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要罚臣,臣毫无怨言。但在这之前,臣有话要说。”楚煜跪在地上,语气却不卑不亢。
姜彻看着他,不悦的问道,“你还有何话说?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朕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楚煜道,“微臣只有一句话问皇上,皇上为何同意见微臣?可是因为小皇子在殿外啼哭?”
姜彻看着楚煜道,“你明知故问。你竟然用这么小的孩子来威胁朕,皇后竟然也由着你胡闹。你们两定然是商量好了。”
楚煜道,“不管有没有商量好,微臣只是想证明一件事,血浓于水。皇上尚在生气的情况下,依然心疼小皇子,肯让臣来见皇上。可想而知,这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微臣的弟妹,生了孩子才不过一月有余,那孩子在家天天啼哭,定然是想念自己的娘亲。而弟妹呢,自然在狱中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是以泪洗面。这些便是人之常情。”
姜彻道,“你想用这个来打动朕?让朕放了琳琅?你可知道,她下毒害死了长公主。”
楚煜道,“这个微臣知道。可是皇上也该清楚,长公主是什么态度。纵然弟妹有错在先,可孰能无过。皇上心怀天下贤明圣德,为什么不给弟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她已然知道自己错了,甘愿冒着风险站了出来。为了什么,是因为她心中对此事有愧疚。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更关键的是,长公主她信任她,原谅了她。长公主是怎么样睚眦必报的人,皇上应该清楚,能得到她的原谅,就说明弟妹她做的足够好了。也因为长公主她也心疼那个刚出世的孩子。皇上仁心,也初为人父,应该可以理解这其中的心情。”
姜彻顿了半晌,道,“章王爷,朕以为你前来定然会摆出一堆理由,觉得朕不应该将王妃关起来,有失体统之类的。可不想,你竟然打了亲情这张牌。若是朕不放人,倒显得朕十分不通情达理了。”
“微臣不敢。皇上或许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否则也不会来见微臣。”
姜彻不由一笑,“楚煜啊楚煜,你这点倒是没有随你父王。你可比你父王奸诈多了。”
“微臣不敢。”
“其实琳琅怎么说也是你们楚家的人,朕也不想对不起豫王爷。更主要的是,这件事也是姑姑极力要办得。朕最终还是拗不过姑姑的。”
“微臣叩谢皇上。”
“你也不必谢朕了。朕也是烦了你们了,这琳琅若是不放,你们定然没完没了的来找朕。尤其是姑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威胁朕。”
楚煜没有说什么,毕竟姜彻和姜娡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不容他多说什么。
“不过这琳琅也不能立即放了,也得在天牢里头关几日,好好反省才是。”
“是,皇上。那凝儿她……”
姜彻道,“你以为那小小的怡宁宫能关得住她?”
“皇上说的是。”楚煜顿了一下,又道,“皇上,其实微臣今日来,还有件事希望皇上恩准。微臣想辞去一切官职,而让二弟承袭这个王爷之位。”
“你这是何意?你与姑姑商量好的吗?一个说离开帝都,一个说不再做王爷?”
楚煜皱眉吃惊道,“你说王妃也说了这个话?”
“朕正是因为她这个话,才将她关进了怡宁宫。”
“皇上……”
“不必再说了。琳琅的事情朕已经答应你们了,这件事朕不想再听到,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
三日之后,铃岚被放了出来,而与此同时,天牢里也传出来一个消息,阮舜华不堪受辱,在牢房中悬梁自尽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彻手中的茶杯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皇上……”
姜彻失魂落魄道,“她竟这么走了吗?原以为朕狠极了她,可到最后她死了,朕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管离盛道,“毕竟衍妃娘娘也跟了皇上有些年头,皇上伤心也是正常的。”
“是啊!姑姑说得对,朕身为帝王本就要承受这许多。得与失,永远都是在权衡之中。兴许,朕真的不该再将姑姑强留在身边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而朕也该好好的强大起来。”姜彻顿了顿,然后道,“将王妃放了吧,然后传一道圣旨,让楚念丞相王爷之位。”
“是,皇上。”
——
“喂,小狐狸,就这么放弃了王爷之位,与我浪迹天涯,你舍得吗?”姜娡骑在马上,看着一旁也骑在马上的楚煜道。
楚煜迎风策马,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姜娡,随后突然一跃,直接到了姜娡的身后,双手将她一揽,然后夺过了姜娡手中的缰绳。
他在她耳畔道,“那你放弃长公主之位,与我这个平头老百姓一起浪迹天涯,可后悔?”
姜娡转脸仰起头,看着楚煜道,“不瞒你说,这才是我姜娡向往的生活。我觉得是赚了,平白无故骗了个美男在身旁,我怎么会后悔呢?”
姜娡说完,便在楚煜的脸上亲了一下。
楚煜看着前方道,“你这时候可别勾引我,这才刚刚出了帝都,也得远一些咱们再办那些正经事。”
姜娡娇滴滴的说道,“可是人家等不及了呀!”
“那就趁现在吧。”楚煜说着,便要拉住缰绳,停下马匹。可姜娡却笑道,“好了,不与你玩笑了。咱们还是赶路吧。别到时候皇上后悔了,又将咱们两个给抓回去。”
楚煜也收了心,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姜怀。他来了书信告诉我在哪里了。对了,他心中还说,慕容嫣儿已经有了身孕。看样子,就属我最慢了。小狐狸,你看样子不太行啊!”
“行不行试过就知道。凝儿,现在是我等不及了。”
“……”
番外》》帝后情
001帝后无情
布满阴霾的天空,紫色和暗灰色的云翳晕染着一轮惨白的弦月。清风徐徐,院内里种了几棵竹,竹影疏疏。月色拉长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那男子一手粘着茶杯,举杯望月,眼神是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神医,神医。”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来,气喘吁吁,差点没直接扑在那人的怀中。
“何事?”来人并不转身,依旧一派沉静之色。
“皇后,皇后病犯了,请神医过去。”
来人转过脸来,是个年轻的俊俏公子,路颜,南俊子唯一的关门弟子。
“皇后答应我的条件了?”路颜问道,手中依旧握着茶杯,不急不缓。
“什,什么条件?”太监微微一怔,他不记得谢令容吩咐有什么条件,他只知道谢令容此时正在病痛中受着煎熬,让他赶紧找他。
“哦,那就是没有答应。那你便回去吧,不要打扰了我喝茶赏月的兴致。”路颜说完就真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太监不知道该如何,想了想,又折身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又见他气喘吁吁的跑来。
“神医,神医,皇后说了,什么条件都答应你,请你速速过去。”
“如此甚好。”路颜将茶杯至于石桌上。只见他微微扬眉,袖袍一拂,正欲大步而去。
“神医就这么过去?”太监看了看他,未带药箱,空手而去。
路颜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似是笑尽春风。
太监呆呆的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凤仪阁内,此时已经忙得人仰马翻,宫女太监来回奔跑,太医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冷汗直冒。
床榻之上,传来谢令容的痛苦呻吟之声,每一声对跪着的太医来说也是苦痛的折磨。谢令容早已下了懿旨,若再无解救之法,太医院的一干人等都要受到处罚。轻则顶戴花翎,重则斩首示众。
“神医来了,神医来了。”太监尖细而兴奋的声音传来,床榻之上的女子终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一阵疼痛袭来,她又差点晕厥过去。
“快救本宫,快传,传。”谢令容无力的说着,此时却看珠帘外一袭白衣落入眼帘,身姿飘飘,衣襟带风,仿佛是从天上踏着云彩而来。
“皇后肯愿意让我治病了?”路颜却是不疾不徐,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神情有些淡漠。
“救本宫,神医要什么本宫都答应。”此时谢令容乌丝凌乱,面色惨淡,母仪天下的威严之色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痛苦神色。
路颜淡淡一笑,道“路颜说过,谢令容能让皇上陪在身侧,路颜就为皇后治病。”
路颜在大街上直接被人抓进了皇宫,谢令容要他治病,却被路颜拒绝,说是要皇上在身侧,方可治病。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姜彻和谢令容的关系决裂,已经成为晋国人尽皆知的事实。即使是谢令容常年受病痛折磨,姜彻也不曾来看过,只是偶尔着太医问过几次。但谢令容为姜彻育有一子,又曾经立过功,如此,谢令容的后位一直保留。但二人已经是形同陌路,即使在宫中不小心碰到,也是各走各路,如同没看到一般。
硬的不行来软的,谢令容简直把他当神一样供了起来,路颜可谓是在皇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不敢得罪。
路颜提出这个要求,分明是在为难谢令容。
谢令容气结,各种话语威胁,命人拿着剑抵住他的脖子,上了刑具来用刑,总之已经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但路颜全当一句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谢令容有所求,却无法令他臣服。
今日谢令容犯病,太医束手无策,只得立刻请了路颜过来,没想到他还是那句老话。
