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的看见二人过来,林老大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急忙起身迎了过去。“吴老弟,你来了!”
“林大哥,你没事儿吧?”
林老大向沙滩一指:“我没事儿,那东西就在那呢,现在已经不扑腾了。”
“好,那咱们看看去。”
三人便小心翼翼地向怪物走去。
吴应立:“此物确实前所未见,光是看体型就不是寻常之物。”
林老大:“不仅是体型硕大,这怪物长相也不一般,甚是悚人。”
吴应立从脚下捡起一根树枝,走到怪物的尾巴处,戳了戳,那怪物一动不动,便问道:“它在此处有多久了?”
林老大:“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吴应立壮起了胆子,贴近那怪物,由于太阳已经落山,光线不足以看的清晰,吴应立便从腰中掏出火折子,借着火光,打量起来。
边看边跟俩兄弟说着:“这怪物确实诡异。你们看,它的眼球巨大而且较为并拢,并不像普通鱼那般。牙齿尖长,锋利无比,可见此物定是常年生活在深海。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
俩兄弟听着连连点头。吴应立继续道:“从这鳞片和尾巴来看,此物极像是一条金鲤鱼。”
“鲤鱼?吴老弟,那这条也太大了吧!”
“确实与平常鲤鱼不同,而且你们看它的鳞片,坚硬无比,又略微透明,仿佛一身水晶护甲,此鱼未有千年也有八百。”
“啊?!”林老二吓得差点跪下,“那它岂不是成精了,它因我兄弟俩而死,它不会……不会找我俩索命吧,哎呀……造孽啊。”
“老二,你先别慌。这鱼有今天这下场也是它的命数,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来到这浅海,而且,既然你们已经上岸,为什么它宁死也要冲过来?要说是想吃人,我觉得不大可能,饿了何必大费周折跑道这儿来,它这獠牙就不可能让它饿肚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吴应立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便接着观察,只见他蹲了下来,低着头,说到:“这鱼肚子怎么鼓鼓的?好像妇人怀胎一般。”
林老大:“我说怎么一天打不到一条鱼呢,果真都被这家伙吞了。”
林老二:“那海里的鱼多着呢,要都吞了,肚子不得炸开。”
“咦?”吴应立发出疑问,便也蹲下凑过去看。吴应立接着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林老二:“什么东西?”
“不知道,就在这肚子里。难道是我眼花了?”说完便把火折子拿的更近了点,马上就要烧到肚皮了。六只眼睛紧盯着,气氛十分紧张。
突然!林老二“啊”的大叫一声,然后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林老大紧忙嚷到:“有东西!我也看见了,真他娘的有东西。”
吴应立也十分惊讶,遇到这么一条百年金鲤,谁也说不好身体里会藏着什么。吴应立壮起了胆子,“带刀了吗?”
林老大把刀递给了吴应立,自己却和老二站的远远的,生怕再有什么变数。
吴应立将刀尖轻轻的伸进鱼肚中,慢慢的划,只见一缕金光从鱼肚中穿出,随着开口越来越大,光越来越明显。
吴应立把刀扔在了一边,低着头,站了起来,背对着兄弟二人。
“发现什么了吗?”
吴应立转身,表情凝重,他的脸忽明忽暗,怀里抱着的东西一闪一闪的发出金黄色的光。
鱼腹中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手肘,流到地上。鱼腹的腥味极其反胃,但是兄弟俩还是好奇的凑上前去。
三人围在一起,皆是满脸疑惑。
林老二:“啥东西?”
吴应立摇着头:“不知道。”
林老大:“这不会是什么宝物吧?”
……(三人沉默片刻)
林老二:“我总觉得有点像某种东西。”
林老大:“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小时候我淘气,喜欢爬俺家门口的那棵杨树,我总是会在树上看见白色的,小手指头那么大的东西。有一次,我把他掰开,看见里面有一个虫子。”
林老大:“你说的那个是虫茧,屁大点东西跟这个能一样呢?不懂别瞎说。”
那东西依然发出微弱的光亮,但却没有在鱼腹中那么刺眼了。吴应立的眼睛死盯着这怪东西,眼神却有一丝迷离。微弱的金光映入他的眼睛里,渗进瞳孔,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海滩死一样的寂静,金光渐渐消弭,仅存的一丝残阳落矣,令人窒息的黑暗迅速蔓延,即将笼罩整片海滩,吴应立呆在那里,仿佛进入梦境,眼前又浮现当年的场景......
他看见漫天的火光,慌张的男人们急快的奔跑。他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哀嚎。他闻见刺鼻的浓烟,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
一个男人被抬了出来,用残存的一口气举起烧焦的手臂,将怀里的羊皮纸交给了他,然后在疯狂的叫喊中死去。
随着林家两兄弟喃喃低语,吴应立回过神,但依旧被眼前这个东西牵引着。他把火折子交给林老二,他决定撕开这层缕丝,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手握着渔刀,微微颤抖,缓缓的割开了一个小缝。
海滩依然寂静的吓人。
吴应立长呼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刀扔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贴到缝上,两个手指慢慢的张开。
突然那东西迅速的胀起来,电光火石之后,金光再现,覆盖了整个海滩,穿透乌云直达天际,然后再向四面八方疯狂地扩散,照亮了整片天空之后,洒向了黑蓝的大海,洒向了宁静的村庄。
吴应立捧着这金丝茧,一动也不动,二兄弟同样被这惊奇的画面冲击到头皮麻木。
也是在刹那间,天地间的金光倒回,如蛛丝,如利箭,全部钻回吴应立手中金丝茧中。刹那后,海滩又重新被黑暗笼罩,但这黑却比刚才还要死寂。
三人如木偶般。
哭叫声让万物重新拥有了生命。晚风、海浪、花香、树叶...
