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他甚得我心》19.贺兰加紫

    
    比试定在明日。
    日暮时分，街上摆摊的人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回家。颜红背对着夕阳，木着脸慢慢走着。阴影打在她的脸上，使人看不清她到底是何表情。
    行尸走肉一般走回颜府，黑着脸的颜红一路吓坏不少丫鬟小子。众人先是以为她又在胡闹，可叫着她的名字也没反应，众人都以为她中了邪一般。
    消息传得飞快，颜红刚在她院子里那颗歪脖子树下坐下，失魂落魄地扯着树叶，往自己嘴里送，嚼着嚼着就口吐白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陈纤云匆忙赶来，就见着颜红七魂丢了三魄的小模样，她立刻上前，握着颜红的手掌心，眼里满是心疼，“娇娇怎么了？怎么今日回来如此失魂落魄的，可是在书院和别人闹不愉快了？”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颜巧巧也走进来，还带上一荷包的蜜饯，“兄长有何心事？别吓巧巧了。”她刚听吓人说颜红像是中邪了，立刻赶过来探望。下人口里的东西信不得多少，不过思来想去颜巧巧仍是坐立不安，硬要过来看看才安心。
    看着人到齐了，颜红又嚼了一片叶子，火辣辣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味蕾像要爆炸一样，被辣得双眼通红，颜红又适时机地揉了揉眼睛，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娘亲，今日我在书院，听见有些老爷们议论。”她语气甚是委屈，弱小无辜又可怜的模样看的颜巧巧眼眶也通红，“他们说祖母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并非颜家亲生的，我身上流的不是祖母的血，他们还说，祖父也不想让我再在应天书院读书了，他要把我送到深山老林里去，受尽世间最凄厉之苦，就是因为我是他的仇敌所生。”
    颜红越说越来劲，声泪俱下，“娘！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离开上京！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想赶我走，娘，我是不是要被颜府给抛弃了？”
    “哪有的事？！别听外人胡说！”陈纤云难得生气，她抱着颜红和巧巧，厉声说道，“你们两个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容得下他人质疑！那人定是看你考中案首刻意说些不找边际的来惹怒你，娇娇别理他们！”
    颜红这眼泪一来就收不住，她嗯哼两声走开始泪眼婆娑。这么好看个小娃娃，哭成个泪人，一旁的彩袖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抹眼泪，只有玉钟，还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颜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嘴角还微微带了点弧度。
    陈纤云嘴上说得肯定，可心里没那么坚决
    ‘朝中还有大人刻意提这个？应该不会啊，定国公说了六亲不认，怎么可能这时候有人去惹他？’
    ‘颜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若不告诉她她总被蒙在鼓里，日后要是让人说三道四利用她怎么办？’
    ‘可是修文说了，不让我和她们俩讲这个。修文知道了，一定生我的气。’
    陈纤云纠结的表情告诉了颜红她还是有可乘之机的，上一世她到死都只知道颜老夫人绝对不是她亲祖母，可与贺兰家的弯弯绕绕，还真没人告诉她。
    这一世她必须得知道，等颜修文开口比登天还难，趁着她爹没回，撬开她娘的嘴比较容易。
    打定主意，颜红又是一副看透红尘的眼神，悲天悯人得让人害怕。陈纤云于心不忍，更加动摇。
    “娘亲，你要是不想和我说实话我也就不问了，我自己慢慢打听去，哪怕没人告诉我，我也去一个个地问，我不能让他们侮辱颜家门楣，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颜家…”
    “娇娇我和你说！只不过你不能告诉你爹！”
    “好啊！”颜红瞬间轻快了起来，不过立刻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貌，缓慢又惆怅，“好啊…”仿佛之前那个不是她说的一样。
    陈纤云一手握着颜红的手掌心，一手握着颜巧巧的掌心，带着她俩进屋说，还嘱咐玉钟和彩袖照看好院子，有人进来立刻通知他们。