“其实不过是低声下气的求一下他,难道比你的性命来的重要?”路颜轻轻的扣着桌面,身形散漫。
“你放肆。”身边有太监忍不住训斥。
路颜眼睛扫他一眼,手轻轻一抬,太监立刻感觉全身奇痒难忍,直想将自己的皮肉抓破。
“神医饶命,神医饶命。”太监跪了下来求饶。
路颜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别人其实一般不称我为神医,倒是喊毒医多些。”
“神医,奴才知错了,知错了。”
“做错事才来认错,我路颜不喜欢这样的人。”路颜说着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而看向床榻之上的谢令容。
“啊!”突见一个宫女叫了起来,随即捂住嘴,赶紧跪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谢令容摸摸自己的脸“给本宫拿镜子来,快。”
看到镜中的自己,谢令容吓得将镜子一推碎裂在了地上。脸上出现了斑斑的黑块,如同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
路颜却是如同看戏一般看的兴致盎然,眸子里有着些许的得意之色。
“给本宫去请皇上,就说是本宫求他过来,快。”谢令容终于妥协,太监不敢怠慢,慌忙跑了出去,差一点被门槛绊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屋内的沙漏缓缓的流淌,发出唦唦的声响。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下来,连谢令容的呻吟声也小了许多。
姜彻会不会来突然成了一个谜。
“皇后娘娘,皇上说,说他正在处理朝廷之事,很忙,没有时间过来。”前去通传的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跪下回禀。
屋内之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帝后僵持之境已久,如今谢令容做出让步,依旧不能解决。
“他……”谢令容心急之下,一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屋内立刻乱成了一团。
“安然,你将锦盒中的白玉杯拿出来送过去,就按本宫的话说,若是他不来,就当场砸碎了这杯子,从此再无夫妻,再无帝后。”谢令容一脸决然,恢复了些许的威严之势。
安然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又开始了漫长而安静的等待。
“皇上驾到……”一声划破长空,似是一下子激荡了平津的水面。
姜彻一袭明黄色龙袍走了进来,虽已步入中年,但眉宇间英气逼人,举手投足似是胸藏纬地经天之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屋内立刻跪了一地,唯有路颜依旧从容的坐着,而谢令容自他进来后,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原来,多年夫妻的情分,也就只剩这一只白玉杯了。”谢令容凄清的一言,眉宇间稍纵即逝的落寞。
“朕已经来了,神医就为谢令容施药治病吧。”姜彻只是淡漠的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便一挥衣袖在旁坐了下来。
“既然皇上已经来了,那路颜自当遵守诺言为谢令容治病。你们且都下去吧,屋内留下皇上,我,谢令容即可。”
众人看了一眼姜彻,又看了一眼谢令容,都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屋内燃起了一炉香,青烟袅袅,香气袭人。
“皇上可以吃了这药,待会儿给皇后治病用的药粉和药水味道难闻且对正常人有害。”路颜伸出手递过去一粒通体雪白的药丸。
姜彻接了过来,探究的看了一眼路颜,一口吞了下去。
路颜走到了谢令容的身边,在她的床侧坐下,扶着谢令容平躺了下来。
路颜从怀中拿出一只绿莹莹的杯子,又从一只锦盒中拿出一只火红的蟾,一根银针插进蟾身,有些粘稠的浆液滴在杯中,他又拿出另一个瓷瓶倒出来一些红色的液体。
很快杯中液体冒着白色的烟,逐渐融合到了一起,转为了透明色。谢令容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由得对路颜的医术更有了几分信心。
路颜喂着谢令容饮下杯中的液体,然后将她重新平躺下来。
几根银针扎了下去,谢令容只觉身体轻盈了起来,扎针之处有清凉酥麻之感传来。谢令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困意席卷而来。
突然间,谢令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和一个儒雅俊秀的男子。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冰冷如水的寒意,顺着脊梁往上蠕动。
她本能的想要睁开眼睛,逃离那一切。可是她睁不开眼,甚至全身都不能动弹,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压制着她。
时空转换,她只能毫无选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发生。
002长街长,烟花繁
江南的水畔,泛着粼粼的水光,有女子在水边素手掬起净水,看着它从指缝中缓缓流淌,嘴角露出欣喜的笑意,如夏日清丽绽放的一朵荷。
发髻上的一朵粉色的花兀自妖娆。
白皙的玉指抚过瑶琴,动人的旋律飘荡开来。
女子闻之,起身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鬓发在风中嬉戏,惹得脸庞痒痒的。
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风姿翩翩。脸不由得微红,提步缓缓走了过去。
身后的树影婆娑,一轮圆月挂上高梢的树枝,静静的,只有荷下碧波般轻灵透彻的音乐。眼前的他白衣胜雪,面如冠玉,轻轻的将心弦震荡。
花前月下,正是幽会的地方,天涯海角,海誓山盟,不自觉的萦绕在脑海中,手下的琴弦轻盈愉快,指尖抹过的地方兀自留香。
面颊绯红,不敢望向一袭白衣,男子的温文尔雅,男子的才华卓越,此刻,随着音乐蜂拥而至,一张张震彻人心的容颜,此刻竟比眼中看到的还要真实。
一曲毕,男子起身,江南水畔的水汽氤氲了女子绝美的容颜。他拱手而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谢令容。”盈盈身姿,缓缓行礼,语带娇羞。
“原来是谢起之女谢令容,素闻小姐也是晋国才女。”
“谢令容不敢当。”
“小姐谦虚,听闻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否为文清弹奏一曲?”
谢令容坐下。
月华凝霜,高楼清风,她为他抚琴。他站立一旁,仿佛闻到了她发间的清香。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她叫谢令容,他叫文清。
几日后,他们相约踏青。
湖边,一圈圈水纹缱绻,文清携谢令容踏在湖岸,文清低头瞧瞧谢令容,谢令容微垂着眼帘,轻轻唤着他的名,文清。
细雨斯斯润润的落了下来,珠儿一般晶莹。不由得,沾在谢令容的睫毛之上,颤抖如薄翼的蝴蝶。
文清痴痴的看她,只觉眉目如画,文清只觉听到了自己错落缓急的心跳。
他拉着她进了茶馆,刚要叫上一壶茶,却看谢令容俏皮的一笑“这家茶馆我常来,今日我为你烹一壶茶。”
文清笑着不阻止,看她离去。不一会儿,她一袭粉衣款款而来,手上端着茶具。
她为他斟了一杯。
他接过,酌了一口,启开眼眸,不得已翕合唇齿,一缕清甜游走舌苔,味蕾被震撼,赞一声:“好茶。”
听得他夸赞,谢令容面露微笑,又替他斟了一杯。
“品茶讲究意境。人生茶禅,生得禅茶。茶圣陆羽曾说,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限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竞陵城下来。”
“说得好。”文清情不自禁的鼓掌“茶之百味亦如人生百态之后,心自然静,更是明镜。只道是,凡尘如烟,红尘万丈,世俗之事,难得心静。容儿的心境让人佩服,文清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但……”文清复而又说道“茶类万千亦如山河万里。多见袅娜妩媚、刚烈超逸、霸气昭彰、轻峭出尘、狡黠奔肆,似偶然坠入桃花源,阡陌纵横之后,到处似锦如绢。”
“公子比喻的甚是恰当。”被文清一说,谢令容先是一惊,复而改为赞叹。
雨停,文清拉着她出了茶馆。
二人共乘一骑,马蹄的哒哒声伴着他们走过十里长街,城外短亭。
身后花海如幻,眼前烟雨朦胧,谢令容莹白如雪,文清终是忍不住,握上了她的柔荑。
转眼已是夜晚,凉亭外的月白纱绢翻卷着留下一片朦胧,依稀间闻到花香,文清眉间微笑,俊秀的面容在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望着他白衣胜雪,谢令容终于歪倒在他的怀中。微风拂过,一湖春水碎成了清影万千。
闺阁之中,谢令容相思日重。自七日前一别,至今杳无音讯。
见爹爹走来,面上凝重。
“爹爹。”谢令容起身盈盈一拜。
“这是三皇子送来的礼物,说是交给你的。你且打开看看吧。”
谢令容接过来打开看了,锦盒内放了一只上好的白玉杯。一瞬间,谢令容似是明白了什么,却是难以问出口。
“容儿,爹爹知道你一向心境淡雅,此事对你……”谢起欲言又止,满是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爹爹,三皇子他叫什么名字?”终是问出了口,想从自己的爹爹口中确认下来。
“三皇子名姜彻,字文清。”
虽然已经知道了是这个事实,但从自己爹爹的口中说出来,谢令容还是感觉自己被重重的击了一下。
谢令容不是柔弱女子,心下已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了三皇子的心意,于是仰起脸对着谢起说道“爹爹,女儿既已选择了他,便不会后悔,我相信文清待我也是如此。”
谢起听后,脸上神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悲。
“此事现在多说也无意,三日前,三皇子已被派到边疆抵制嵂族蛮夷,此行凶险,是太子故意为之。若是,若是不能回来,你们的事也就算了了。”
“什么?”谢令容一听惊得脸煞白“三日前,爹爹,你……”
