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因鬼娘而来,现鬼娘之案已了,便没了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他决定明日动身离开。不过在那之前,他去了一趟郝府,向郝重天辞行。不巧,郝重天并不在府中,是郝奎武接待了他,穆青说明来意后,郝奎武却嗤之以鼻,嘲讽道:“要走便走,何必要来辞行,无非就是想骗点银钱罢了。”说罢,从怀中摸出几锭碎银丢在了穆青的脚边。因为郝家恩受伤之事,郝奎武对穆青心存芥蒂,耿耿于怀,所以才如此刁难。
穆青一脸愕然,楚怡更是气愤难当,正要开骂,被穆青拦住了,许翰才也在一旁劝说:“此等不讲理之人,与之争执何益?我们这就走吧。”说罢,一行四人愤愤的离开了。
出了村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楚怡仍旧气愤,一路上尽数郝奎武的不是,其余三人也是意难平,所以也没开导楚怡,由她说去。
大约走出了五六里路,穆青发现有一马车斜着倒在了路边,车身支离破碎,马儿也不见了踪影,隐约看见车中还躺着一人。
穆青暗叫一声不好,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车中是一个老者,年约七十上下,额上有些许血污,早已发黑,想来车祸是昨夜之事。穆青不知老者死活,伸手去探他鼻息,却不想竟被他牢牢抓住,穆青吃了一惊。
老者笑道:“我还没死呢。”说罢,缓缓起身。
穆青将他扶了出来,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又喂他喝了点水,老者是千恩万谢。
老者自言名叫慕容药,之前供职于太医院,乃是一名御医,现已告老还乡。昨夜路过此地,因天黑路陡,车子不慎摔了,所幸自己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昨夜便在车中过了一宿。
许翰才问道:“敢问慕容大人老家哪里?”
慕容药摆了摆手,道:“已经卸职了,已不是什么大人,若是敬老,可唤我一声老先生便是。”顿了一下,接着说:“老夫老家在岭南?”
许翰才一脸不解,问:“岭南此去千里,并不在这个方向哦,老先生是不是走错了路?”
慕容药应道:“老夫有个义兄,就在附近,多年不见了,就拐过来看看。”
许翰才道:“这附近就一个村子,名叫温麻村,你可是要去这里?”
慕容药点了点头,道:“正是”
方柳生道:“这可巧了,我们也刚从那里出来。你这是要去找谁?说说看,或许我们认识。”
慕容药笑道:“你们一准认识,我的那个义兄是温麻村的头等富户,姓郝名秋寿。”
众人听罢一惊,问:“你说的是揽月山庄的郝秋寿?”
慕容药道:“正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了。慕容药察觉到众人神情有异,连忙追问。
楚怡蹲下身来,一脸同情的说:“老人家,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三言两语的告知了慕容药。慕容药得此噩耗,一时难以接受,自然悲痛欲绝,哭天抢地,众人怎么也劝不住。
待过了一刻钟后,慕容药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了些,说:“方才让你们见笑了,老夫之所以伤心,不止是因为义兄,还有一个至亲的人。”
楚怡问:“谁?”
慕容药说:“就是你们口中的鬼娘,她是老夫的侄女慕容蝉衣。”说罢,又勾起了伤心事,痛哭起来。
穆青劝道:“慕容老先生,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有一事相问。”他从怀中摸出一物,揭去手帕,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片,这就是几日前从乌木悬河拾到的东西。他将瓷片递了过去,说:“你医术高超,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慕容药接过一嗅,说:“这香味我再熟悉不过了。”
穆青半信半疑,问:“当真?”
慕容药说:“我怎会骗你,这叫秋魂,是我所创的。”
穆青问:“何为秋魂?”
慕容药说:“乃是用春天之花,采摘晾晒直到秋日,这才用来制药。花虽死,魂犹在,这便是秋魂。”
穆青一喜,追问道:“这东西是否会致幻?”
慕容药打量了一眼穆青,说:“看来你喝过这东西,是子期喂你的吧?”穆青不解,慕容药继续说道:“老夫将这秋魂的方子传于子期,若他没有外传的话,这世间就只有我们叔侄二人会的。”顿了一下,催道:“快快带我去见子期。”
穆青有些为难,只得将瓷片的来历说了。
慕容药轻舒了一口气,指着还泛着阵阵幽香的瓷片说:“看来子期还活着。”
穆青问:“听说郝子期十年前去了京城,若无意外,一定是住在你的府上吧?”
