁给了太子殿下做妾,所以没有算在抄家斩首的犯人里面么。”
“那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能摘多远就摘多远,怎么还来给送饭了?”
“父亲被斩首,做女儿的该尽的心还是得尽。这样看来,这宁安郡主为了以全这最后的父女情分,不顾自己沾染上危险也要来送这一回的送行饭,还真是一片孝心呐。”
周围人对这个说法都很赞同,目送许锦言一步步走上了那长长的刑场台阶。
刑场上跪着的许朗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了头,脸上全然都是肮脏的血痕,他迟疑的看向许锦言,脑筋看起来是已经不太清楚了,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是许锦言。
许朗的行动已经很缓慢了,该是受尽了折磨和苦楚,许朗迟缓的张开了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却只能吐出“啊啊”的声音,血色的泡沫从那张嘴里流了出来,顺着很多天没有打理过的胡茬慢慢下落。
许锦言皱了眉,许朗的舌头被人连根拔了。
许朗看着许锦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结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您不必费劲儿了,你要说什么,女儿能猜的到。您不过是此时失了势,这下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想让我搭救您出刑场而已。”
许朗近乎疯狂的点着头,用渴盼的目光盯着许锦言。面前的大女儿一身绯红色的衣衫,裙袂飘飘的站着,只是那么一个俏丽的身影便让许朗感觉到了生命的曙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大女儿的聪慧可能是许家最顶级的,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他放弃了很久的女儿突然之间拥有了能力。但是现在,面临极度的生命威胁,许朗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他自己践踏在了地上。
能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许锦言轻巧的勾起唇角,轻声对许朗道:“可是女儿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应该是帮不了您的。”
许朗眼中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瞬间完全熄灭。许锦言将篮子放在了许朗的面前,将里面的饭食一碟碟的取了出来,“爹,其实现在让您死不是我的本意,虽然其中有我的一些原因,可是陷害您到这一地步的人并不是我。真是……遗憾呢。”
许朗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瞬间睁了大,他惊恐的看着许锦言,似乎是看着一个魔鬼。但许朗被绳结绑的牢牢的,这样的他并不能做出其他的行动,只能用成了血窟窿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遗憾,但是让许家满门抄斩的这个结果总算没变。那我的心里也就不算太失望。”许锦言将一盘清蒸的滑鸡放在了许朗的面前,“这滑鸡没有辛辣的调味,很适合爹您现在的身子。”
“爹,我此番来给您送饭可并不是因为想送您一程,这件事您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我呢,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许锦言又斟了一杯酒放在了已经快要被气的晕厥过去的许朗面前。“当初我娘嫁给您是情非得已之举,您可别觉着自己这癞蛤蟆真的能配上将军府家的千金。若非当初陛下怕将军府家声势太高,不愿将我娘嫁给那个人,并且通过宫中的某位娘娘向我娘施压,说若是我娘一意孤行一定要嫁给此人,陛下就会将那个没有背景,单凭一腔才华身居高位的人下令铲除。我娘为了守护那个人,让他死心,不得已将自己下嫁于你。”
许锦言顿了顿,直视着许朗越来越震惊的眼神道:“否则,凭你这只癞蛤蟆,怎么可能娶得了我娘。”许锦言站起了身,唇角的笑容冰冷而残忍,她知道将此事告知许朗,必定会打破许朗心里一直以来的骄傲,尤其许朗这种一直将骄傲和自尊视为自己最重视之物的人,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无异于毁灭了他最后一丝光明。
可这就是许锦言要的。
许朗亏欠了周涵太多,许锦言不愿意让许朗一直以为周涵只是一个疯狂迷恋他的愚蠢千金,还自以为自己将周涵的一辈子都拿捏在了手上。周涵,那是许锦言记忆深处已经模糊了的母亲,可她知道,她的母亲眉宇之间皆是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
那是个聪慧过人的英气女子,才不是许朗眼中被他耍的团团转的将军千金。
许锦言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再看许朗的神色。没那个必要了,今生的父女情分到此为之,来生来世,这情分都不必再续了。
许锦言将裙摆微微提起想要离开,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的裙摆被李知书抓住了。
许锦言的脚步停了下来,李知书就跪在许朗的面前,方才许锦言的话她肯定是全听到了,也不需许锦言再重复一遍。
临死之前,李知书褪去了所有的算计和阴险,她艰难的抬起那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对许锦言恳求的说道:“我…。求你。放过玉儿。”
放过玉儿?虽然李知书的这个说法在许锦言的猜想之内,可是李知书提起这个,真就不觉得唐突么?
李知书求她放过许茗玉,可是上一世又有谁求许茗玉放过她呢?
许锦言用力一扯,将自己的裙摆从李知书手里取了出来。
“我不会答应你的,也没有机会答应你。”
许茗玉脸上的紫鲛皮之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再过不久,就该到了毒发之日了。就算我现在想放过她,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许锦言提起裙摆,从许家众人的面前一次走过,许朗,李知书,许老夫人,已经疯癫了的许晶,还在用一双满是嫉恨眼神看着她的许慧。
走过许慧的时候,许锦言的心里紧了一下。虽然刚才她便看见许家人里面没有跪着许凝,但是现在走上前来又怕刚才是眼神错看,等她仔仔细细的将刑场上的许家人又打量了一遍之后,许锦言才真的确定…。
没有许凝。
好丫头,跑的真快。
许锦言从刑场离开,听到监斩官一声威严的“斩”,随后刽子手纷纷拆开酒坛上蒙着的红布,将酒遍撒在大刀之上。
“刷”,十几声刀刃划破皮肤的骇人声响瞬间响彻了整个刑场,鲜血飞溅,许家全家十几颗头颅全部落下。
许锦言一直前行,没有回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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