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第一卷 烽火边城 第八十六章 血色浓雾

    
    后燕将士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向城墙杀来。数不清的砲石，羽箭、擂木从天而降，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惨呼怒吼连成一片，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
    大雾弥漫，越来越大，伸手都看不见五指，在血色的弥漫下，仿佛一切都成了绯红色。
    人算不如天算。拓跋燕、崔亮、何遇本来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却没有想到这半夜会起了大雾。慕容麟四面围攻，平城本就兵力不足，这一视线受阻，顿时险象环生，大雾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后燕军士已经登上城头。亏得守城将士极为悍勇，死战不退，双方一接触就进入了拉锯状态。
    慕容麟偷袭失败，只有强攻，谁知老天帮忙，突然起了大雾。他是一代名将，不由心中狂喜，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挥舞战刀，来回督战。慕容绍这时也看到胜利的希望，凶性大发，亲自拿刀上阵肉搏。
    何遇手提巨阙，护着卿云见人就砍，当着无不披靡。自陈家坞一役之后，他原本决定尽量避免亲自上阵。一来他现在身份提升，用不着亲冒锋镝。二来他本就是大将之才，在军帐中出谋划策起的作用更大。
    这妖雾起得太过突然，拓跋燕，崔亮也是措手不及，一下子和手下的将士失去了联系。两人当机立断，立刻走出大帐，率领各自身边亲卫，即刻加入战斗。视线受阻对防守一方最为致命，此时此刻，指挥权已没法行使了，只有拼力厮杀一条路了。
    白雾像稀粥一样粘稠，根本看不清人影，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已经上了城楼，耳边全是惨叫声、嘶吼声、兵刃撞击的声音。
    卿云一刀砍翻一名后燕长枪兵，焦急问道：”何郎，怎么办，敌人太多了。“
    何遇虽然紧张，但并未慌乱，稍微一思考，便道：”娘子，跟着我，向望楼杀去。“
    这么大的浓雾，望楼上的瞭望哨已然失去作用，卿云一时不解何遇的用意。不过她相信夫君的判断，也来不及细问，挥舞双刀，跟在何遇身后向望楼杀去。
    望楼坐落在平城正中，很是醒目，旁边就是中军大帐，是后燕军的重点攻击目标。
    慕容麟在城下来回指挥督战，这时看到胜利的曙光，一咬牙率领自己的亲兵卫队，亲自上阵搏杀。主帅出马，后燕将士受到激励，攻势顿时掀起狂潮。
    慕容麟武艺高强，宝刀锋利，又有乌丝宝甲护体，守城将士自然抵挡不住，让他一举登上城头。
    擒贼先擒王，慕容麟上了城头，并不恋战，而是率领亲卫向望楼攻击前进，正好就与何遇迎面碰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相距不过两丈，慕容麟身高臂长，尤其一双长臂甚是扎眼，被何遇一眼就认了出来。
    慕容麟吃过何遇大亏，也同时认出了何遇。他心中的谜题瞬时解开，这平城如此难攻，原来背后的高人便是这名叫何遇的少年。
    ”娘子，此贼正是慕容麟，快放弩箭，射他面门！“何遇知道慕容麟武功不弱，宝甲坚固，一边呼喝卿云放箭，一边便下了重手，挥剑中宫直入，搂头便砍。
    慕容麟见来势猛恶，躲闪已然不及，只得举宝刀硬挡。耳边就听当啷一声金铁交鸣，慕容麟手中的割鹿刀已然被砸落地上。慕容麟虽然骁勇，但是何遇有血灵珠的功力加持，膂力要强过他不少。
    慕容麟知道不是何遇的对手，为人又特别机警，当下立刻弃了宝刀，往浓雾中逃跑。
    ”嗖——“
    卿云此时已是取出如意弩在手中，冲着慕容麟面门就扣动了扳机。三人相距太近，又有浓雾遮挡视线。慕容麟就见面前女子手腕一翻，一道劲风已是扑面而来，急忙下意识一甩头，扑哧一声，就觉脸上一痛，弩箭已是钉在他的面门之上。‘
    慕容麟惨叫一声，没命狂奔。何遇大喜，喝道：“慕容麟，你的死期到了。”拔腿就追。
    就在此时，一名登城死士迎面撞来，他是慕容麟亲卫，甚至忠勇，见主将遇险，拼命拦阻何遇。何遇大怒，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用尽全力，这名登城死士的高大身躯像座小山一样倒飞出去，倒在地上。
    他正想着挣扎爬起来，一张猎网从天而降，顿时将他劈头盖脸，裹得个严严实实，他越挣扎裹得越紧。两根长柄钉头锤带着风声，砸了下来，咚咚咚咚，一阵闷响，该名登城死士顿时一动不动了。
    但他这样突然一拦阻，慕容麟已是消失在浓雾中。又让他逃了，何遇从地上捡起割鹿刀，递给卿云使用，心中恨意难平。