慕容药点了点头,说:“我们二人相处九年,虽非父子,却情同父子,我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了他,包括这秋魂。子期医术很好,学识更高,一年前科举,更是高中状元,被授予从六品大理寺司直。金榜题名,自然要衣锦还乡,一年前,他跟我告别,回归故里,从那后,便没了音信。”
穆青问:“我说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他?”他将丁暮山的相貌说与慕容药听。
“好像是。”慕容药说的有些摸棱两可,不太肯定。
穆青与同伴说道:“看来我们得返回去。”
许翰才点了点头,说:“是的,只是我们以何借口回去呢?”
四人一阵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的只有一匹快马,马蹄声很急,显然在追着什么。
穆青朝方柳生使了使眼色,方柳生心神领会,立马将慕容药藏到自己的马车中,嘱咐他不要说话,自己则将身挡在了帘子处。
慕容药刚藏好,人就到了,原来是温麻客栈的掌柜吴德盛。
吴德盛遇见穆青,格外高兴,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握住穆青的手说:“总算追到你了。”穆青不解,吴德盛说:“员外请你们回去。”
“不回”楚怡一脸不悦道:“天王老子来请,都不回去,谁让那个混蛋公子百般侮辱我们。”
吴德盛劝道:“因为这事,我们大少爷正在府中受罚呢。员外还说,若是请不回你们,我也就不用回去了。所以求你们帮帮忙,跟我回去吧,可好?”
穆青正想回去,现如今有人来请,实在是再好不过,于是便依着吴德盛的请求,重又回去了。
此时,在县衙的牢狱中,换岗的狱卒姗姗来迟,他手中抓着一个白面馒头,那是阴显的早饭,不过早被狱卒吃了只剩半个。狱卒见牢头没在,没当回事,只当他方便去了。他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走到牢门前,不经意的朝阴显瞥了一眼,就被吓尿了,拔腿就跑,报官去了。
方如海听闻后,急忙赶到牢中,也只望了一眼,当即瘫倒在地。原来这牢中哪里还有阴显的影子,只有一只披着衣服的白猿。
等方如海苏醒后,急忙传唤牢头问话,可牢头早已没了影踪,昨夜有人看见牢头匆忙收拾了行囊,跑了。
方如海气急败坏,命人务必将牢头抓回,不论生死。
县衙乱成了一锅粥,可县衙外头的人全然不知,更不用说穆青了。穆青一到温麻村,就被请去了郝府,他将同伴三人留在了外面,自己独自进去。刚要进去,却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这次不是郝奎武,而是丁暮山。
穆青刻意提高嗓门喊道:“在下拜见大理寺司职丁大人。”
穆青如此客套,让丁暮山有些意外,然而穆青的去而复返,让他更为意外。丁暮山朝马车瞟了一眼,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车厢中有一晃动的影子,而此时楚怡、许翰才、方柳生则全在外头。
穆青别了丁暮山,进入郝府,不过一刻钟就出来了。楚怡迎了上去,问:“都说了什么?他为何将我们都叫了回来?”
“这里明日有一年一度的桃果节,他力邀我们留下,等过后再走。”穆青顿了一下,问:“人呢?”
楚怡应道:“还在车里。”
穆青凑近帘子,小声询问:“老先生可还好么?”
“不”慕容药应的声音虽小,却铿锵有力,显然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说:“那人不是子期,不是!”
“既然丁暮山不是郝子期,那么真正的郝子期会在哪呢?”穆青想到一个人,他转头望着郝府高墙,陷入了思绪中。
吴德盛送走穆青后,又折了回来,郝重天见他神色有异,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穆青在半路上带回了一个人。”吴德盛将手一指院外,说:“就在外头,马车之中。”
郝重天吃了一惊,问:“你可看清了?”
吴德盛应道:“方才回来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的布帘,印出一条人影,千真万确。”
郝重天问:“那人是谁?”
吴德盛道:“不知道,要不出去将人抓了?”
“万万不可”郝重天断然否决,道:“此时切不可与穆青再生冲突,他于我们还有用处。不过一定要尽快查清,不管用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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