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个娘子来养家》第494章 494 作家与皇帝4

    
    第494章 494 作家与皇帝4
    皇帝性情大变,跟前伺候的人只觉奇怪,却不疑心他内里已换过芯子,你道这是为啥?
    原来头一件儿,伤到魏忠贤、下到宫中杂役,都以皇帝为真龙天子,百邪不侵,纵信神神鬼鬼的事情,也不会往皇帝身上想。
    二来,有个说法叫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皇帝心思变幻,还要跟底下人交代不成?休说魏忠贤与客氏,就是李娘娘、王皇后,都轮不到与皇帝要交代。
    皇帝性情改了,旁人只有随着他打转的份,你看那北斗七星还得绕着紫微帝星转,更何况地上凡人,哪能与皇权抗衡?
    因此魏忠贤等人只以为皇帝遭逢生死惊变,太子又薨逝,因此性情有所改变也不足为奇。
    这一变,就数魏忠贤最难受,以往皇帝最信任他,如今皇帝宁肯请教阁老也不肯问他政事,叫他如何不难受?
    其实皇帝也不是没问过,他想着魏忠贤弄权这些年,史上头一号权奸,总该有几分本事,谁知说起政事,他那点水平全然不够看。也就仗着皇帝信任爬到高位,旁人动不得他而已。
    若是个有用的人,皇帝只怕还要想法子收服魏忠贤来用,偏他当真没啥本领,因此不上一个月,皇帝已为魏忠贤想好去处。
    大明的天子多少有些个怪癖,宣庙好斗蛐蛐,宪庙宠幸万贵妃,武庙在宫苑里设豹房,世庙好道,神宗不上朝……
    轮到当今天子,他把木工活看得比江山社稷还要紧!
    昔年国本之争,神宗在位,想立郑贵妃所出福王为太子,大臣们以立嫡立长为由,只认皇长子常洛,而朱常洛直到十三岁才出阁读书。
    朱由校比爷爷更惨,直到十五岁即位,也不曾出阁,书自然是读过的,可从没与阁老们打过交道,那些老狐狸所思所想他全然不晓得。
    不过这样胡闹的皇帝也有个好处,他只消将一分心思放在治国上头,文官们便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保佑,寻思皇帝该改好了。
    皇帝以往胡闹得过分,因此他一厢请教阁臣政事,一厢又使人往东南福建一带去寻红薯,满朝上下竟无一个人觉得稀奇。
    皇帝想来想去,民以食为天,吃饭乃头一样要紧事,他如今在朝堂上并无威信可言,就这些日子分别见过几位阁老,当面唯唯诺诺,仿佛敬他如天,可他但凡提出点要求,老狐狸们就能连消带打给他驳回来。
    便是他们应下,皇帝也能想得到,必是能拖就拖,能偷工减料就偷工减料,绝不会照着皇帝意思去办:无他,信不过胡闹的皇帝耳。
    既这么着,皇帝只好借着胡闹的壳子暗度陈仓,明着叫人往福建收集红薯等新鲜吃食,任谁也想不到他心里还藏着天大的事情。
    大臣们与皇后倒是觉得,皇帝虽时不时折腾些奇怪的事情,到底比从前更靠得住些,且不说阁臣们老怀大慰,皇后先又意外又欢喜,待皇帝也多了几分亲近。
    说起后宫,这里又有一个皇帝与普祥不同处。自打皇帝生下来,就没人教他要一心一意待一个女人,他虽不好色,妃子也有好几个,就连皇后在这事上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普祥却不一样,别看他是个后宫文写手,实际他奉行的却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若有妻子,决不肯再纳二色,要是与妻子感情破裂,也当先离婚,再谈其他。
    没奈何如今普祥装在天启皇帝这个套子里,就是他想只守着皇后一个,皇后也不能答应——当日孝宗盛宠张皇后,宫中再无二色,子嗣单薄到只剩下武宗皇帝一根独苗苗,武宗二十多岁时,未能留下子嗣便去世。
    当时大臣不得不迎立近支宗室为嗣,便是后来世庙嘉靖皇帝,谁知新立的皇帝头一件事便是“大礼议”,将生父兴献王追认为皇帝,竟不认自个儿是孝宗嗣子,从此以后,孝宗一脉绝嗣。
    这可是皇家,实实在在有皇位要继承!
    孝宗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放着,往后的皇帝,哪一个都不敢再独宠一人,定要多生几个儿子出来,才好保住自家这一支宗庙祭祀不绝。
    当今天子这一系本就单薄,更有福王系在旁虎视眈眈,皇帝身负重任,自然不能独宠一人,皇后还要劝他多临幸几位妃子,后宫的皇子,多多益善。
    普祥上辈子那会儿,宫斗剧十分流行,以至于世人都以为皇宫内院说死孩子就死孩子,一点儿规矩没有。实际稍通历史的人都该晓得,皇室子嗣贵重,哪里容得妃嫔主动去害他们?