“容儿,爹爹也是为你好。”出征之前,姜彻来到大学士府,意欲与谢令容道别,却被谢起以理由阻拦,他临走前送了这个锦盒,谢起本不欲交给谢令容,但看她这几日愁云惨淡,恐她相思成疾,这才给她看了。本来想劝她断了念想,却不料他的女儿却已是心意已决。
“爹爹,你说文清他此行凶险,到底有多凶险?”谢令容突然想到刚才谢起的话,问道。
“那边气候恶劣,现在已经冰雪覆盖,我们华国人常年生活在气候温暖的环境中,过去难免无法适应。且嵂族人生的人高马大,那边是他们的地盘,三皇子遭到太子设计,所带兵马粮草根本不足,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嵂族人频繁的扰乱边疆的百姓,皇上也派人镇压过几次,但都失败而告终,这一次,恐怕也……”
谢令容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整个身体无力的后退几步,继而强定自己站稳身子。
“爹爹,我要去找文清。他送此杯,表达情意,女儿定不能辜负。”谢令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那只白玉杯紧紧的握在手中。
谢起看了看她,轻轻一叹,却也无法阻止,从小到大,这个女儿虽然知书达理,却也是性子拗得很,决定的事轻易难改变。
次日清晨,谢令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男装,将头发高高的盘起,对着谢起三拜以后,便骑了一匹马而去。
一段情深意重的情缘由许大小姐亲自开启。
一路策马,谢令容只有在累得的时候才停一会儿,她是想着快马加鞭也许还能追上大军的步伐。
越往北,天气越冷。
映入眼帘的飞雪,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那是华国的军服,堆积的都是华国将士的尸体。
他会不会也在里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谢令容翻身跳下马,她望向无边的荒原,苍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飘零的雪花,混着血液的腥味冰冷着她的脸颊。她开始在尸体里面翻找他。每看到一具尸体,知道不是他,她就放心几分,总觉得剩下那些人里面有他的机会又少了一点。
她从未意识到,简短的几次相见,她对他已是如此不舍。
天色逐渐阴沉,北方的天黑的更早,黑的更浓。
狂风在耳边呼啸,簌簌作响,犹如厉鬼的咆哮。谢令容虽然胆大,此时却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可是她不能离开,她还要继续找下去,直到将这里所有的尸体翻遍,确定这里没有他。
她才知道,简单纯粹的爱可以让人如此傻,如此义无反顾。
“何人在那里?”背后突然想起一个威严的声音,谢令容吓了一跳。可是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是他,自己不会听错。
她蓦地转过身去,有些狼狈的脸,带着几许惊慌,几许惊喜的神情落入姜彻的眼底。她看到他一身戎装,器宇轩昂,一个儒雅,一个英姿焕发,竟都是让她看一眼就移不开眼。
“容儿?”姜彻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几步过去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冰冷的铠甲给她带来冷硬的触感,可是她趴在他的怀中,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在自己身边。
泪水禁不自知的滑落。
姜彻捧起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放开她,又将他拥入怀中,仿佛呵护着至宝。一时间又惊又喜,他从未想过看似柔弱的闺阁女子,竟有这般的刚毅坚强。
“容儿,你怎么来了?还这身打扮?倒是把我给比下去了。”良久,姜彻笑着玩笑。
谢令容脸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你赠我白玉杯就算与我定情,谢令容一颗心交给了你,从此谢令容生死相随,绝不离弃。”
“容儿,文清此生有你,何其有幸。”
身后的将士突然间都笑了起来,哦哦的打起趣来,羞得谢令容直躲在姜彻怀里不肯抬头。
“连孤身找我都不怕,翻看那么多尸体也不怕,怎的如今怕了这个?”姜彻玩笑的声音从谢令容的头顶传来。
谢令容环着他的身躯,偏偏在他后背狠狠的一掐,疼的姜彻张大了嘴,却又碍于有下属在不好叫出声来。
“看来容儿倒是个悍妇,先前却是没发现。”姜彻咧着嘴,直摇头。
谢令容在他怀里欢喜的笑了。
003樯橹灰飞烟灭
风声萧瑟又哀怨。
尖利的呼啸中仿佛有飘荡的孤魂。孤魂无根,它在吟唱,吟唱红尘中的纷乱,吟唱阴冥中的幽怨。
炭火烧得正暖,一盏孤灯如豆。
军帐里,将士围聚,共同在昏黄的孤灯下无声地等待着。
谢令容被裹上了姜彻的大氅,坐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他们商量军情。谢起之女千里迢迢追随爱郎的事瞬间在军营里传开,大家都在赞叹着两人感情深厚,谢令容更是女中豪杰,令人钦佩。一时间,因为谢令容的到来,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
“张副将,你点过了吗,我们还有多少兵马?”姜彻神情严肃,看着身边的男子问道。
“这一次交战,我们损失惨重,如今还剩了五千将士,两千匹战马。对方估计还有一万多兵马。”张副官说道,脸上还有着血渍,许是一直忙着点看伤员,还未来得及停下来洗把脸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士脸色都阴沉了下去,几乎是三倍的兵力,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胜算。
“三倍?”姜彻喃喃自语,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睛一直盯着桌上铺着的地形图。
谢令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想到,那修长的手指除了弹奏出美妙的琴音,有一天也可以握起兵器在战场上砍杀敌人的头颅。
谢令容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的从旁边走过,出了军营。
烛光摇曳,暗淡的光芒照彻下来,军人面沉如水,英挺的容颜被分成明暗两面。营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着将军发布军令。
姜彻眉头皱了起来,如今的形势严峻,粮草已经不多,如再不找到解决之法,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他们不是战死,就是要被饿死冻死。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突然看见床上的谢令容不知何时不见了。
他慌张下正要询问,却闻得一阵清香,只见营帐被掀开,谢令容笑意盈盈的端了一壶茶过来。
“来来来,你们先喝杯茶,提提神。我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谢令容给每人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看这些将士个个蓬头垢面的,不免也心疼敬畏起来。
“嫂子的茶真是香,光闻着就有精神了。”姜彻早已和将士们打成一片,战场上喊将军,私底下却都以兄弟相称,此时也自然把谢令容喊成了嫂子。
谢令容红着脸,将一杯茶递给了姜彻。
姜彻接到手中,放在唇边一闻,不由得惊讶“竟还是碧螺山水茶。”
“上次看你喝的喜欢,所以这次就随身带了些。”谢令容柔声说道。
姜彻眼中尽是柔情,端了杯子正欲喝下,突然看到茶杯内有一片飘浮的茶叶,似是灵光一闪。他突然就忘情的在谢令容的额间一吻,弄得谢令容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
他凝神一想,似是有了些头绪,姜彻的眼中露出些精光,他的手指圈了圈中间的一条河。
“张副将,你可知道这条河的深度,长度,宽度?”
张副将一看,姜彻所指的是子虚河“此河是子虚河很长,蜿蜒而去,横亘在华国的边界,不过此河不深,大概只有平常男儿一半深,宽度却也有七八丈宽了。”
“如此,甚好。张副将,你看,这河的不远处,有连绵的小山,正是藏人的好地方。”姜彻越说脸上越有溢彩,众人却是听得糊涂,不知道姜彻什么打算。
“张副将,你今晚带三千人马渡过子虚河,躲进山内,将所有的弓弩都带走,马匹留下来给我。另外,剩下的两千人马今晚随我一起,将多余的长刀都砍碎,成为小小锋利的刀片。今晚将所有的粮食都给兄弟们吃了,明日生死就在此一战,我们就破釜沉舟,不留后路的与他们拼了。”
“好,拼了拼了。”将士们大声呐喊起来。
激昂的士气让谢令容不由的一怔。
“各自下去准备吧。”
“是!”
众将士齐声领命,姜彻扫视着一干人,目光平静如水,淡淡颔首。
军人们纷纷散去将士们都出了军营,各自准备。
“让你受苦了。”姜彻见众人都离开,转过身对着谢令容深情的说道。
“哪里的话,跟着你,怎么都不觉得苦。”谢令容望向他,眼中流露出坚毅神色。
“如果此战胜利,回到宫中,我便凤笙龙管,紫盖香车的迎娶你。”明灭不定的烛光下,姜彻对着谢令容许下了一世的诺言。
谢令容微微点头,看着姜彻伟岸的身躯渐渐远去。
次日清晨,阳光破云而出。
姜彻看了看天,真是天助我也,连天也放晴放暖了。
“将士们,准备好了吗?准备了,就随我姜彻一起去啥嵂族蛮夷,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然后我们就回华国,等着皇上在高高的城门之上迎接我们。”姜彻站在高处,挥着长戟高声说道。
“杀,杀,杀……”两千将士嘶吼声震天,似是声音冲破了云霄。
谢令容站在姜彻的身侧,痴痴的望着他,这就是自己所爱的人,也是承诺要娶自己的人。
“容儿,你留在此处等我。”姜彻临行前对着谢令容说道。
“文清,我在这等你回来。”谢令容回望他,让他安心的离开。
姜彻策马离开,很快就和嵂族的兵马相遇。
姜彻挥舞着长戟一路厮杀而去,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犹如点点墨梅,触目惊心,他用手一抹,长戟奋力的刺了过去,一个嵂族将士被他从马背上刺下,倒在地上。
身边的将士也杀了一个嵂族人,不由得大笑出声“娘的,你们嵂族就这么点本事,是还没睡醒吧?”
