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罗青叶没能想起来问安琛这事儿。他刚走出农场大门,就看到安琛已经站在蜂厩旁等着了。
今天安琛没有穿那件黑色的防尘长外套,而是换了一件颇有些温雅风格的格纹背心,然而外面依旧套着那条带金叶子的黑黄相间短斗篷。因为不用到花田里上工,她今天穿着浅色的休闲裤,裤腿略短而露出一截脚踝和下面的白袜子,脚上穿了一双浅紫色面的帆布鞋。
安琛看起来倒是颇为悦目,但这身打扮除了那条时装斗篷之外,其余的还真不是什么高价的衣服。她骑着黑鹰马蜂,却打扮得就像个普通的工薪阶级青年,不禁让罗青叶心里嘀咕,富二代是不是都这么乐意装穷。
“嗨,假请好了?”安琛对他招了招手问道。
“请好了。”罗青叶有些紧张地问道,“现在就去见格雷科小姐么?”
“嗯,得早点儿进入状态。”安琛点了点头,抬手捋了一把黑子的一根触角,“我先带你到我们帝空之盾的葡萄园去,咱们跟格雷科小姐在那儿见面。”
“葡萄园?”罗青叶有些意外,做什么航天航空研究的机构,为什么还会有葡萄园呢,“你们还产水果么?”
从植物生长到开出花,其中至少有90%的能量都被损耗在了不可食用的部分。而从花到果,又得有诸多损耗,因此采集果实从能量传递性价比来看并不如采集特化花的花粉花蜜。不过在工业革命之后带动农业发展,能够满足几乎所有人吃饱的基本需求了,水果种植和相关加工产业才真正在民间普及。
“倒不是当水果卖的,只是格雷科小姐还做点儿红酒生意。”安琛仿佛并不在意地回答道。
她并不能告诉罗青叶,帝空之盾集团其实很大程度上在靠柏安卡的红酒生意“洗钱”。但说出来某人做红酒生意,其实也相当于明示了她的身份的确不一般。
尽管人们日常也会喝些酒精含量不到1%的蜜酒,但酒精含量更高的红酒却还并不属于随随便便就能卖的商品,光是搞到生产许可就得非些工夫。柏安卡之所以选择这个产业当作“洗钱”方式,就是因为红酒的生产销售仍处于半垄断的状态。
这事儿说起来还有些生物学和历史上的原因。尽管人类天生被酒精所吸引,但乙醇这东西对于人类而言其实是不能消化的。这也容易理解,脊椎动物的产能靠分解糖为乳酸,而酵母靠分解糖为乙醇和二氧化碳,因此乙醇和乳酸本质上具有类似的能量水平,自然不能再被人类利用。
但人类仍然具有对酒味儿的偏好,其实这是在进化上具有适应性的。同样是因为在远古时期植物花的花期并不能覆盖全年,人类部族不得不以其他东西为食,有时候需要狩猎以获得能量利用率比糖差一些的脂质,而有时候则可以找到一些植物的果实,其中虽然含有不少纤维素等不能消化的部分,但仍然是有糖的。而植物为了保护自己的种子,果实在成熟之前通常要么有毒要么难吃,使得人类的祖先进化出了对酒味儿的偏好,因为只有含糖量足够的成熟果实发生发酵才会产生酒精,选择有轻微酒味儿的果实对于人类而言是最保险的。
只不过文明起源之后,人类掌握了人工酿酒的技术,用于生产这种令人愉悦的物质。但酿酒技术在也曾导致过许多悲剧——酒精虽然能让人感到愉悦,把糖酿成酒却相当于是把人们的主食转化成了不能提供能量的“香料”,而因为酒在上流社会价格高昂,很多花田被改作果田,甚至地主向佃农征收花蜜酿酒,使得不少穷人因此饿死。因此红酒作为古代酿酒的代表,也被很多禁酒主义者称为“杯中血”。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历史上很多国家都颁布过禁止私自酿酒的法令,同时也对酒的交易有诸多限制。不过现在农业生产技术水平提升,酿酒大概率上并不会导致花粉花蜜作为主粮的产量下降,这个产业也早就合法化了。但许多受到传统道德影响较深的虔诚信徒,仍然有不少人认为红酒是“杯中血”、是放纵欲望的象征。因此蜂王国法律对于红酒产业也有诸多限制,虽然允许民间自由买卖,却从源头上严格管理生产权限,而且建造葡萄园必须使用新开垦的荒地,而不能占用原本作为花田的土地。
卖红酒的倒不一定有什么特殊身份,但开葡萄园经营酿酒厂的,肯定有点儿背景。只是罗青叶已经知道了格雷科小姐是格雷科家族的继承人,作为α女性具有特权,她做什么生意都不会让平民百姓感到意外。
相比之下,罗青叶倒是对于能去参观用于种植酿酒葡萄的葡萄园挺兴奋的:“那能看到酿酒厂么?”
“能倒是能,但是格雷科小姐的酿酒厂是用传统的木桶发酵法,为避免污染菌群只能隔着玻璃看。”安琛爬到黑子的背上,伸手拉罗青叶上来,“而且那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屋子桶而已。”
罗青叶在心里嘀咕,对她这种富二代而言那是见得多了,但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上哪儿能见到整桶的“杯中血”?虽然那东西是被认为是罪恶的,但罪恶也意味着有诱惑力,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明知道酒的罪恶而偏偏还要买酒呢。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罗青叶有些不要意思地抱住前面安琛的腰,“哎,你喜欢喝红酒么?”
“不喜欢。”安琛随口答了一句,待黑子“弹射”起飞后飞得平稳了,又补充道,“那玩意儿口感太涩了,而且酒精含量高了感觉齁得慌。”
“涩?为什么会涩?”罗青叶瞬间暴露了他没喝过红酒的事实。
“葡萄皮里有单宁,会与生物碱形成沉淀。”安琛笑着说道,“你完全不喝红酒的么,还真是‘虔诚’啊。”
“不是我,是我爸。以前跟我爸住的时候,家里连蜜酒都不喝。”罗青叶感慨道,“我爸说酒本身就是罪恶的,红酒是‘杯中血’,蜜酒就是‘杯中血浆’——对了,他是个医生。”
“哈哈哈,‘杯中血浆’。”安琛忍不住笑了,“这颜色还真像。”
“像啥呀。”罗青叶也笑着“抱怨”道,“本来听我爸说酒多么罪恶,结果道到外面一看却发现人人都喝‘血浆’。”
原本父亲再婚的事情是他长期以来最大的困扰,然而此时以讲笑话的方式对安琛提到,似乎也不觉得多么尴尬了。而且作为一个禁酒主义者的儿子,他此时竟然要去参观制造红酒的葡萄园,罗青叶默默地想到,或许这就是他人生中的机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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