吴应立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的同时,触摸到几缕稀疏的毛发。
老二点上了火折子,三人重新围在了一起,但这次面对的不是什么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而是一个生命,哭声可以证明。
“亲...亲娘嘞,孩子,吴大哥,这里面居然有个孩子!”
林老大缓了缓紧绷的神经:“吴老弟儿,这...”
吴应立惊魂暂定,捧着手里婴儿,小移几步,说道:“此子不凡,生于鱼腹,这事前所未闻。”
“哥,你看,这家伙儿身上还有亮呢!”
林老大定睛一看,确有光亮,不过很微弱。
吴应立听闻后把孩子抬高,让其背对着自己,一瞧,那光亮从那孩子后腰发出,确实正在慢慢变得暗淡。
片刻后,金光全部褪去,只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印记。待老二走过来时,印记已消弭大半,最后只留下印记的轮廓线条。
“老二,拿近点瞧瞧。”
三人低下了脑袋,凑到火光前。老大上手摸了摸印记,说道:“这是个啥嘛?”
林老二脑袋一歪,眼珠转了转,想着道:“我看,有点像...扑棱蛾子。”
突然!
吴应立情绪发生巨大波动,用力的把婴儿搂在怀中,先是原地打转,张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眼睛瞪的巨大,血丝从眼角抻到眼仁,接着向着岸边跑了过去。
他跑着跑着又狠狠地跪下。他只是叫喊着,“啊!~”
林老大看吴应立中了邪,嘴里叨咕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吴应立叫了两声后又发出诡异的笑声...
林老二被笑的汗毛耸立,回头看看他家大哥,林老大也惊讶着摇了摇头。在他们俩的脑海中,吴应立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这种非常的状态让他们俩也不敢接近那个曾经文质温厚的吴应立。
笑声散去,吴应立从怀中掏出羊皮纸,狠狠的在手中攥了攥,然后扔到沙滩上,慢慢的将婴儿放到羊皮纸上。
眼泪掉到婴儿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向无尽的大海,哽咽地说:“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吴应立,今日完成遗命。”
林家二兄弟一头雾水,吴应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应立又大声张口道:“爹,您安息吧。”
许久。吴应立抱起孩子。二兄弟见状赶紧跑上来,“老弟,你...没事吧?”“对啊吴大哥,你刚才可吓坏我俩了。”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没事就好,那这孩子...”
“我正想跟你俩说,这孩子我得带走。但除此之外...”
“吴老弟,你有话就说,我们都答应。”
“那好,林大哥,老二,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们俩不要跟任何人说。你们也看到了,此子不凡,他身上有什么秘密我们谁都不知道,我怕说出去会惹上麻烦。”
“好好,我们一定不说。”
吴应立随即看向海滩上的那条金鲤鱼,道:“这个金鲤,你们俩给它身上的鳞片全都扣下来,然后扔回海里。这鳞片可能值点钱。”
老二听闻后略有喜色,忙答应:“好好,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好,那你俩在这等我,我回家拿点东西。”哥俩口中附和着,早已拿起刀开始抠上鳞片了。
/
吴应立快步回到家中,给婴儿擦了擦身子后,便翻开木柜子,收拾起了细软。
此刻二兄弟忙得不可开交。“动作快点,天亮个屁的了。”林老大催到。“还要咋快,我给那刘寡妇打水都没这使劲。再说了,这离天亮还早着呢。”
林老大自知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慌得不行:“睁着眼睛放屁,这叫天没亮?我都能看见你头发里那只小王八,赶紧!”
林老二抬手一模,果然捞的那只王八就藏在头发里,估计是正睡得香,被老二一个大劲扔飞了。
老二蹲在地上接着抠,可总觉得不对劲,太阳下去刚入夜,大哥为啥能看的这么清晰。老二心里想着吴大哥怎么还没来,回头一瞧,没看见人,却看见漫天的浓烟,顺着烟儿往下一瞧,急了:“哥,哥,咱村着火了。”
林老大一听,也紧忙扭头到屁后,果真。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来啊,吴老弟这次是铁了心带孩子走,这清水村他是不待喽!你说住了这么多年,就为一个...”
林老二打断他的话:“哥,那...那不会是咱家吧。那好像是咱家啊哥!”
林老大听闻也一愣,赶紧向前跑两步,揉了揉眼睛:“他娘的,真是咱家。”
火光下一个男人步履蹒跚,正向他俩走来。老大赶紧迎过去,没等张口,吴应立便说道:“没错,是你家,我烧的。”
林老二话不多说揪起吴应立的领子就嚷道:“你干什么!”
吴应立神态淡若,张口说道:“这村子你们哥俩怕是不能再住下去了。这鱼罕至,世人知者有一无二,此物鳞片晶剔坚固,色如宝石,有价无市,可保你二人荣华富贵,用之不尽。”
林老二听闻后松开了手,马上跑到金鲤旁边接着抠起来。
“你们俩赶快,趁村民们还没发现大火。”说完这句话,吴应立便顺着海岸往南,离开了村子。
林老大呆呆地看着漫天的大火,那房子住过他们林家几代人,今夜便将化成灰烬了。
“大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啊!”
火烧木头发出的噼啪声和村民的叫喊声越来越小,身边还是黑黑的夜,吴应立也不知道自己该要去哪......脑海中,那些陪伴了父亲一辈子的文字一遍一遍地在耳边环绕...
“吴氏遗命。吾辈有难,仙人予泽。今受托付,滴恩以报,不负香火。后人谨遵,当寻一子,意舍有记,形似蝶,遇之引往幽...”
吴应立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呢喃道:“爹,请您给我托个梦,告诉我,羊皮纸缺失的一角,到底写着什么?我又该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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