此言一出,将士们都哄笑了起来,姜彻看起来也心情不错,笑了两声。
“老子才不怕你们这些白面小子。”粗狂之声发出,嵂族人显然也是被激到了。
双方再次进入激战。
姜彻突然下了命令,大声吼道“撤,往子虚河而去。”
众将士一听,完全不恋战,跟着姜彻策马而去。
“怕了吗?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都是些还没断奶的娃娃……”嵂族的汉子大笑了起来,为首的将军对着将士一挥手“今日杀一个华国将士,老子赏她一个女人,杀两个,赏一双。”
“好,好!”将士们一夹马肚,追了上去。
姜彻命令众人只管向前策马,什么都不要管。
眼看就要到达子虚河,姜彻突然翻身下马,并命令所有人都下马。
此时众人早已了然,训练有素的朝前跑去,脚拖着地面,划出一条条痕迹。
到了子虚河边,姜彻看了看身后,脸上有些得意的笑意,嵂族人已经追了上来。
“脱鞋袜!”姜彻一声令下,首先自己脱了战靴,迅速走入水中。
一千多人,纷纷下水,迅速的朝前走去。
身后的嵂族人,还未弄清楚什么,就已经追了上来。
突然胯下的坐骑长嘶一声,马蹄朝前扬起,似是经受了疼痛,整个身体向前倾去。马上的人拉不住马缰,身体失去重心,也随着先前倾去。
此时传来战马的嘶声不断,很多将士都坠下马来,背部,或者腿上,或者手臂受到利刃的刺入。
此时,他们才发现这片离子虚河几步之遥的松软泥土里插满了锋利的刀片。
“下马,下马。”为首的将军立刻下令,众将士有些狼狈的直起身子,却已经伤了不少。
“哈哈,哈哈,宫将军,嵂族应该改口马蜂族才对,一个个身上都是洞了。”岸那边,姜彻已经带着将士抵达。
“好,嵂族打败,臣服于我华国,从此改名为马蜂族。”姜彻意气风发,面色沉静如水。
“混蛋,你他娘的闭嘴。”为首的将军啐了一口唾沫,当下什么也不考虑,齐了马朝河里走去。
河虽然不深,淤泥却是很多,他们穿着战靴走在里面,走一步,陷一步,却是越走越难,有时候连鞋都拔不出来。
站在河中歪歪扭扭的相互碰撞开来。
此时,为首的将军才知道这是中了计了。
正欲吩咐众人将脚从靴中拔出时,却见不远处,箭羽破空而来。
“啊!”
“啊!”
“啊!”
嵂族将士根本无处躲藏,脚还塞在泥中拔不出来。
这一战,嵂族惨白。
直到姜彻带着人将活着的嵂族将士抓为俘虏之时,仍有些人还陷在河中。
姜彻重新策马回到了军营,看见远远的,谢令容穿着一袭紫衣正盼着他。
“我赢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许。”姜彻迅速奔了过去,将谢令容揽入怀中,神情欢喜的如同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一定会赢的。”谢令容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宽厚肩膀带给她的温度。
“我不仅赢了这场仗,更是赢了你,容儿,我赢了你。”
子虚河这一战,成了华国史上有名的一战。姜彻与谢令容的感情也被传为了一段佳话。告捷的消息传到华国帝都时,华国皇帝立刻下旨在就近的城池内调派了兵马粮草,一路趁胜追击,终于将嵂族完全收服。
自此,嵂族臣服于华国,改名马蜂族。
姜彻班师回朝之时,华国皇帝亲自在城门上相迎,犒赏三军。
当问及赏赐之时,姜彻回答只愿娶许家之女谢令容。
一纸诏书,钦赐良辰佳缘。
在与嵂族大战的期间,帝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太子在高台之上不小心失足摔下,归天了。
回朝第二日,皇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姜彻封为太子。
在外人看来,姜彻双喜临门,意气风发之势,无人可及。
004短亭短,情更难
夜,在迷醉的花香中变得妩媚。
谢令容以为这一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却没有想到,幸福从这一天已经结束。许多年后,她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知道这一日是这样的场景,她是否会依然选择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她一身凤冠霞帔,坐在轿中,想象着过一会儿就要和心爱的男子进行拜堂,成为他的妻子。从此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
她被人搀扶着一步步朝她的夫君走近。
拜堂的时候,她才听到有人小声说着,三位看起来真是和谐,太子当真是有福。
谢令容猛的掀开盖头,才发现隔着姜彻还站着一位与她相同打扮的女子。
一场婚礼,两个新娘,同一个夫君。
谢令容瞪大了眼睛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礼堂内已经有人声骚动。
姜彻握住她的手,对她摇头。她更是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爹爹。今天是皇家的婚礼,宾客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由不得她有丝毫的懈怠。这一刻,她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爹爹的担忧了。
她抽开姜彻的手,缓缓的盖上了盖头。
一系列的仪式结束,充斥在谢令容耳边的只有嗡隆隆的响声,原先的愉悦兴奋就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生生的灭了热情。
谢令容被人牵着去了房间。
龙凤烛缓缓的燃烧着,谢令容手指将布帛搅在了一起,她在等着姜彻过来,给她一个解释。
门被推开,月光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近,看着她,神色痴迷。
到嘴边的话被这样的眼神抵住,谢令容发现自己问不出口。她不想破坏了今日的良辰。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文荷院。”一个太监走了过来,躬身道。
不用想,谢令容也知道那所谓的文荷院是哪里。
姜彻犹疑了一会儿,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容儿,今晚就委屈你了。”
姜彻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月意清冷,白云从容。
花园里,紫色的风信子摇曳在风中,浓郁的颜色令人沉醉。
姜彻松开手的那一刹那,谢令容忽然觉得好冷,彻头彻尾的冷,一直冷到了心里。
第二日的时候,她打扮的端庄,要去皇宫跪拜。终于,她见到了他另一个妻子,孟雅君,丞相之女。
孟雅君看她面露得意之色,身后听到有丫头低声嘲笑,昨晚姜彻留宿文荷院的事情,早已是整个太子府都知道的事。
谢令容袖中的手握了起来,面上却还要保持一个太子妃该有的仪容。
这一晚,姜彻过来,谢令容终于冷漠相问。她是骄傲的,他早知道,她不似娇弱女子那般只会忍让。
“这些事以后与你解释,容儿,无论我娶谁为妻,对你的心绝对不变。无论她的身份如何,太子正妃的位置只会属于你。”他不解释,却只有这一句安慰。她以为他要的是这个位置,要的是通往母仪天下的阶梯吗?
忽而间,谢令容觉得,他是不是从不曾了解自己?
“我只问你,你娶孟雅君,是自愿还是被逼,是预先知道,还是被蒙在鼓里?”谢令容表现的异常冷静。
他不言语,将她横抱而起,安然的放在床榻上。她知道了他的答案,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一直是她?那是不是和她相遇之前,他已经有了婚约了?她不忍想,那一段美好的相遇她不忍去破坏。
迟到了一晚的洞房花烛,并不如她想的一般美好,有的只是痛苦的呻吟和眼角滑落的泪水。
谢令容深居简出,文锦院成了她的一方城池。姜彻时常过来,她的态度逐渐冷淡。
终于有一天,孟雅君怀孕了。成了皇家的喜事,外界都在断定,这正妃之位非孟雅君莫属,以后定也是会母仪天下。
谢令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中喝茶,她的手一抖,杯子差点掉落在地。她凑近了茶杯,才发现,茶早就凉了,如同自己的心。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去找姜彻,她想要知道,他现在到底想着什么。
走过蜿蜒的回廊,在湖心亭中,她看到一副和谐的画面,美的让她灼伤了眼睛。姜彻搂着孟雅君正在亭中赏荷,时不时传来孟雅君娇笑的声音。
谢令容几步后退,差点跌落水中,幸而被丫鬟扶住,裙摆已经浸湿,她却不顾,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仿佛要逃离这一切。
晚上的时候,孟雅君来了。
终于,谢令容知道了一个真相。
当初太子有意拉拢孟家,所以与孟雅君走的很近,岂知孟雅君早已心恋姜彻。孟雅君找到姜彻与他摊牌,并商议了一个害死太子的方法。
姜彻同意出征,一方面为避嫌引起怀疑,一方面也是立下战功赢得民心。高台之上,是孟雅君亲手将太子推下。
这样,将姜彻送上了太子的高位。
这是第几次的打击。谢令容已经无力站稳。身边却传来孟雅君得意的笑声“你以为你才是他的患难妻子?我才是,我的地位谁也不能撼动,他不仅需要我,也需要我背后的孟家。你能给她什么,他日他登基,我便是谢令容。你这般小肚鸡肠,不识大体,以后若是后宫三千,你岂不是要上吊了?”
