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剑雪》正文 第一章 破庙

    
    明.嘉靖年间，世宗朱厚熜迷信方士，崇尚道教，并任由首辅严嵩把持朝政，致使明朝吏治腐败，文恬武嬉，边事废弛。沿海士兵大量逃亡，战舰锐减，沿海设施久遭破坏。
    而此时，日本经过南北朝分裂战争，一些战败的南朝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并与沿海一些商人、海盗等勾结，不时侵扰中国沿海。史称“倭寇”！
    嘉靖二十一年，倭寇由瑞安入侵台州，又攻克杭州，侵占浙江沿海，二十三年，许栋、汪直等导引倭寇，聚于宁波境内，潜于豪民为市，肆行劫掠。在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大肆烧杀掳劫，江浙一带民众被杀数十万。
    “倭寇”一时猖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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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二十四年，杭州城郊外；
    一座破落的山庙孤零零地矗立在覆满白雪的山腰之上。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大雪似乎降临得格外的要早，山庙之外，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不停地飘落，山上原本稠密的草木仿佛从地面消失了一般，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山庙外，依旧寒风凛凛，此刻，夜色渐渐降临，方圆几里之内，唯有这山腰上的破庙内，还残存着一丝火光，屋外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咆哮，狠狠地敲打着山庙屋顶上那几片残破的瓦片。
    山庙内几座佛像已经残破不堪，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应是有很多年都不曾有人来过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成了破庙里这七八名衣着破烂的流浪孩童暂时的栖身之所。
    “天一哥哥，你好些了吗？”
    庙堂里的一角，十三岁的楚天一身上裹着一条破毯，躺在地上紧紧地缩着身子，俯在他身边正询问着的是一个十岁的女孩。
    即使是紧紧地靠在火堆的旁边，楚天一却仍感觉周围冷得刺骨，他病了，这一病，就病了十多天，而且病得十分严重。
    “哼，一个快死的废物，还要整日在这里糟蹋大家的粮食！”
    火堆旁，一个体型微胖的男童瞥了一眼正在浑身发抖的楚天一，喉中发出一声冷哼。
    “你说什么！？”
    听闻此话，女孩明显不悦，回头翻起白眼，目光狠狠地斜视过去。
    “天一哥哥才不是废物，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呵，他不是废物是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每日都有分工，凭什么只有他什么都不用做？！”
    男童针锋相对，伸手指向楚天一，扭动着胖硕的身体瞬间从地面蹿了起来。
    “你们说，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废物！”
    这一句，男童的声音几乎是从口中咆哮而出的。
    话音落下，几乎其他所有孩童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而此刻的沉默，显然便是代表着默认。
    “你……！”
    女孩憋着嘴，泪水已经开始在双眼中打转。
    在这样一个天灾与人祸并肩而至的时节里，凡人的生存已变得极为不易，这七八名侥幸存活至今，已经算是得到了上天极大的眷顾，在之前的一个月里，他们陆续聚集在了这破庙之中。
    为了生存下去，这些孩童每日都必须去搜寻食物和柴禾，他们之间都有一定的分工，有的负责去城中乞讨和捡回一些丢弃的被褥和破衣，有的负责拾柴，有的负责去铲挖野菜，到了黄昏，他们就必须回到这破庙之中，因为如果在外过夜，就一定会被活活冻死！
    楚天一已经病了十多天，所以原本自己应该承担的那份任务，自然就平摊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每日除了白吃和养病，什么都做不了，现在，除了身边这个与自己同村并一起逃难至此的女孩还在悉心地照料他以外，其他大部分孩童都已经对楚天一生出了极度的厌嫌之色。
    因为，此刻，楚天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
    “够了！丁槐，你给我坐下来！”
    一声断喝响起，破庙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发出厉声喝止男童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名叫李易，是这帮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可是李老大，他们……”
    男童心中不平，还想说什么，但无意间看见李易恼火的眼神，又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楚天一的那份口粮，由我来给！”
    李易收回眼神，顺势将手中的半截红薯从中间拦腰折断，起身将其中的一半递向了楚天一身边的女孩刘依依。
    女孩的两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李易递过来的半截烤熟的红薯，不禁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这十多天以来，为了让生病的楚天一尽快恢复身体，女孩几乎把自己分到的口粮大部分都留给了楚天一，由于营养不良，女孩自己已经生生瘦下了一大圈。
    “拿着！”
    李易不由分说，一把将红薯塞进女孩的手里。
