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品牌门店的销售们在各自的区域里静静地站着。用来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就是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再不时整理一下架上的衣服。门可罗雀的前提下,他们也并不为自己的业绩发愁。
稀少而稳定的客群足以使他们获得满意的收入。
有客人临门时,他们也会主动迎上去。但也只是安静地跟在对方身后,察言观色。
如果不是秉承服务行业的操守,其实就连这些都显得很不必要。许多客人会有指定的款式与颜色,相同的款式会买齐所有的颜色。还有一些固定客群,你却根本见不到人。他们会预定当季发布的最新商品,然后在吩咐他们的助理把东西取走。
承俊坐在松软舒适的宾客沙发上,他有点百无聊赖,除了张望那些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也就只有企盼着试衣间里的人了。这种硬塞进日程里的安排,也就这个人可以左右他了。
一个身着黑色衣裙的女子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女子屏着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又胖了!”她低声抱怨道。
宽大的立镜里影着一个婀娜的身姿。女孩长的很标致,眉色清淡,仿佛两座微微拱起的小山,一对乌亮而生动的眼睛,仿佛是生在山脚下的碧清湖水。女子在镜前来回走动,时远时近,黑色的高跟鞋,楔形处脚背高高地弓起。
她终于站定,“你选好了吗?”她挑了一眼镜中的承俊说道。
承俊站起身,走到一排衣架跟前,从架子上抻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长及膝,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这条找一件和景小姐没有变胖前的尺码包起来。”承俊把手中的衣架递给站在一旁的销售顾问。
景承悠白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她深吸口气,再次对着镜中的自己,“我还是可以买原来的那个尺码。只要...”景悠然深吸口气,“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她屏着气,努力收着自己的小腹。“我已经够累的了,放轻松穿个衣服都不可以吗!”她抱怨道。
承俊瞥了一眼景承悠,“你本来就是个水桶腰。”
“你就是喜欢排骨精!”
承俊笑起来。景承悠其实不知道,学生时代,她每次参加网球青冠赛的时候,承俊都会这样跟身边的同伴介绍她:你们看,那个直上直下的女孩就是我妹。
景承悠是景承俊的双胞胎妹妹,承悠很像母亲景澜,她身材中等,气质干练。
“哥新交了女朋友吗?”
“嗯。”
“是樊峰的女儿吗?”
“不是。”
“不是?你们最近不是走的很近?”
承俊笑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呃...”
更衣间里没了动静。
“为什么不整理间客房出来给我?你就忍心让你的亲妹妹睡在酒店冷清的房间里?”
“如果睡腻了总统套房,你可以叫人给你调换到普通房间去。”
更衣间里又没了动静。
“现在家里没有客房。我差工人搬空了所有的房间。”承俊悠悠地说道。
景承悠再次从更衣间里钻出来,“唉!我和我妈都是孤家寡人,整日飞来飞去的。”景承悠顿了一下,“我还要被严加看管,而你可倒好,不折不扣的欢愉分子,家里却就放一张床。”
销售人员之前已经下楼,楼上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承悠讲话并不避嫌。
“景女士好吗?”
“你可以跟她打个视频电话。干嘛问我。”
“我们时常见到啊。”
“亏你说的出,不是跟一堆老头子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吗?”
“代我向她问好。”
承悠撇撇嘴,“走吧。”
承俊站起身,跟在景承悠身旁,两人一前一后朝楼梯口走去。
“这次公差计划在丽港呆几天?”
“明天上午剪裁仪式结束。下午就飞走。”
“那下午会议结束后,我叫司机送你先回酒店,休息两个钟头,我七点钟过去接你去吃晚饭怎么样?”