孟雅君离开,她得意的笑声还在谢令容的耳边回响。
原来她的夫君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儒雅,明净。原来,不是他不够了解自己,而是她根本不了解他。
原,两人开始的太快,都不够了解对方。
那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她握紧了手,突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离开太子府,离开姜彻,这一段纯粹美好的爱恋早已不复当初。她爱的文清,只在江南湖畔,不在深宫大院。
可是,谢令容没有成功。她被姜彻软禁了起来,不得离开太子府半步,她的饮食起居都有人开始跟着,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犯人。
每当夜晚,姜彻在她身体里索取的时候,谢令容感受到的只有耻辱,只有心寒。
不久后,许家被陷害,谢起贪污朝廷税银被告发,处以秋后斩首。
她得知此事背后有孟家人在操作,于是低声下气去了文荷院。她跪下求孟雅君,得来的只是冷嘲热讽。
谢令容终于主动去找姜彻,哭着求了他很久。姜彻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句“容儿,我只能护你周全。”
秋后处斩,谢令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被斩首,血溅了一地,她晕了过去。
自此,她的第一个还未成形的小孩流掉了。也许,以后再难怀孕。
醒来后的谢令容仿佛变了另一个人,痴傻的坐了几天后,开始在太子府频繁的走动。很快,她的境遇遭到了太子府上下人的同情,谢令容得到了人心。
孟雅君临盆,遇到难产,小孩没有保住,而她也因难产而死。
消息出现的时候,谢令容正在院中修剪着盆栽。听到消息后,她的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意。
那一晚,姜彻冲进她的房间,怒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张药方,那是她命人调换的孟雅君安胎药的药方。
“你竟然如此狠毒,杀了我的孩子。”
谢令容看到他的手在抖,笑意更甚,目光更冷“你们不是也杀了我的孩子吗?”
这一晚,又是羞辱的一晚,姜彻似乎释放了所有的力气,即使谢令容几次晕厥,他都没有停止对她身体的进攻。
他终于累了趴在她的颈窝里睡着了,谢令容却笑了,他终于只属于她一个人,她终于报仇除了那个女人。可是笑着笑着,她却哭了。报复的代价太大,她宁愿一切都未开始。
一年后先皇驾崩,姜彻登基。
谢令容册封为孝贤皇后。
当她坐上那个高位的时候,她嘴角的笑,高贵,却落寞。无人时,她的一滴泪无声的落下。他曾说,正妃之位留给她,他做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谢令容两年无所出,姜彻期间却鲜少再立妃。
后来迫于朝廷官员的压力,姜彻立过一两位妃子,但都不是很宠爱。
两位妃子进宫不久,都以各种怪异的状况死去。
事实似乎昭然若揭,后宫对此事三缄其口。
姜彻对此事也算是不闻不问,大家都知帝后当年患难与共,谢令容甚至是为了他流掉过孩子,姜彻深情之余对谢令容有愧,所以一直处处忍让。
可是宫中的人都看到了谢令容的变化,原先端庄清丽的谢令容已经没有了。如今的谢令容,盛装打扮,画上了浓厚的妆。宫中人甚至传,谢令容痴迷青春驻颜之术,已经到了几乎疯癫的状态,她快要临近三十的面容却如同韶华女子一般的莹润娇好。
宫中人只道是谢令容在借此留住姜彻的心,事实上,姜彻看起来对谢令容也是宠爱有佳。
终于,有一年的春天,谢令容再度有孕。那年冬天,谢令容产下一对双生子,先出来的一个男婴却是通体发黑,并且没有呼吸。谢令容惊吓的晕了过去,皇宫内传开说是谢令容诞下一个妖怪的传言。
另一个婴孩还没出来,谢令容从晕厥中醒来,几乎是九死一生产下了另一个男婴。就是现今的太子。
谢令容昏迷,太医在床榻上不间断的诊治,都摇头叹息,生还机会渺小。姜彻守在床侧,紧握她的手,呼喊着“容儿”,深情之处,为之动容。
几日后,谢令容终于从鬼门关回来。此时却听人道他去了陵园,这日是孟雅君的忌日。
谢令容愤恨的拂倒了所有的杯盘,直到看到那一只白玉杯,方才停歇。谢令容握着白玉杯,却终是没有落下一滴泪。
005荒芜丛生
自那后,谢令容身体羸弱,已经无法再怀孕。而小太子也体弱多病,姜彻几乎是将他捧在手心。
死婴被速速带出宫去埋了,以后只要有人提及,都会被秘密的处置掉。这件事,成了皇宫的秘闻。
本来帝后二人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应着生孩子的事情发生,谢令容的心性越发的狂躁,经常被噩梦缠身,变得越发暴戾起来。而且自此后,谢令容也染上了怪病,太医诊治,是因为用多了一些驻颜的药导致体内积毒过多,生下的大皇子恐怕也是因为积毒才会出现异样,早早夭折。
帝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此后两人再也没有提及那个孩子。
姜彻念她为自己生下龙子,派了太医调理,自己也是经常前往,谢令容虽然依旧心存芥蒂,但面对姜彻,态度有了改善,帝后难得和睦一段时日。
帝后再次决裂,并且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起因于那一年,姜彻出去狩猎。那一年,小太子已经是七岁。
姜彻途径九渊山,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姜彻将她安置在了宫中,对她宠爱有加。女子名唤容华,被封为华妃。
册封当日,谢令容冷眼相看,已是将容华的样子刻进了骨子里,等待着一日将她捏碎。
不多久后,华妃怀孕,产下婴儿,一男一女。谢令容故技重施,华妃难产致死,两个婴儿也被秘密处置。
姜彻冲进凤仪阁的时候,怒不可歇。
他怒视着谢令容,如同当初孟雅君的孩子被害一般。
可是这一次,姜彻什么也没说,连一句责怪的语言都没。他望了望谢令容,很久以后,只是低沉的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一句好自为之,姜彻十六年未曾再踏足凤仪阁。
一句好自为之,孝贤谢令容十六年高傲的也不去见他。
姜彻痛失华妃,将其葬在皇家园陵,但几年前,皇家园陵有异象产生,侍卫赶到之时,什么都未缺失,独独华妃的墓穴空了。有传,是姜彻不忍,将她重新送回了九渊山。
姜彻后来也立过妃子无数,但都没有过身孕。是谁所为,在皇宫内早已是一个不必去争论的事实,也没有人再敢去讨论。
姜彻甚至出宫寻花问柳,有传言说姜彻在宫外与一绝美女子关系亲密。
年华顷刻纤转,转眼二十余载,苍老了谁的容颜。
谢令容陡然睁开眼睛,却未发现眼角早已湿润。这一场梦,提醒了她已经忘却的记忆。
她微微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路颜,看到了坐在路颜背后的姜彻。
此时却见路颜诡异的一笑,眼前逐渐明朗,这一场梦,似是耗费了谢令容太多的精力,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你喊朕来,就是让朕再温习一遍你的恶行?朕倒是差点忘了,这个凤仪阁朕说过不会再踏足的。”姜彻嚯的起身,大步流星而去。正好撞翻了宫女端进来的茶水,杯子碎落,撒了一地,让床榻之上的谢令容蓦地一惊,看着那碎落的瓷片,差一点晕了过去。
“以后不要拿什么白玉杯来说事,若真是要毁了,朕给你几千几万个杯子任你摔。”
“好啊,你若是真如此,就索性全摔了,连带着本宫也杀了。从孟雅君开始,你心里就不曾有我,姜彻,你本就对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我当初将一颗心全部给了你,你做了什么,只不过将它践踏,姜彻,是你负了我。”两人怒目相对,屋内一片静谧,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有路颜,似是在享受着这个场景。
“你终于肯说了,这些话,你终于肯说了。朕若不对不起你,你可曾对得起朕?你以为只你有心是不是?这些年,朕容忍你的还不够是不是?你非要逼着朕废了你这个谢令容,将你打入冷宫,你才开心罢休是不是?朕倒是要问你,当初善良善解人意的谢令容哪里去了。”姜彻步步靠近,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他说出这么多。
“呵,对不起你,是啊,我们当初就是错误,当初就不该一起。文清死了,谢令容也死了。他们死在江南水畔,死在子虚河边,死在新房,都是被我们亲手杀死的。”谢令容说出这些话时的决绝连姜彻也震惊了。他看了看谢令容,终是无言,拂袖,离去,正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谢令容无力的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宫女太监立刻急了,路颜一扬手拦住他们“谢令容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即可。这是第一次诊治,以后多几次,谢令容便可以痊愈了。”
众人一听,方放下心来退到了一边。
“皇后,这一次的诊治可还满意?”