    女孩双手颤颤巍巍地握着李易塞来的红薯，愣了愣神，随后又赶紧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她还是打算把这半截红薯留给自己身边还在熟睡的“天一哥哥”。
    熟不知，破毯下面的楚天一眼角正含着泪水，他早就已经醒了，只不过，始终不愿意睁开双眼罢了。
    “砰！”
    门外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破庙的木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瞬间闪了进来！
    忽然破门而入的俨然是一个成年男子，只见这男子竟是一身的道士打扮，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
    道士冲进门后，不由分说，竟直接冲向火堆，将一只正架在火堆上烹煮的陶罐一把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砰”地一声，陶罐破碎，还未烹熟的野菜和汤汁一起撒了一地。
    道士蓬头垢面，双眼之中充满了血丝，身上还留着斑斑的血迹，也不管地上的食材还处于滚烫的状态，竟徒手抓起，和着地上的泥土瞬间狼吞虎咽起来。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七八名孩童都被惊吓得不轻，纷纷连滚带爬地缩到了火堆的另一边，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之色。
    或许是注意到了周围的不对劲，道士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意识像是清醒了过来，渐渐地抬起了头。
    望着眼前这一群衣衫破烂的小乞丐，道士愣在了原地，捏着野菜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道士心中瞬间惭愧不已，若不是自己遭人追杀，走投无路，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竟会抢夺几个乞儿的吃食。
    “孩子们，对不起，贫道实在不该如此，真是罪过！”
    道士虽然心中愧疚，知道刚才自己吃掉的恐怕是这几个小乞丐今日里所有的口粮了，但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又如何能还得出来？
    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钱袋里早已空空如也，连一个铜板都不曾留下了，道士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当然，如果自己还有余钱的话，又怎会连续五天不曾进食一粒米粮。
    道士放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旁还躺在地上色色发抖的楚天一身上，双眼顿时一亮。
    “既然无法将口粮还给你们，那贫道就尽全力救下这个孩子的性命用以偿还吧！”
    说完此话，道士不再迟疑，起身走到楚天一身边蹲下身。
    仔细给楚天一把完脉象之后，道士眉间不禁闪过一丝阴沉，但随后很快消失不见。
    一番摸索之后，道士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颗通体漆黑的黑色丹药，直接塞进了奄奄一息的楚天一口中。
    见身边的女孩还有一些戒备，道士则是微微一笑，安慰道：
    “放心吧，小姑娘，这颗药丸乃是我武当山的秘制灵丹，定能救治这位小兄弟的性命！”
    楚天一此刻身体十分虚弱，虽然心中觉得这个道士来历不明，根本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但眼下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就算这道士要对自己不利，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便也不再多想，直接将丹药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道士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长吁一口气，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天一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见楚天一已经醒来，女孩赶紧将楚天一从地面扶起，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神奇的是，服下丹药之后，原本看起来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的楚天一，惨白的脸上竟然微微显出一丝血色，双眼也变得有了一些精神。
    虽然由于道士那颗丹药的作用，楚天一感觉已经好了一些，但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于是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用力向着女孩露出一丝微笑。
    在一旁一直旁观着的几名孩童此刻都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这邋里邋遢的道士竟然还有如此神通的医术，不禁刮目相看，原本的警惕心理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好！！”
    正当几名孩童重新围着火堆坐定之时，道士忽然面色一凝，心中暗道不妙。
    这是因为，此刻破庙之外，正有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来，那声音虽然急促而且已经近在咫尺，但却又十分微弱，这样踏雪无声的脚步分明只有武学高手才能够做到。
    当然，这声音除了道士男子以外，破庙里的这些娃娃自然是无法感知到的。
    此刻，除了感知到那阵无声的脚步声之外，道士男子还能察觉到夹杂在其中的那一份凌厉的杀气！
    “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