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最火辣的日头挂在碧蓝的天空中,白净的云朵像是贪玩的孩子,它们四散在空中,完全不惧怕这个闪着七彩橙光的的近邻。
我纵身跳入水中,水花四溅。
前一秒钟,我还觉得闷气蒸腾,热的难受,后一秒钟,浮潜于水下的身体与头颅,畅快淋漓的似要追过清风。于我而言,只要有水的地方,一切酣然。
我亦生长在沿海城市。这或许和我天性擅水密切相关。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光,我都是游在水中。
父亲时常说我是无师自通,那只小巧的如甜甜圈一样的泳圈套在身上,反倒成了我的负累。尽管如此,父亲亦会绕在我身旁,我不论怎么扑腾,都游不出他所视的安全范围。
那些美好的记忆,关于我的父亲,关于那些水下快乐的日子,我都为它们依依覆上了精美的糖纸。我小心安放着,以待思念蔓延的时候,取出来重温。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跟随父亲到海边嬉水。我还记得父亲宽厚的肩膀托着小小的我,他走在水中,海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小腹,他的步履开始变缓,他轻轻抓着我的脚丫,我的手端在他的头顶。我低头看着我的父亲,他的脸上映着暖暖的太阳光,他忽然轻仰起头,原本落寞的神情突然一扫而光,他笑起来,深邃的眼眸里浸润着一缕柔和的海风。
Vara游在我身边,它比我的体格圆润几倍,动作却要灵巧我万倍。滑腻的鱼尾上下摆动,肥硕的的鱼身仿佛装载着永远都消耗不完的热情,只需轻柔浮动,便可畅游无阻。我加速蹬着我的筷子腿,也不及它的半分速度。但Vara总是会刻意放慢它的步调,它喜欢环绕在你身边,在轻轻地绕着你打个飘逸的转转。
天性使然,它们都是既聪明又善良的孩子。
在还没有选择从事这项职业之前,我曾从新闻资讯中了解到许多负面信息。这些新闻报道的综述是:生活在水族馆的海底生物其实并不快乐。人类对待它们甚至极其残忍。尤其是那些已经被驯化的物种,诸如海豚,虎鲸,白鲸,海狮与海豹。所谓的残忍,并不是说它们在训练过程中会遭遇体罚,而是被驯化本身便是一种迫hai行为。
在剥夺了自由的同时强化它们的生活,对动物而言就是伤害。
尽管衣食无忧,尽管没有了天敌的威胁,生活在无敌水箱中的海洋生物是不是真的可以倏然自得?我给不出恰当的解释。
我能做的,只能是用心对待。事实上,我一直都把Vara当成自己的孩子。不光是我,馆里的每个同事都是这样做的。
这些新闻着实让我不愉快了很久,也失落了很久。我还差点烧掉了自己的驯养资格证。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坚持初衷,成为一名水生哺乳动物驯养员。
我时常会这样安慰自己,那些论述观点固然有根据也有道理,但世界上始终都存在着不公平,许多问题都是现实存在的,且大都不可逆转。作为一名基层人类,我只能坚守自己的原则,做好我能做的事。
对待我身边的动物始终真诚。
在我看来,Vara和它的小伙伴们生活的都还不错,它们在我工作的地方都得到了最好的食物配给与细心的照料。
Vara才刚刚恢复训练没多久,它显然很不带状态。 它可能都忘了,今日事要今日毕的守则。它不想理解你的任何手势,它甚至都懒得定在你面前认真的看上你两秒钟,它会肆无忌惮的跑开,快速地兜到你入目不及的角落,又忽然一瞬间冲到你的面前。
在Vara不好好做正事的时候,我就不想吃午饭。
一人一豚,死磕到底。
Vara肯定是不饿的,一上午,它除了吃掉了一份常规的“海味定食”,还从我这里骗走了不少奖励鱼。都是它最爱的冰冻横泽鱼。
我知道Vara是在跟我耍小聪明。因为在陆生部喂了半个月的企鹅,那个阶段,我与它平日亲近的时间非常有限,Vara兴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与我多呆上一会。所以我也有信心,下午的表演任务,它一定也会像前几日一样,出色的完成。
我从水中探出头来,湿溻溻的头发盖住了我的潜水镜,我撩了一下头发,在水面上寻找Vara圆圆的头顶尖,它灰溜溜的皮肤很容易隐匿在水中,如果它故意再下潜一点,你是根本看不到它的。
“薇儿!”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我仰起头,看见一行四人站在看台的最上边。我看见有个人正在冲我挥手,我拿掉潜水镜,把它卡在脑门上,才看清楚,挥手的那个人是张部长。他今天穿的很像是个传统上班族。他竟然给自己的半袖衬衣上打了条紫红色的领带,那状态很像是个村镇领导去参加县里的什么座谈会的装扮。
我猜,他今天格外重视自己的工作形象多半是因为立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中年人。两个中年人齐刷刷地都穿着得体的正装,年纪稍大的那一个带着个细框架的银丝边眼镜。而最吸引我注意的,则是站在他们三个人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男孩身形魁伟,长的高高大大,穿衣装扮像是个未出校门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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