“你到底是谁?你……”谢令容紧紧的盯着路颜,却发现自己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皇后不必激动,诊治过程中,我放的一些药,有催眠的作用,所以皇后刚才不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不过是梦境罢了。皇后不如现在看看脸上如何了?”
听到此,立刻有宫女拿了铜镜过去,谢令容一照,果真是看脸上的黑块小了很多,心中顿时愉悦几分。
转而看向路颜时,脸色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神医果真是厉害,本宫重重有赏。”
“既然皇后如此说,不如有劳皇后给路颜沏一杯茶如何?”路颜淡淡的看过去,带着笑意,等待着谢令容的答复。
听到路颜的这个要求,谢令容愣了半晌,语气稍显冰冷的说道“本宫累了,此事以后再说。你要什么稀奇玩意,自己去挑,就说是本宫赐的。”
路颜对谢令容的逐客令丝毫不恼,身形散漫的站了起来。微微的一拜,便拂袖出了凤仪阁。
路颜离开后,谢令容歪歪的靠在床上。想起刚才姜彻冷酷的面庞和那几句无情的话,心底一片冰凉,原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心痛的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说出这些话来,让她终于也知道了他的一点想法。
“皇后娘娘,谢夫人来了。”
“传。”谢令容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只闻一阵啼哭声,一个女子匆匆走了进来,立刻跪倒在谢令容跟前。
“娘娘救救我家夫君啊。娘娘,要为我家夫君做主啊!”
“哭什么哭?好好的起来说话。”谢令容本就虚弱,刚才的事更是让她心力交瘁,此时听到女子的哭声更觉心烦意乱。
女子看谢令容脸色不大好,起身欠了欠身子在一边坐下了。
“有什么事慢慢说来。”谢令容道,这个女子乃是自己堂弟谢安的妻子,她的堂弟谢安因为还读过几年书,前些年来找她,她便给他安了一官半职,如今做的倒是不错,姜彻还给他升了官,这些年好好的,也没听说什么事,怎么如今他的妻子倒是来哭着求着了。
“是夫君他,有人污蔑他贪了治理河道的银两,现在皇上已经将她关了起来,等待审讯,谢令容娘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啊。”女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贪污?简直放肆。”谢令容一听,惊得一怒“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自会查明,别说是你,本宫也不能插手。你且下去等待消息吧,若是他没有做,皇上也不会污蔑到他。”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可要救救夫君啊,他,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他是谢家唯一的后人啦!”女子见谢令容这般态度,急的跪了下来。
“放肆。本宫乃是皇后,本宫有皇上,有太子,有晋国的万千百姓,怎的就只有谢安一个人了?你下去,本宫念在你担心许安安慰才语无伦次便不追究你了。”
“皇后娘娘,夫君一直心心念着你这个堂姐,小太子小时候也是常常坐在许安背上玩耍的,臣妇不会说话,但也知道亲情可贵,皇后娘娘……”
“罢了!”谢令容打断女子的话,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你去问一下刑部,谢安的案子情况,可曾落案了?让人照应着点,在天牢里给他好吃好喝待着,虽然现在在天牢中,但若是冤枉了,出来了,也还是朝廷命官,也是本宫的弟弟。”
“是!”太监领命,才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看见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回娘娘的话,刑部已经定案了,证据确凿,谢大人他也供认不讳,按照晋国律法,三日后午时处以斩首。”
“什么?”谢令容听闻也是一惊,这案子怎的定的这么快。
谢夫人一听到这个话差一点晕过去,随即跪倒在了谢令容跟前,哭得已是泣不成声。
“你先别哭,这人还没死呢。”谢令容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许夫人转而对太监问道“这案子是由谁审的,谁判的,可有用刑,皇上那边批准了吗?”
“这案子是由刑部尚书周夔周大人审的,并未用刑,听说,谢大人一看到呈堂公证就立刻供认不讳承认了贪污之事。皇上那边已经准了。”
“什么呈堂公证,哪里来的证据,我家夫君一定是被冤枉的。”
“证据是哪里来的,可是捏造的?”谢令容继而又问。
“皇后娘娘。证据是太子亲自奉上的,绝无虚假。”
“什么,是太子?好啊……”谢夫人突然大笑了起来“原来竟是自己家人做的事啊,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皇后娘娘,那也是他的舅舅啊!”
“好了,此事本宫心中自有分寸。你先去,若是谢安没有做,本宫绝不会让他被冤枉,可是太子做事一向沉稳,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冤枉了自己的舅舅。”谢令容厉声道。
“说白了都是一家人,你们这些皇族真是有皇族的架子啊,非要做到六亲不认是不是?当年大伯就是这样死的,皇后娘娘还要悲剧再一次上演吗?”
谢夫人这一句无疑触碰到了谢令容的痛楚,自己爹爹当时的惨状她至今历历在目,她也从未忘记过那段仇恨,如今孟雅君早就死了,孟家也倒台了。
“你将太子找来,说本宫找他有事。派人将许夫人送回去,她累了,说话越发的没分寸了,就在家安静的等消息吧。”
006一触即发
谢夫人被带了下去。谢令容耳边还充斥着她最后的话语。她也不会怪她,一个妻子担心自己的夫君,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的。
片刻后有太监回复,说是太子姜修泽外出有事,尚未回宫。
谢令容一听,心中已是有数,他这是故意不来见自己的,一面母子为难。
“你传本宫的话,让周夔掂量着,看此事可有通融之处,就说是本宫这般要求的。”
太监还未走出去,却见一纸诏书传到,严禁后宫干涉朝政。
消息倒是传得快,谢令容心底冷笑。
此时又见太监急急的来报,说是谢夫人在家悬梁自尽了。
谢令容一听,脸色蓦地惨白。当下也顾不得妆容,由宫女扶着慌忙出了宫。
宫门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跪着,那正是谢安的儿子,谢凌。
谢凌生的面红齿白,谢令容看着喜欢,所以经常上凤仪阁玩。
谢凌抬眼看到谢令容的辇车,抿了唇,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稚嫩的声音咬出几个字“请皇后姑姑为爹爹和娘亲做主。”
“凌儿,你快起来。”谢令容看到谢凌的样子,一颗心瞬间柔软了下来,她招手让谢凌走过来坐上了辇车,将他揽在怀里。
“姑姑,你一定要救爹爹啊!娘死了,舌头都伸了出来,我害怕急了,看到娘直愣愣的盯着我,却一句话都不说了。”谢凌说到这里,脸上混杂着眼泪,混杂着泪水,才七八岁的他好像还不理解生离死别的含义。
“姑姑会照顾你,也会救你的爹爹。”谢令容柔声安慰,对着宫人道“去刑部,本宫倒要看看周夔是怎么个证据确凿的。”
辇车缓缓前行,很快到了刑部大院。
谢令容有人搀扶着,另一只手牵着谢凌,走了进去。
刑部的官员个个迎了出来,跪下行礼“谢令容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千岁呢?我看本宫是百岁都没有了,这一个个的都是冲着本宫来,都盼着本宫早死吧!”谢令容看也不看众人,语气凌厉的说着,然后坐在了太监搬过来的椅子上。谢令容身子仍然虚弱,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微微的喘着气。
“臣等惶恐。”几个官员将头垂的更低,才刚刚他们已经得知谢夫人在家中悬梁自尽的事了,此时谢令容来,必定是要责备训斥的。
“周夔,本宫听说谢安的死刑已经定下了。”
“是。”周夔闻言抬起了头,对身边的人摆了头,那人会意,立刻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过来了账簿和许安画押的认罪书。
谢令容打开看了,证据果真是确凿,白纸黑字,红色的手印也是清清楚楚的。谢令容握在手中久久没有说话。
“就是你害死我娘的吗?是你要杀我爹爹?”谢凌突然扑了上去,拉着周夔的胳膊,就是咬了下去。
碍于谢令容在场,周夔只能忍着痛,不敢一把推开他,有太监立刻上前将谢凌拉开。只见谢凌扑进了谢令容的怀中,哭着说道“皇后姑姑,你快惩罚那个家伙,就是他害了我的爹娘。”
“凌儿,不要着急,姑姑会给你做主的。”谢令容柔声安慰了一句转而看向周夔“周夔周大人,这证据本宫已经看到了,虽说许安是贪污了,但也罪不至死。周大人如此铁面无私,难道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了?要知道,许大人可是姓许,不姓别的。”
“微臣明白。但是许安贪污的是治理河道的银两,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死罪难免,皇上也已经……”
“够了,周夔,你这是拿皇上来压本宫吗?”谢令容愤怒的打断周夔的话,手中捏着的账簿被一把扔了出去。
‘皇后息怒。”一等官员慌忙说道。
“他是本宫的弟弟,本宫绝不让他死。这件事,本宫自会和皇上去说,周夔,你的顶戴花翎看来是已经带腻了。”
“皇后息怒,早上皇上已经传来圣旨,准了谢安的判刑,而且皇上圣旨上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请恕微臣斗胆,皇后此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周夔不卑不亢,娓娓而言。
谢令容气的嘴唇泛白,那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他竟是发了两道圣旨,这是要故意断了她的念想吗?
