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呢喃,我向你告白》116.他不是彻头彻尾的商人

    
    最后一缕霞光隐没,黑丝绒般的夜幕上刻着星光。
    出租车内放着电台广播,绕耳轻缓的音乐溢出,欧阳妤攸侧靠车门,挪动着脑袋贴上窗户,凉凉的玻璃吸掉脸颊的温度,几分清醒袭来,像复燃的火苗,被冷风一吹,隐隐渐灭。
    她咬唇暗暗骂道:混蛋……
    上下嘴皮子一动,说得倒是好听。
    她曾经遭过那样的罪,被撞,被绑架……不一样被他抹得干干净净,他又何曾真的心疼过她。花言又巧语,她哪怕再傻,也不会允许自己又一次掉进他虚假的套路里。
    欧阳妤攸如此想着,闭上了眼,控制不住地,耳边却再次回荡起他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生病。
    老子不希望看到你躺在医院里。
    你敢出事,老子就敢杀人。
    ……
    他的话像魔咒,穿透了她。
    她拼命地阻断思绪,不准自己去想!
    她要忘记……
    要忘记……
    玻璃上晕开湿润水迹,顺着皮肤往下滑,鼻腔酸疼,那股又恼又痛的情绪像浓烈的酒,酝酿于胸腔内,在心尖上蔓延开来,令她清醒又醉熏。
    到了公寓楼下。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为什么去梵森。
    昏头昏脑跑了一趟,该问的一句也没问!
    她果然越来越蠢……
    失魂落魄上楼,打开门。
    闻到饭菜香,欧阳妤攸以为是阿姨在煮饭,自顾自换了鞋。
    “妈妈!”
    樱樱跑过来赖在她怀里,一股子奶香味,嘴里化着含片,搂住她脖子想让她抱。现在樱樱习惯了跟她睡,晚上起夜叫顺嘴,白天一样喊妈妈。她和林昇一样,并没有去纠正樱樱,任由她这样叫着。
    欧阳妤攸整理起情绪,趿着拖鞋,笑着起身把她抱在肩上:“今天上学乖不乖?”
    “嗯!”樱樱认真地点头,腮颊粉嫩,欧阳妤攸忍不住蹭蹭那张小脸蛋。想起那晚林昇忙得没回来,她又被季临川拖走,樱樱睡醒见不到人,阿姨早上过来,说她穿着小睡衣,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哭得别提多可怜人。
    “樱樱,快下来!说了多少次,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再抱你。”原来林昇今天很早回来,给阿姨放了假,他亲自去接樱樱,正在厨房煮饭,刚端菜出来,就见樱樱又在撒娇。
    林昇难得凶了一次脸,樱樱却不听,埋进欧阳妤攸颈窝里不理他。
    她抱着樱樱坐在餐桌前,绕开话题问道:“新房全都检测完了?”
    “嗯。”林昇脸色不大好,微微颔首,手臂一伸一收摆放着碗筷,他最终没在饭桌上跟她谈论这件事。晚上等樱樱睡了,欧阳妤攸见林昇在书房,铅笔刷刷摩擦着粗粝的素描纸,他正襟端坐着,沉默不语,只专注地盯着笔尖移动。
    欧阳妤攸站在他旁边,见他画里是个男孩子,半张脸隐匿在被子里,紧闭的睫毛卷翘,神韵生动,几缕刘海遮住眉,脸颊丰满。整个画面还没完成,林昇手指一落,突然握紧铅笔,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她。
    那张英俊的脸埋在她身上,声音消沉道:“小攸……”
    “小攸。”
    “林昇,我在听。”她知道他心里不舒坦。
    他自责道:“我好像犯了很严重的错,但可笑的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每个人都要我给个说法,我去医院道歉,那家人不接受……怎么会接受?生病的是个孩子,比樱樱还要小,他只有三岁……”
    他愧疚不已:“今天我才知道,整个楼盘竟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有污染问题,那些入住的户主联合起来要起诉地产公司,我难辞其咎,小攸,你刚拿到腾远的股份,却遇上这样的麻烦,我同样对不起你……”
    对不起?
    或许真正该说对不起的,另有其人。
    商场的尔虞我诈,只有季临川才能游刃有余。林昇终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甚至连合同为什么会落到自己手里,都没认真想过?
    倘若这背后存在的算计是真的,季临川给他项目,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欧阳妤攸想一想就替林昇难受。又倘若,法院开庭,责任最终真的定在林昇身上,赔偿事小,很有可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那林昇,就彻底毁了……
    第二天。
    林秘书敲开季总办公室的门,长桌边坐着的是一众管理高层,有几位还是专程从国外飞回来,商讨近来几件要紧的事务。
    原不应该进去打扰,但林秘书还是硬着头皮,朝各位区长鞠了个躬,走到季临川身边,贴耳悄声说:“欧阳小姐来了,执意要现在见您。”
    季临川眉宇间有些变化,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撇过头去告诉林秘书:“去南令路那家买点甜点,清淡一点的,给她去榨果汁,看着她,一刻都别离开。让我先忙完手头这点事。”
    “知道了。”林秘书按照吩咐退出去。
    这边驻扎在东南亚的区长,继续说道,“现在缅甸的政.策对我们很不利啊,为了增加当地的利润,他们已经开始限制翡翠原料出口,要求只能在缅甸境内加工变成品才能出口到境外。”
    季临川问,“放在缅甸境内加工,成本会增加多少?”
