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白》正文 人间少有新鲜空气

    
    又一个夜里，我坐，如针毡。半面的手臂已经麻掉了，我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困难的是难过已经过半，颜色还没消退，久目不忘坐姿，我想人生大概多有求而不可得。
    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收获最多的大概是空气。
    空气是没有颜色的，就同于那些藏在心里的。多的不大复杂，却少有人去了解。那么深刻的记忆很快就会被遗忘，感受却依然存在——那种窒息的感觉。
    从小，每遇到人生的不得时，我便会觉得空气稀薄。
    记得儿时在岸边，总有那种铁质的箱子模具让人去踩，虽然是模型，用的材料却比真实的箱子要好得多。每当我怀着幼儿的一腔热血大步跨上那些箱子时，毫不费力的，这总会使我产生一种自发的优越与满足感，就好像让猴子摘掉树叶，取得成功之后的赞叹，。而不同的是，赞美我的人，是我自己。
    我就这样带着我的想法，欣赏着，一步步踏着，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高高的孩子轻松的站上了两个箱子的顶上。箱子是堆积起来的，那是那个年龄的我无法到达的高度与想象。
    现实有多宽，我不知道，但那一刻的呼吸困难，是对我求而不得观看视野又无法释怀的难过。可我又能怎样呢？
    箱子，是仰望时的空气稀薄。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自立根生，靠废品换钱。
    大片马路都铺的长，难得一时的阳光，我就在上面，推着车跑。塑料上全是我，满满堆放的杂物，风吹来，那摊开的纸张就这么飘满了马路。
    我飞快的弹起想要去追回它，可连速开来的车又将我逼回原位，它阻滞了我的挽救，使我在岸边尴尬的像一滩死水。
    我多么想去快速的拣回它们，可又被交通与自身安全所限，这是我得不到的天赋，那也许是超人才有。
    我想我不会变成超人。
    能力的缺失，使等待焦急稀薄的空气。
    17岁，长大成人。我开始从四周收到自己内心悸动的信号，每分每秒，不停。什么是爱？直到我这里，那理解还是浅薄的。
    但我会憧憬，会下惦记，即使那是飘渺的，是看不见的，像空气一般的，散漫无章。我也会把它当作是不透明的纱窗，是装了门的墙，是拿的出手的钥匙，是眼睛。
    我想，眼睛的颜色总是明亮的。我想，年轻也就是这样，我们总是会滤过一切，滤过不耐，滤过风景，也滤过人内心的形状，不在乎模糊，不去想没句话背后的意义。像每个人到最后都会承认自己的傻的，却有轻易会被一个简单的神情所打动。
    我望向你，看见的是你的神情——我想，这是我能说出最干净的情话。
    但不是每一部电影都有结局，电影是表演的，表演的是人生，人生也没有结局，所以没有人生来就是演员。我们或许可以伪装，成为喜怒哀乐，却不乏聪明，控制内心的答案与慌张。
    不过是一只鸟在等食的过程中，遇到了其他人，又错把陌生人作空气，以为他在生命中是必然出现。
    我会突然觉得难过。只是没有得到，却像是失去了。
    真真切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结束了长达半个月对他的反复梦境，我梦到了我的母亲。我记得在梦的最后，她手拿一打书，示给我看，她问我：这书都坏掉了，去把它们丢了吧？我却感到了不同意，摇头。那是一种从内心而来的反对，一方面是对于自己主权被介入的不满，而不知为何，我坚信它们会有用的。那不放手的滋味让我舒服。
    “这一本还要吗？”一本封面破碎了的，密集的样子让人不适，我是反感的，看了一眼，竟把它留下来。母亲没有阻止。
    “那这一本？”翻开洁净的书页，里面纸张早已破破烂烂，那徒有的外表下，却已是空洞一片，像空气。
    这本书，当我望向它时，我觉得顺畅不已，所以我想要留住它，抓紧它。如果想要的，我希望我获得它。我也可以把它放在一边，不去理它，假装不经意的瞟过去，它还在呢！、可内容却从不属于我。
    当我猛然发现那本书其实根本没用的、我发现我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得到的。我发现我真的装的太久了，我发现我害怕空气困难了，我发现我一直那么艰难的对话想要平复自己内心所有的不甘却只是为了隐藏慌张，（没事的、没事的）我也根本没有想哭的，我发现那本书其实根本没用的、我不愿认啊！不愿认...！！
    .......
    我发现我其实真的特别喜欢他。
    到最后，那本书我还是扔了。生怕它有天突然失踪，我东奔西走，白白浪费了一场焦急。
    可我也觉得平静了，躺在床上感觉想要飘起来，像气体那样，虽谈不上舒畅，但屋子里开着凉气，阳光照进来，就像是冬季的太阳。
    我突然又想起那个夜晚。我现在的所处的那个夜晚，给自己浇浇水，作了一场白日梦，却又开始了内心的感悟，解白了答案：我想我之前的一生都是这样。
    空气稀薄，求而不得，没有取舍，幻想不死。
    我总是告诉自己需要做到什么，却从没有明白自己应该放下什么。
    存在于空气中这么久，我何时竟还没有学会释然呢？
    那么，就这样简单的睡去吧。假装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如愿呼吸。
    长夜漫漫，愿舍是非。
    谁能不想做个好梦？窃笑着、然后再从心底里开出花来。
    （其实说到底、人生哪来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