“去锦阳宫。”
锦阳宫前,侍卫拦住她的去路“皇上有令,此时不见任何人,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请回。”
“啪!”谢令容一巴掌甩在了侍卫的脸上,自己由于用力,整个身子差点向前倾去,幸亏被安然扶住。
“皇后注意身子。”安然小声提醒道。
“好大的胆子,敢拦住本宫的去路,本宫就代皇上教训你一下。”谢令容二话不说,命身边的太监上前就是左右几巴掌扇了过去,侍卫不敢还手,脸上立刻肿了起来。
此事很快惊动了内殿的姜彻,姜彻身边的太监匆匆跑了出来“皇上有令,皇后立刻回凤仪阁。许安之事已成定局,皇后应该注意德行,不要失了母仪天下的威势。”
“他是这么说的?母仪天下?本宫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母仪天下?姜彻,你当真是狠心啊。”谢令容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爹爹的场景,那时候,她求了好久,求了孟雅君,求了他,可终究是没能救到自己的爹爹。
“回宫。”谢令容无力的说道,任谢凌在一边哭成什么样子,也只得搂着他慢慢的走了。
才回到凤仪阁,就传来谢安在狱中咬舌自尽的消息,他许是已经听说了谢令容为他出面无果的消息,心想着已经生还无望,只有自尽一条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令容无力的向后倾去,整个人仰倒在榻上。宫人慌了手脚,却见谢令容重新直起身子,口中呢喃着“我要沏茶,本宫要沏茶。”
宫女太监不敢耽搁,立刻匆匆下去备了茶叶茶具上前。
谢令容慢慢的走近,在她手中,碧落山水茶的小尖叶现身亮相,翻滚在三才盖碗之中,被澄澈的净水打翻了身姿,茶叶她手中辗转十四泡,终于闻得阵阵清香。
她提起茶盏倒了一杯,慢慢的至于鼻尖闻了闻,微微的啜了一口。此时看见,谢令容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她手一抬,将杯子扔在地上,杯子成了碎片,有茶香溢出。
“没有了,没有了。”谢令容懊恼的呆坐在原地,神情变得木然,当初她在茶馆中与文清谈茶论人生,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潇洒。
她曾说,品茶讲究意境。人生茶禅,生得禅茶。茶圣陆羽曾说,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限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竞陵城下来。
他曾说,茶之百味亦如人生百态之后,心自然静,更是明镜。只道是,凡尘如烟,红尘万丈,世俗之事,难得心静。容儿的心境让人佩服,文清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可如今,味道不对了,她泡出的茶完全不是以前的味道了。果然,茶是要干净的人儿才能泡的出,而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发丝,如今的她还是她吗?
她的眼睛突然间瞥到了地上的碎片,冲了过去“怎么回事,怎么会是白玉杯?怎么会?”
“皇后娘娘饶恕,奴婢以为你是要泡了茶给皇上送去,才给您递上了白玉杯。”身边的宫女立刻跪了下去,战战兢兢。
“白玉杯,我的白玉杯。是谁弄碎了我的白玉杯?”谢令容颤抖着双手捡起碎片,手指被割伤,也浑然不知。
“快叫太医来,快。”太监看到谢令容受伤的手,慌忙对下人吩咐。
可是一切喧嚣似乎与谢令容无关,她只是看着白玉杯,怔怔的出神,口中呢喃着“终究是碎了,碎了就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文清,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谢令容突然打笑了起来,在场的人听到笑声只觉一阵发凉,此时的谢令容乌丝凌乱,神态疯癫,不由让人觉得,皇后,是不是已经疯了?
“将这盏茶端给皇上,就说是容儿亲手沏的茶。”
太监端着茶盏迅速跑到了姜彻跟前禀报“皇上,谢令容娘娘她受了伤,而且,而且,白,白玉杯,碎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彻也不由得一惊。
他的脚迈出了一步,却又停住。
此时天空中淅沥沥的下起些小雨,太监立刻为他撑起了伞。
姜彻的半个身子却在雨中被雨水打湿,浑然不知。
太监递上了茶盏,姜彻握在手中良久,似是要将它捏碎。半晌,姜彻仰头喝下,茶盏扔在了地上,发出了突兀的响声。
这一夜,姜彻站在了雨中一夜,唯独说了一句话,轻的立刻随风散了。
“没有了。”
身边撑伞的小太监从未看过姜彻这般情况,听到那三个字时,吓得脸色惨白。
转眼去看姜彻,突见他倒了下去。整个身子终于都在雨下,雨势突然很大,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
“皇上……”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笼罩在黎明之下静谧的皇宫。
007镜归尘土
姜彻一病不起,太医诊断,身中剧毒,怕是命不久矣。姜修泽被急召入宫,太医轮流看守,宫中乱成了一团。
姜修泽下令,路颜却被幽禁在宫中,不得靠近皇上寝宫一步。
经过一夜整治,姜彻终于苏醒。醒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孝贤谢令容意图弑君,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谢令容被带入冷宫的时候,表现的异常冷静。她梳了少女的发髻,换上了一条粉色的长裙。此刻,她是谢令容。
冷宫常年失修,连着几日的雨终于停下,庭院中有着坑坑洼洼的水洼,飘落了一地的落红残花,浮在水面上。
谢令容独坐在院中,耳边风声萧萧,雨声萧萧,灯花减瘦,红烛尽燃。屋内昏黄的烛光微微的照射出来,拉长了谢令容的身形。
谢令容抬起头,突然凄苦的一笑,醒也罢,睡也罢,守护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天长地久,一颗心的地老天荒。
文清,不过是当时的一个梦吧。
他终于无法再容忍自己,一纸诏书,一宫冷色。下毒?他以为自己真的如此狠心吗?他以为自己恨他到要让他死吗?