    区长摇头叹气,“至少要再增加百分之十的成本费。这还不是关键,如果不能出口原料,我们底下的毛料商人也就断了来源,滇北不再是原料中转站,那就是形同虚设,依我看啊,云南那地方是不好弄咯。”
    “原料不能出口,那成品翡翠未来价格必然是会大幅度上涨,这样一来,专柜的盈利还是很可观的。”
    另一边从北边俄罗斯回来的老卢点头说,“好在季总有远见,去年就转到了珠宝设计上,不然只靠出手裸石原料,我们现在真是举步维艰啊。”
    季临川继续问道,“东非那边呢?”
    东南亚区长答道,“上个月我跟老赵联系过一次,他那边货源不是很稳定,我这边还有几家公司等着出货呢。”
    老卢扭头说,“你别说老赵,去年你答应给我的蓝宝石,现在都还没影呢,谁手上还没几张欠着的单子。”
    “我要是有早就调给你了,谁像你磨磨唧唧的,好料子都藏着掖着的!”
    “嘿,我在梵森十几年了,谁不知道我明人不做暗事,再说了,你当公司监管部门是摆设呢。”
    “行了!”季临川出言制止,“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正思索着,离他座位最近的一个年轻男人,一开口便戳穿了这帮老奸巨猾的嘴脸:“公司规章制度上虽注明,各区之间原料可以按成本价互相调配,但,大家心知肚明,好原料越来越难开采,珠宝市场供不应求,若再闹出一次滇北老袁那样的事,只怕公司会吃不消。”
    他是现任北美区的丁一恒,这里面最年轻的区长,原是董事会老丁的大儿子,之前一直在美国研究宝石测评,自他当上梵森北美区长,从他手里开发出来的宝石,几乎都是顶尖的,开业典礼的那块鸽血红宝石,正是他第一时间从矿场上收回来的。
    丁一恒看向季临川道,“季总也有两年没到各处去视察了,像缅甸,当初是季老先生跟军政要员打好关系,我们才能合股开矿,现在那边已经明文规定,要将大半的开发权收回,季总也该是时候去重新谈一谈了。”
    季临川知道丁一恒的意思,翡翠原料若是断了供应,整个公司未来形势将会很严峻。他免不了要走一趟的,但不是现在。
    他最近还不想出这么远的门,至少这几个月还不行。
    欧阳妤攸坐在助理室的办公间,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林秘书挑两个最新鲜的红肉血橙,榨出一杯果汁端给她。见她连着两天来公司找季总,可比以前做季太太时还勤快。
    季总就更是古怪,马上就要跟殷小姐订婚了,他每天行程安排依然满满当当,林秘书为此还特意问过季总,需不需要腾出日程,他摆手说不用。
    可季凡林董事明明已经把订婚宴操办得差不多了。
    虽说是二婚,但季总未免有些太懈怠。林秘书看向欧阳妤攸,想起季总方才细致入微的交代,总觉得他们这关系有些微妙。
    终于,各分部区长陆陆续续从季总办公室出来,欧阳妤攸正要进去,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喊她:“欧阳?”
    是丁一恒。
    在美国时倒是经常见,季临川亲自提拔上来的区长,他这个人高大帅气,曾经还壮胆子追过莫莉,结果被狠揍了一顿,打得那叫一个惨,这丁一恒近些年不敢回国,季临川每逢让他回总部,他就拿莫莉当借口,说是怕她再给他打个屁滚尿流。
    几年不见,丁一恒还是一样的气质不俗,而莫莉也还是那个冷酷的莫莉。
    往事不提,他爽朗地笑:“那套鸽血红宝石设计得漂亮啊,开业典礼我没时间过来,看照片就给我惊着了,等下次我再收到好料子,也得让季太太你亲自来设计。”
    “设计自然是可以。”她也是客气地笑:“但我和季临川离婚了,丁区长以后还是不要再称呼我季太太,不久后,季总再婚,有人听了会不高兴的。”
    “离婚?什么时候的事?”丁一恒奇怪,昨晚赶飞机,季临川知道他要回来,特意让他拖了一箱子的孕妇营养品,简直把他当人肉代购。
    这一大早过来,还没人告诉他,季总离婚了?
    欧阳妤攸见他震惊得张着嘴,好半天没回神,于是打了招呼道别,径直进了办公室。
    季临川坐在黑色皮椅上,望着眼前的落地窗。
    林秘书过来收拾会议桌,他才恍然起身,肃然冷峻的神色,在转身之间,眼底带着笑意,异常温柔地问她,“该吃午饭了,来,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点。”
    林秘书拿来的饭盒,清新漂亮,白色上印着淡粉樱花图案。
    谁送来的午餐,不言而喻。
    她直直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季临川扶她坐下,蹲在她眼前:“总看着我做什么?等了这么久,你不饿?”
    这种毫不遮掩的温柔和他面具之下隐藏的滥情虚假,同时交织出现在欧阳妤攸脑海里,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季临川,简直莫名其妙。
    就像阿生说的,他这大脑构造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殷茵为他准备的午餐,他觉得她可以陪他吃下去?
    明明已经离婚了,难道他忘了?
    季临川怎么会认为她来找他,只为了陪他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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