    终于要听故事了，颜红摆出一副求学好问的姿态，双腿却在桌子下左右摇摆，还时不时拿个蜜饯往嘴里塞，开心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原来现在的颜老夫人当真不是颜红的亲祖母，她只不过是二房三房的亲娘。而颜红的爹颜修文，是先前的颜老夫人所生。
    原来的老夫人也是女中豪杰，硬气飒爽，本名贺兰加紫。
    贺兰加紫就是定国公贺兰加烈的嫡妹，定国公也就这么一个嫡妹，还走在他前头。
    当年定国公还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就跟着先帝四处征战。他就那么一个妹妹，兄妹两人相依为命，他宝贝贺兰加紫得紧，挑选妹夫时要求颇多。
    可贺兰加紫千选万选，选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穷书生。那书生虽然别无所长，可是长得温润，又会体贴人，和她那个只会大大咧咧指挥人的哥哥不一样。
    日久生情，贺兰加紫对那书生芳心暗许，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这下可气坏了贺兰加烈，他脾气又暴躁，派人立刻彻查那书生底细，发现此人劣迹斑斑，他妹妹所托非人！
    他气势汹汹地去找妹妹，让她别和那人来往，说那小子靠不住，配不上她。可贺兰加紫性子也烈，一对比越发觉得书生温柔又听她的，可哥哥只会大吼大叫地骂人。
    后来贺兰加烈听闻妹妹与那书生已经暗度陈仓，气的浑身发颤。他一拍桌子去找人理论，书生只说是喝酒误事。连连认错，愿意娶贺兰加紫，照顾她一生一世。
    眼见着木已成舟，妹妹又跟被鬼迷心窍一样，贺兰加烈那些那书生的种种劣迹去质问他，可书生恨不得以头抢地地认错，还发了毒誓说会对贺兰加紫好。
    定国公脾气烈，当即就说他知道那书生娶他妹妹是为了什么，他抽出配剑在自己衣服上划了一刀，说是若是贺兰加紫冥顽不灵，他就与他妹妹恩断义绝。
    两人脾气同样烈，贺兰加紫也划了一缕头发，誓要跟定书生。然而书生在定国公说出六亲不认的话时，他的表情就十分难看，在贺兰加紫不肯低头的态度下，他的脸色更加阴郁。
    后来贺兰加紫跟着书生生活过得相当结拮据，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它哥哥宠在掌心上，没有受过这种苦的她也依旧不肯找哥哥求饶。
    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贺兰加烈已经开始加官进爵。他着实不忍心看着妹妹面黄肌瘦拖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劳作，贺兰加烈就把自己一部分的军功给了在他麾下浑水摸鱼的书生。
    也因此，书生也封了爵位。贺兰加烈眼看着妹妹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那书生就另外纳了几房小妾。说是贺兰加紫怀孕，他这理所应当。
    性子烈如贺兰加紫，她大着肚子去找夫君理论，听到地却是书生与美娇娘的欢声笑语。
    她独自垂泪独守空房，很想去找哥哥，可她自觉无颜再面对贺兰加烈。
    终于她的儿子颜修文出生了，她守着儿子过日子，不理会书生的冷淡。看着儿子日渐长大，她也慢慢适应这样的日子。
    长期积郁在心，贺兰加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眼瞅着自己儿媳妇怀孕了，她不能就在这里撒手人寰。贺兰加紫看透了书生的人品，她深知自己一旦驾鹤西去，他马上会扶正侧室，那她的儿媳妇那么柔弱的女子，如何应对阴森恐怖的毒蛇。
    熬着熬着终于等到儿媳妇分娩，贺兰加紫一看是两个孙女，立刻对着儿媳妇嘱咐，让她把大的那个娃娃说成是男儿，这样爵位日后落到颜修文头上，颜修文再传给她，总算还能守住她哥哥给她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贺兰加紫嘱咐陈纤云，如果再生了男孩，就说明了颜红的身份也没事，如果没生男孩，一定要让颜红装得像一点，不要让他们贺兰家所有的东西都白白送给那群人。当然如果她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好强求的。
    临终前贺兰加紫抱着颜红和颜巧巧，眼里无比慈爱，“我的好孙女，奶奶对不起你，奶奶这么做会让你受很多苦。可是颜红啊，你身上流着我们贺兰家的血，你得硬朗起来。到你时候你要不是不想装作男儿了，你就不装罢。只不过那之前一定要去见见定国公，他一定很想见你，还得替我说声…”
    …
    这个故事并不好听，颜红嚼着蜜饯，嚼着嚼着说道，“巧巧，你带来的蜜饯好苦，苦得我都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