果然,他们早就不再信任彼此了。
白玉杯碎,情意断。
“文清,容儿累了,容儿先走,你很快来陪容儿,可好?”谢令容起身,慢慢的走进房内,三尺白绫被抛向了房梁。
“其实你上次的梦只做了一半?你有没有兴趣将剩下的梦境走完?”路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边,他慵懒的靠在门框上,没有上前阻止谢令容的意思。
“梦?”谢令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随即淡淡的一笑,继续系着手中的白绫。
“你难道不想看一看你不知道的姜彻?我倒是觉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在这之后,你再选择自尽也不迟。”路颜说完,走上前,在桌子上焚了一炉香,将一个瓷瓶凑到谢令容鼻子边闻了闻。
谢令容只觉头脑意识逐渐模糊,眼睛无力的闭上。
才黑下来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她看到前方一个白衣男子走遍了大街小巷,终于在一个古玩殿内寻得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他欢喜的一笑,用锦盒小心的放了,送至了大学士府。原来,那只杯子是他精心挑选的,谢令容这才知道。
转眼她已走在小石子路上,那条路是通往文荷院的。她看到周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还能听到欢庆的音乐。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敢上前,却又不得不上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逼着她前进。
然后她看到了屋内两个人正在喝着交杯酒。
那是孟雅君和姜彻。那是他们的成婚之日,也是她和他的。这一刻,她又是谢令容,不是谢令容。
她看到孟雅君偷偷的在杯中放了什么东西,然后满含泪水的看着姜彻。
“雅君,对不起,此生我心中只会有容儿。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其他我都可以给予,唯有爱,我不能。”
孟雅君哭得更厉害,她没有想到新婚之夜,夫君竟会对她说这样绝情的话。
她掩了泪,说道“有与你的夫妻名分,我已知足。喝下这杯酒,我就别无他怨了。”
不由得对孟雅君动容,姜彻一口喝下。
随后姜彻身体出现异样,他搂着孟雅君到了床上。谢令容已经无法再看下去,她转身欲离开时,却听姜彻口中呢喃着“容儿,容儿。”随后,被孟雅君的低喘之声淹没。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原来竟是孟雅君用了春药。
时空转换,又到了谢起被害的那段时间。她跪着从孟雅君房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姜彻正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的看着。她走后,姜彻去了屋内,和孟雅君大吵了一通,她从未看过一向儒雅谦和的姜彻也会有如此的时候。
为了她,他与孟家闹翻,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后来,她看到宫门前,姜彻跪在地上,面对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祈求他放过许家的人。整整三日,不吃不喝。先皇不为所动,只说饶了谢令容,因着这件事,姜彻病倒,发了三天的高烧,回来却对谢令容只字未提,只因那时,谢令容根本不愿见他。
她流产,失去一个孩子。却没有看到过姜彻在月下醉了多久。她看到他哭了,那是为她,为他的孩子流下的眼泪。壮志男儿,也有流泪的一刻。
转眼到了她临盆后醒来之日。她看到陵园内,姜彻萧索的身形对着那一座坟墓“你不要怪容儿,一切都是由我引起,孩子也是被我所害。你放了容儿,朕就早些日子下来向你认错。容儿也只是一时的任性,其实她也很苦,比谁都苦。”
这是谢令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姜彻,泪决堤而下。她是为了他才来这里,乞求孟雅君的鬼魂来放过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的也这般傻了。
原来,他一直都懂她的苦。
时光又转换到了九渊山上,姜彻意气风发,像极了当年子虚河边的年轻将军。可是他们途中突然遇到克米亚族人的组织,姜彻与部队失散。而后他遇到了野兽的攻击,身上弓箭用完,一路逃之悬崖边,被逼无奈之下,落下。幸而出现一只白色的大鸟,将他拉起救了。
白鸟却非鸟,而是一个容貌清艳的女子,名唤容华。
姜彻得知她为神裔翼族,丈夫却是被猎人误当做非鸟射杀。姜彻心里咯噔一下,不久前,他所带的狩猎队伍里,有人射杀了一只大鸟,策马而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大鸟的踪迹。
容华晕了过去,姜彻一探之下,发现她已有身孕。
姜彻将容华带回宫中,容华本不想去,却听姜彻劝道,宫中太医众多,可以帮她调理身子,且她救了他一命,应该给他机会报恩。姜彻说,她不必担心一切,只要安全产下孩子,是去是留,由她自己决定,他绝不强留。
为了不落人口实,姜彻封了她为华妃。以后,经常去探望。
“我看你看着我时,常常发呆。是想起什么人了吧?”一日华妃,笑着问道。
“你的眉心有一颗痣,倒是和她很像。”姜彻笑着回答,容华见他不说是谁,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温言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要两个人坦诚才可。”
“我欠了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从何还起,此生,她怕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听到这个话时,谢令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隐藏在其中,不仔细凑近看,根本不会发现。他却看到了,还一直念着记着。他说她欠了她的,这个话,他从未对她说过。
是她亲手下了药在华妃的药中,由接生婆为她喂下。华妃难产而死,弥留之际,握紧姜彻的手,只说了几个字“救我的孩子。”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一双孩子,也已经危在旦夕。
她终于得以知道,那一句好自为之夹杂了他多少的情绪,愤怒,痛恨,无奈,愧疚,自责……
后来,她看到姜彻对太医院的人下了圣旨,每一个进宫被宠幸的女子,都要喝下一碗药,以确保不能怀孕。
有太医大胆问过,姜彻只回了一句“朕之孩儿,容儿生之足以。”
接下来的事情,谢令容不用去看,也已经知道了。眼前的景物转换,她重新魂归凤仪阁,依旧躺在病床之上。
她才忆起,白玉杯已经泡不出当年的茶香,而他修长的手指也太久没有弹奏美妙的琴音。他们本相爱,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却走到了今日。为何经得起生死,却经历不了相互的信任?
一刹那的天昏地暗,她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挣扎着,又自己爬了上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澄澈的瞳眸里一丝尘杂也无,清明的如同星月云日。
谢令容看到姜彻站起身子,缓缓的走到谢令容的身边,唤出一声“容儿。”
“文清。”她轻声的唤他,脸上有些少女的娇羞。
‘姜彻’紧张的扶起她的身子,却听谢令容又说道“文清,那一战我们赢了吗?”
‘姜彻’一怔,看着她消瘦的容颜,终是缓缓的点点头“赢了,容儿,我赢了天下,也赢了你。”
终于她回到了当初。成了容儿,成了那个掬水嬉戏的水畔女子,成了那个甘心前往生死与共的坚强女子,成了那个歪在他怀中脸红的娇羞女子。
“不知这样的结果,太子可喜欢?”路颜有些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你到底是何人?”眼前的是一个男子,白玉束发,紫黑色锦袍,身姿风流,正是当今太子。
“这样难道不是对谢令容最好的归宿吗?”路颜淡淡一笑。
姜修泽看了一眼此时的谢令容,难得脸上有安然的神情。
“若是母后有什么闪失,本太子一定会治你的罪。”
“如今太子继位在即,不知太子登基后可否答应路颜一件事。能够还华妃一个清白。”
“你是……”姜修泽蓦然一惊。
“我不是。”路颜迅速否定“所有人都应该相信当日所看到的,太子也应该相信。”
“也罢,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希望神医多留在宫中几日,为母后调理一下身子。如今皇宫有些混乱,我相信神医也不愿意惹到什么麻烦。”
“我走之日,必不会留。此时留下,倒也无妨,太子只要完成你答应之事,我定会让皇后身体安康。”
路颜含笑着举步而去,出了凤仪阁,路颜抬头望了望天,轻轻一叹。
夜色中的冷宫稍稍褪去了那一份华贵典雅,如这宫里的主人一般,在这百花烂漫的盛夏却带着一抹繁华落尽后才有的颓然与落寞。
。m.
小说推荐
- 公主在上,敌国太子又来了
- 鸾影连载
- 最新章:第1章 含恨而亡
- 当公公遇上公主GL
- 本文1v1,he,欢迎小天使们入坑~主cp:叶缥遥x沈暮歌年少成名的飞叶山庄少庄主叶缥遥对微服出巡的长公主沈暮歌一见倾心,开始追逐其身影,不惜假扮公公混入宫中,只为一眼便印在心底的人能懂自己这份深情,却不料被卷入朝廷纷争,更躲不过战乱纷飞。冷漠寡情的当朝长公主意欲用疏离和绝情斩断心底泛起的阵阵涟漪,
- 景小六连载
- 最新章:分卷阅读1
- 盛世婚宠:老公送上门
- 男朋友结婚,新娘不是她!还被说成是‘小三,一天之间受千人所指,万人所骂为此她决定答应易家三少莫名求婚!从此她成为万众瞩目的名门夫人为此她得罪了各路有背景的女人。栽赃,嫁祸,追杀…各种歹毒伎俩轮番上演,幸得高富帅老公见招拆招,保护得她个密不透风的慢着,无事献殷勤劳,非奸即盗“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跟她
- 冰公主连载
- 最新章:第一章:她‘睡’的可不是一般人
- 最强宠婚:老公在上我在下
- 浅晓萱连载
- 最新章:第一章 冒险,玩把大的
- 唐朝公主爱上我
- 废材青年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幸得唐朝公主迎进门。从此人生踏上新旅程,怀着寻梦、追梦的赤子心,加上唐朝公主一路相伴,成功改变废材少年。少年与公主的旅途中囧事连连,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朝公主居然愿意放弃尊贵身份,下嫁平民百姓。宅男与公主究竟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私定终身。本篇文章为你讲述。上官哥哥唯一
- 上官喜晨
- 最新章:第六十七章 小林有危险
- 田地在下,世界在上
- 陈澄得到了一个有五彩土地的随身空间然而,不能种地也不能装东西于是,她一气之下,把手机扔到土地上.多年后,陈澄成仙时,感叹道“当年我还是太天真
- 无尽宫主连载
- 最新章:第一章:不能种地的空间
- 公子在下,将军在上
- 一个解甲归田被毁容的将军整日沉迷美色中无法自拔~以下小剧场“我下次吻你,你再反抗,我就变本加厉吻你十次,记住了么”苏子青被那个带着半边面具的男人抵在墙壁上,脸颊潮红,泪眼朦胧,抖着被亲吻得肿起来的唇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得说不出话来。宇文飞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拦住他的瘦腰凑到他发红的耳根轻声道“你
- 廖虫虫姑娘连载
- 最新章:分卷阅读1
- 太子妃升职记2:公主上嫁记(上)
- 芃芃和齐晟终于过上了幸福的退休生活,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得母亲真传的三女儿竟然也有一段荡气回肠的“奇葩”经历!齐晟芃芃想为最宠爱的公主择一个贤婿,却未曾想姻缘天定,自有造化…这位公主也是从未料到,她见到她未来夫君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老天爷啊,真丑
- 鲜橙全本
- 最新章:第1章 选驸马这档子事(1)
- 公主节操何在
- 谁能想到,玄武国唯一的公主殿下是被从小下了盅毒的人儿呢从没有想到,在自己十五岁这年,自己竟会失身给与自己同父异母的王兄他竟是对自己有这种心思是了,她任性是自己的事。他又凭什么那样来惩戒她盅毒在失身以后开始时不时的发作谁能安抚她孤寂渴求的心
- 竹小玖连载
- 最新章: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