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逆》正文 第九章 当断不断

    
    萧山召回了第二道银光。张妄生瞪大眼睛看着那根几乎已经接触到自己鼻尖的银针闪电般折回，瞬间隐入无恩门大主教长长的白发之间。
    终于狼狈地喘息起来。
    白发老人静静地看着苏子菁，意思很明显——他需要一个理由。
    师姐退回张妄生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瓶中倒出一粒血色丹药亲手喂入少年口中。
    数股暖流从张妄生的胃部流向全身，胸前那道虽细小却极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不远处的萧山蹙起了眉头。
    确认少年无碍后，苏子菁朝着萧山优雅地行礼，终于肯开玉口，却是一种质问的语气：
    “大主教为何要杀一个天北晚辈？如今我无恩门仍需要时间稳定云霄域以及周边国域的局势，此时却招惹、挑衅天北剑派实为不智。”
    “不够。”萧山发出了沙哑的嗓音。
    苏子菁点了点头，“此外，这个少年乃是能与宫陵玉匹敌的存在，虽不是现在，但他所行之道尤为宽广，其心境以及天赋都是我生平仅见。”
    “你说什么？”王座之上的萧无道突然站了起来，重新审视起这个再不风度翩翩的少年，却看不出丝毫出奇之处。
    苏子菁侧身想让，萧山缓步走到少年的身前，居高临下：“你的名字。”
    “他叫张妄生，曾与我有过一段交往。”苏子菁代为回答，浑然不顾张妄生投来的满是惊讶的目光。
    何其荒诞！我连同阶剑友中那么娇羞可爱的徐师妹都不怎么喜欢，什么时候喜欢过你？我的心已经全部都给了余婕！少年欲将反驳，但在萧山突然爆发的威压之下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撑，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青衣被鲜血彻底染红。
    但他握剑的右手却越来越用力，数息之后，近日终于望见半仙境门槛的萧山突然发出一声怒喝，威压被提升到极致，离得比较近的无恩门高级教徒们甚至开始浑身颤抖地一一下跪……
    首当其冲的张妄生神色却逐渐平静，随后竟站了起来，平视萧山那双苍老而又有神的眼睛。
    “好！”萧山突然大笑了起来，恐怖的威压刹那间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张妄生手中的剑发出了一声略显凄怆的轻鸣，随后竟忽然碎裂了——从剑身至剑柄轰然炸开，由百炼钢精心打造、经铭文反复加持的剑身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朝各个方向疾射而出，在张妄生的身上擦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口。
    少年更显狼狈，双目却晶亮如火。
    “你可愿入我无恩门？”萧山颇具威严地问道，完全出乎众人意料，尤其是满腹不解的萧无道。方才萧山以某种秘法看到了张妄生的经脉，这少年对于能量的控制力竟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在萧山利用浑厚的内力无差别地释放威压之时，其他人都在抗拒着那些狂暴能量的侵入，因为它们仅受萧山一人驯服，对其他境界低于萧山的修行者来说不啻于洪水猛兽……而眼前的少年竟胆大妄为地把那些能量尽数收入体内，再以一种闻所未闻的功法强行引导、转化、凝聚，最终送入了那把剑中。
    于是他感受到一股连自己都不确定能否接下的强大剑意。虽然少年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出剑的打算，放任那道恐怖的剑意最终彻底破坏了它的容器，四散而逃。
    萧山瞬间明白了军师苏子菁对于少年的重视。如果能把这个叫做张妄生的剑修收入自己麾下，那么到了下一代的修行界，他的存在说不定能使无恩门与宫陵玉所领导的天北剑派平起平坐……
    这是一种连萧山本人都心向往之的前景。所以无论同意与否，都要必须把他留在云霄城。
    但少年却给出了出乎意料的反应。
    只见张妄生一瘸一拐地走到苏子菁身边，然后又一次不羞不躁地躲到了她的身后，开口答道：“加入你们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想学你们无恩门奇怪的什么先天神功……师姐你现在修行的是什么？能不能打过这个暴躁老头？”
    乱军之中见了关系很好的师姐，张妄生再不愿吃力地假装沉着稳重，少年终是少年心性。
    苏子菁好气又好笑地把他从身后拉了出来，让他迎向无恩门教众的目光，柔声说道：“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到你做选择的时候了。怎么，不愿意留下来陪一陪弃剑之后孤苦伶仃的师姐？”话音未落，又贴近张妄生的耳朵悄声说道：“先答应下来以后再说嘛，我这个军师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权，想要靠我肯定是没戏，这种时候当然是小命要紧……”
    站在不远处的萧山颤了一下耳朵，然后又假装自己境界低下什么都没有听清。
    张妄生环视了一圈无恩门的大佬们，又看了看萧山那山一般的背影，咽了一口涂抹，假装淡定地大声说道：“那……好吧，本人答应了。”
    萧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声如洪钟：“从今以后，剑修张妄生便是我无恩门第十一位主教，直属本座，其余任何人都无资格差遣。无恩门总坛将会长期为其提供充足的修行资源。此子天资卓绝，无道，今后你要虚心向他请教，尤其在修行之事。”
    “谨遵大主教法旨！”喽啰们齐声呼喊。张妄生迷着眼睛刚刚享受了一下，便看到了几位大佬正面色阴沉地从各个方向盯着他，顿时打了个激灵。
    还好有王座之前的萧无道，大步走下来认真地朝张妄生拱了拱手，张妄生也赶快学着样子向他拱手回礼。天下各个修行门派的礼节大多不尽相似，同门之间该拱手的时候绝不能抱拳，否则就会被当成是侮辱，被打残打死的层出不穷。
    “那么从今以后，张妄生便与天北剑派再无瓜葛。此事定要昭告修行界……”萧无道行完礼后朗声宣布道，“张主教与苏军师郎才女貌，若能于我无恩门再度携手，必将是修行界一大快事！”
    张妄生的额头上突然流下一滴冷汗。
    萧山点了点头，不顾少年暴跳如雷，安排道：“昭告天下之事就由无道你来办，亦能让你新建的云霄国就此扬名。云霄域交给无道，军师与张主教可在此辅佐一段时间待其稳定。其余主教皆随本座回总坛筹备与正道之间的战事，以备不时之策！”
    然后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乌烟瘴气的皇宫内只剩下萧无道、苏子菁和张妄生三人。
    萧无道回到王座前坦然坐下，对着下面二人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苏子菁扯了扯张妄生沾满鲜血的衣袖，制止了他出剑的想法。
    因为有一个强大的气息仍停留在宫殿大门外，其势如山海。
    张妄生满脸抑郁地叹了口气，原来那老头刚刚一直都是在扯淡……
    他其实在等待某个对手的到来……某个真正有资格做他的对手的人。
    惊雷与骤雨乍到！
    法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