    陈家坞之祸，一大半要记在慕容麟身上。何遇有两次击杀慕容麟的机会，都让他逃了，真是让人气愤。
    卿云知道何遇心思，挨过来柔声劝道：“何郎，那厮吃了我一箭，也算是报了一半仇了，以后再找机会杀他。”她亲手射伤慕容麟，心中颇有快意，是以这样安慰夫君。每个人的期望值不一样。卿云身遭惨祸，无日不想着报仇，但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燕国，谈何容易，亏得有何遇从中间运筹，才差点杀了慕容麟，这在她看来已是颇为不容易的事了。
    厮杀已是达到白热化，现在的情形也不清楚哪一方占优势。不过慕容麟受伤逃跑，望楼旁中军大帐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两人不敢多做停留，快速奔跑过去，上了望楼。望楼上的守兵见是何遇，顿时欢呼起来。
    何遇急忙吩咐：”将所有的红色灯笼都挂起来，一刻不停进行摇动。“浓雾弥漫，只有红灯的光线可以传播得远一些。敌我双方都在咬牙死拼，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据何遇判断，慕容麟手中的兵力已然用尽，自己这边还有一支生力军还没有派上用场。
    战前原本和令狐啸有过约定，城外骑兵由他全权指挥，相机行事。谁知大雾突起，对敌人有利，战局一旦胶着，以令狐啸谨慎的个性，势必不会轻易投入战斗。
    果如何遇所料，令狐啸将骑兵带入了进攻位置，但是视线为浓雾所睹，一时判断不了战场形势。
    他所带的骑兵战力虽强，但毕竟人数不多，这些天与敌人兜圈子也是有些疲乏。所以说对投入战斗的时机选择特别重要，选择正确，则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选择错误，则于事无补。令狐啸正在左右为难，就听一个亲卫忽然喊道：“有情况，望楼上的红灯全亮了。”
    令狐啸抬眼一看，雾蒙蒙的夜空中，上百盏红色灯笼在空中舞动，发出朦胧的红光。
    “不好，平城有危险。”令狐啸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刻传下命令：“孩儿们，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上马。”
    用不着再多动员，这些骑兵都知道平城已是到了危急的时刻，大声呐喊着跟着令狐啸向着后燕军突击。
    “嗖——”
    “嗖——”
    “嗖——”
    。。。。。。
    。。。。。。
    。。。。。。
    箭如飞蝗，向着燕军扑去。浓雾弥漫，也用不着瞄准，但是乱发必有一中。一时间燕军阵中发出几声惨叫，有军士大喊：“右边有索虏。”接着又有人大叫：“左边也有。“
    大雾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魏军，这样一喊，后燕将士的士气就为之一沮，攻势也乱了下来。令狐啸看准时机，一挥战刀，带头杀入敌阵，做殊死搏杀。
    两军原本就在苦苦坚持，令狐啸的骑兵这一突然加入战场，立刻改变了战场平衡，成了压死后燕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容麟面门中了一箭，射穿鼻子，门牙也撞下两颗。亏得是小型的袖珍弩箭，弓力不算太强，又有门牙一挡，不然这一箭就要了他的小命。他满脸是血，从城里撤出来，就感觉伤口灼痛难熬，立刻意识到这箭头有毒，又惊有气，正在包扎，就听得有敌人左右包抄袭击，立刻意识到敌人的骑兵并未回城，已经掩杀回来了。
    他此次进攻平城，吃尽魏军这两支骑兵的苦头，当下忍住剧痛，挥舞令旗，命令待机的轻装骑兵，迎头通击。但苦于大雾弥漫，令旗指令看不清楚，只得嘶哑着嗓子大声喊叫。
    令狐啸的骑兵只有两千人，因为大雾的掩护，后燕军竟不知一下子来了多少人，有些兵士还真在愣神的功夫，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何遇和卿云见信号提前发出，便重又登上城头，指挥防御。一番厮杀，何遇全身染血。卿云也是一身血污，罩衣上还有好几道口子和窟窿，但亏得有勾蛇软甲护体，身体毫发无损，但气力已然消耗太多了，呼呼直喘粗气。
    何遇拉住卿云胳膊，关心道：”娘子，你跟在我身后，让为夫来迎敌。“卿云手提割鹿刀，点了点头。
    两人重又杀上城头，就感觉对面的敌人攻势似乎缓了一缓，又听城下面杀声震天，知道令狐啸的骑兵已然投入了战斗。当下气沉丹田，嘬口大呼：”慕容麟首级在此，大魏勇士们给我杀呀!“一连喊了好几声，这几声喊叫用了丹田之气，像一串炸雷一样在平城上空炸响。
    北魏将士听了人人振奋，一时欢声雷动，士气高涨起来。后燕将士一听主帅阵亡，一时将信将疑，再加上后方被袭，士气顿时受挫不少。虽然有督战官拼死督战，但攻势还是越来越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