“好吧。不过真是累死了,时差还没倒腾过来,明儿半夜又得倒回去。”
这几日我都很少与派格碰面,他签了经纪公司,每日早出晚归。
派格已经改名金玹雨。这个艺名是公司拟定的。派格从三个备选名字中选的这一个。
他曾经对我说过,他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认为在他很小的时候,没有人为他认真取过名字。毕竟孤儿院的大门外,每年都会拾到弃婴。那些裹在襁褓之中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派格当时把三个备选名都传给了我,分别是“玹雨”,“宇彬”和单名一个“泽”字。我在其中挑选了“玹雨”。派格马上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给我,他说他也是最喜欢这个名字。
有天早上,我在客厅餐桌上发现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白色纸盒。盒身扁扁的,却很厚重。盒子旁边立着一张灰蓝色的小卡片。
你帮我做了最好的选择。
所以,
我也要帮你做出最好的选择。
落款署名是‘金俊希’。
我打开纸盒,轻薄的桨色麻纸中裹着一条白裙子。我将裙子抖开,和之前被弄脏的那条款式差不多,但用料和做工却是极上乘的。我盯着背襟处的商标,感到十分困惑。我将裙子放在一边,拿起那个包装盒子反正看起来。盒子是没有品牌LOGO的极普通的盒子。
派格已经早早出门。去上班的路上我发了几条简讯给他,直到中午他才回复给我。听语音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依旧兴致勃勃。他习惯不间断地讲话来叙述一件事。他说他下午要去Kiven的工作室拍摄样片。
缘分总是妙不可言。我偶然间碰到的人,竟然又会与自己的好朋友在工作中互相合作。期间产生的误会,给整个相识过程赋予戏剧性。派格第二次见到Kiven,是在最后应试阶段,对方就坐在姜淑沁的旁边。Kiven也是考官之一。
简直就是一场低沉的骤雨,派格这样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应试结束后,派格再次见到了Kiven与他的助理小樱。Kiven主动添加了派格的社交账号,并立刻转了一笔钱作为洗衣费。派格一再推脱,但对方还是坚持要派格立刻收账。派格说,他就是用那笔钱给我买了这条高仿裙子。
“你还真会‘借花献佛’~”我当时揶揄派格。
“你喜欢吗?”他反问我。
“喜欢~很适合我。谢谢~”
度假村的落成仪式届时举行,子公司的股东,公司高层,除此之外,公关公司还邀请了某当红女艺人出席此次活动。一切准备就绪,魏荣忠才发现,他始终没有看到景承俊。这时景承俊的行政助理突然快步走到魏荣忠跟前与他低语了几句。魏荣忠眉头紧锁,他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了人群之中。
承俊缺席剪裁仪式 。他的行政助理告诉魏荣忠,他休息半天。
主流媒体都已到场,剪裁仪式如期举行,景承悠站C位。
景承悠时常戏称自己是谜一般的芳华。自成年之后,她便替代母亲与哥哥在公众面前扮演各种角色,故也被外界冠以诸多称号。天才少女,商界奇才,最年轻女富豪云云。
此时,这位天地尤物正坐在贵宾候机室里吃牛肉面。在这之前她一直饿着肚子。由于时差问题,前一天,她在床上苦熬了半宿才疲惫地入睡。在规划时间的最后一分钟又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她实在没有胃口吃早饭。那时候她也不觉得饿。
活动之后的餐会,她需要发表致辞。致辞只需五分钟。致辞结束之后她就乘车离开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景承悠始终蜷缩着自己的腹部,候机楼渐行渐近,她才调整了坐姿。
下午是公益计划“蓝色天使”的新闻发布会。该计划致力于海洋保护与关怀治疗自闭症与脑瘫患儿,结合海豚疗法为主题的非盈利性社会公益活动。
魏荣忠作为代理人出席新闻发布会。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承俊的人。
宴会厅中人头攒动。我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会留意到我。我转出人群,来到走廊上。宾客仍在陆陆续续到场,走廊上也躲不得清闲。
做为“蓝色天使”公益计划的直接参与者,海洋事业部的海豚驯养组全体成员受邀,参加集团的内部高级酒会。几个基层员工混迹商界精英。我一直觉得这份殊荣有点奇葩。
远远看见米娜与Peter下了电梯,他俩也看见了我。米娜今天穿了件沙紫色的小礼服,她盘着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娴静。Peter也是身着正装,他这个样子每年都可以见到一次,在一年一度馆里举办的年会上。他每年都穿这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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