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之葬》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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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已是傍晚，谬兰就守在我床边，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了。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对早上的事只字不提。
    我虽心存疑虑，却并未问出口。
    关于我的身体状况，就算问了，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只知道从小到大父母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生怕我受到一点身体上的伤害。
    只不过现在换成谬兰护着我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的心跳，出于某种原因，比正常人慢了些许。
    至于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以往它对我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可近些日子，我时常会感到头晕目眩，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心脏骤停，被惊出一身冷汗。
    甩开这些令人烦闷的事，我整理好情绪，开始“兴师问罪”：
    “咳咳，谬兰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让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他握住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后竟是弯起唇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夜里偷偷溜出去摘果子了，结果被那园丁发现放了狗咬我，我好不容易脱身，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送给你，就被你父亲逮个正着。”
    他说着从外衣口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打开一看，一颗圆溜溜的果实安静地躺在盒子中央，散发着恬淡的果香。
    “这是？”
    “这是生长在果园最高处的果子。”
    我愣愣地眨了眨眼：“长在最高处的果子，有什么含义吗？”
    他凑近我，眸中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
    “长在最高处的果子，接触到的阳光也最多啊，我想把最温暖的那颗送给你。”
    ——虽然我无法触碰阳光，但我还是想把全世界的温暖都赠予你。
    这段话伴随着那颗果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我的心尖，还有我形单影只的灵魂上，终年不去，经久不衰。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敲敲萌芽。
    气氛突然有些暧昧不明，我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老实交代，不然就这点小事，父亲怎么也不至于罚你跪荆棘。”
    “呵，小事？”
    他冷笑一声，目光变得森然:“在你看来是小事，在他看来，就是我丢了家族的脸面，相当于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他当然要加倍打回来。艾尔莎你也很清楚，他一向把名门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又打从心底里厌恶我，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当然要借机好好惩治我一番。”
    他这段话很长，字字都刺在了我最脆弱不堪的地方。
    我沉默半晌，侧过身，望着窗外的暮色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末了，觉得不太妥当，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指，在母亲生病去世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
    我一怔，扭头过来看他。
    他也刚好在看着我，四目相接，两厢无言。
    我一笑，他也跟着笑了。
    “那段时间你又不在，你知道什么啊。”
    “我虽然不在，可我就是知道，因为他把你保护的很好。”
    他垂眸，俯身吻了吻我缠满纱布的小腿，动作怜惜到有些颤抖。
    “以至于你为我受了哪怕一点点伤，我都觉得自己真该死。”
    自此之后，父亲对谬兰的态度多少也有点缓和，大多是敢骂不敢罚，生怕我一气之下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下午两点，马车载着我驶回宅邸，谬兰难得的没有待在房间，甫一进门，便见他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坐在旋梯台阶上。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冲我笑道:“艾尔莎，你回来了！快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遣退了一旁的佣人，我知道谬兰不喜欢跟在我相处的时候有第三个人在。
    “什么问题，问吧。”
    他微凉的手习惯性地揉了揉我的侧颈，这才道:“如果现在有两样东西摆在你面前，一个是永远不会凋谢的蔷薇，一个是永远不会死去的恋人，这两样只能选一个的话，你会怎么选？”
    “有这种可能吗？”
    “我是说如果。”
    “这样啊…那我选蔷薇。”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听到我的答案，他的眸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名为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下一刻便被蔓延开来的温柔笑意所覆盖。
    “那艾尔莎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是随时都要被呼吸吹散。
    心尖像是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头忽然有些发晕，我皱眉，狠狠揉了揉额角。
    他见我不对劲，二话不说抱起我就往房间里冲，一阵兵荒马乱才把我安置在了床上。
    我看着一脸严肃的他哭笑不得，忍不住调侃道:“我刚才就是头晕了一下，你这表情怎么看起来跟我快要死了一样？”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许你死！”
    我有些手足无措，没想到我随口一句调笑的话会令他这么紧张。
    “那个，你别当真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末了，他无奈轻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我乖乖点头:“嗯嗯，保证不会了！还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用了，”他打断我：“现在已经不需要知道答案了。”
    他细心地替我掖好被子，起身欲走，顿了顿，又俯身在我眉心印下一吻:
    “睡吧，艾尔莎…”
    他的嗓音似有魔力般，我慢慢阖上了双眼，耳边回荡着他似有若无的低喃:
    “睡吧，艾尔莎，我会给你一个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