    以万贵妃在成化年间之强势、盛宠,且不敢光明正大谋害身为皇子的孝宗,更何况其他朝?
    皇后乃皇子嫡母,她受的教导,不会当庶子是敌人,只会尽心教养他们。不管往后即位的是皇后亲子还是妃嫔之子,皇后总会成太后,无人敢不敬她。
    倒是那等为着一时意气,谋害妃嫔之子的皇后,着实短视——你害得皇帝这一支绝嗣,过继来的嗣子认不认你且两说,若是嗣子还好,若即位者与大行皇帝同辈,你从皇太后降格为皇嫂,尊荣不再,那是何等愚蠢?
    因此除非实在愚笨得厉害,皇后罕有主动出手谋害妃嫔皇子的先例,倒是皇室子嗣单弱,养不住的居多些。
    为着这个缘故,皇帝往皇后那里多走几趟,皇后倒要劝皇帝多去看看任贵妃:“我也经过丧子之痛,恨不得跟他去了。如今任氏正伤心,万岁倒是多去安她心的好。”
    天启皇帝宠爱任氏不假,普祥对任氏可没啥兴趣:任氏长得是挺漂亮,可皇后更端庄美丽;任氏活泼爱笑,性子讨喜,然而孩子没了她比谁都伤心,哪里有功夫讨好皇帝?
    最要紧的,任氏不曾读过什么书,见识更是短浅,宠妃再聪慧,能说的不过些衣食住行、鸡毛蒜皮小事,真正能使皇帝感觉有话说的,还数皇后。
    宫中已有几位妃子,便是皇帝责任,他没法撇下妃子们不管,往后却能不采择良家子、不再纳妃。天启本就不是好色之人,普祥更将江山社稷看得比美人要紧,宫中妃子便足够他头疼,与其开后宫,倒不如多花些时间想想怎么挽救大明于危亡。
    想到最后这个大问题皇帝就一阵头疼,有些话与大臣不好说,与宦官宫女说不着,只好与皇后说一说。
    殊不知皇后心中也暗自惊奇,她以往与皇帝生儿育女,话却少,只听说皇帝不学无术,倒不曾想到他心思细密,颇有见识。
    往常皇帝来皇后这里,一看没什么有趣玩意儿,甩手就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如今可不一样,皇帝宁愿与她多说几句话,问她在民间生活情形,夫妻两个感情倒一日好似一日。
    算下来皇帝如今也才二十一岁,皇后比皇帝还小一岁,要放在普祥上辈子,都还是青春活泼的年轻人,这两个倒经历三回丧子之痛,令人唏嘘。
    九月里头,皇帝自太子薨后头回宿在皇后这里,皇后才觉出皇帝竟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仿佛虚空中不断有人拿鞭子笞打他,这人浑身紧绷,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皇后不禁大骇:人不睡必死,皇帝这般情形已有多久?再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多久?
    寝殿内留着几盏蜡烛,床帐将灯光过滤得模糊微弱,皇后瞧见皇帝眼睛大睁,尽是焦躁疑虑,不禁有些心疼他,伸手去寻他的手。
    皇帝两手交叉在胸前,指尖不住颤动,正一刻不停地谋算未来。这三个月,他每一日都殚精竭虑,非得耗尽精力后才睡去,梦里全是破碎的山河,惨死的百姓,被大火焚烧的宫殿,铁蹄踏过雕栏玉砌,蛮夷占据朱墙黄瓦,帝王殉国,公主断臂……
    没有一日好睡,他总在极度疲倦中睡去,又在极度恐惧中醒来,大明覆亡的命运死死压在他心头,无论身为皇帝的那部分,还是身为普祥的那部分,都快要被逼疯!
    幸而皇帝并未倒霉到极点,皇后发觉他情形不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万岁在想什么?”
    心头压着沉甸甸的东西,皇帝无心与皇后敦伦,两人不过睡在同一张床上而已。
    三个月担惊受怕,皇帝精神早已绷到极限,当此深夜,人心防最为脆弱时,无数疯狂念头在他心头转动,皇后发问,他蓦然冷笑,想也不想冲口而出:“大明要亡了!”
    皇后骇得坐起,叫道:“万岁说什么?”
    话一出口皇帝便有些后悔,可堵在心头三个月的东西,仿佛随着那声冷笑有所松动,他需要发泄,需要有人听他诉说那可怕的命运。
    皇帝双手如铁钳死死扣住皇后肩膀,一字一句道:“朕知晓了未来,两年后朕就要死,十九年后大明便要亡国,亡国那一日,你在你的宫殿中投缳!”
    他满以为皇后会痛哭流涕,会吓得屁滚尿流,万万不曾料到,皇后竟轻轻按住他的手,平静道:“若大明亡国,妾自当以身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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