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战国》#004 追忆灭村之仇

    
    “界限部是二百多年前天子新创设的部门，主要职责就是团结、协助及处理非人的问题。”原河脸露微笑：“所以你们不用顾虑，请放胆说出来。”
    父子面面相觑，唐理则干笑：“我就觉得奇怪，为何常常见到妖魔鬼怪和人类走在一起和平共存，原来三百多年，世界居然改变了。”
    “爸爸，可是……”
    “说出来吧。”唐理则释去唐幻的疑虑：“人多总是好的，既然他们说界限部是专责处理非人事件，也许有办法帮我们解决问题。”
    唐幻点点头，既然父亲如是说，他就不会反对。
    根据唐幻所言，他们一家三口同为秦国子民。母亲早年因病而殁，父亲唐理则在战时因为膝盖中箭而跛了，不得不从战场归来。幸好父亲功劳高，有一笔不少的奖金，就买下一片田让兄弟耕作。
    那时的唐幻很天真，每天幻想早日成年，然后参军报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那样子就步步高升，再回家考敬父亲。
    唐幻所不知道，而唐理则却很清楚，长子唐奇私底下瞧不起父亲。
    别家的男丁参军，连战连捷不停升官，就只有自己的父亲会受伤回家耕田。他听不见有人亲战死马革裹尸的痛哭，只是在意他人因军功发财发达而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兄弟同样立志参军，不过与唐幻不同，唐奇在立功后只打算让自己享福，才不会管父亲及弟弟。
    唐理则心中有亏，也不便发言，便一直避而不谈。名为父子，实为陌路人。
    后来商鞅受刑被杀，唐奇变得更加阴沉内向，更常常几天几夜不归家。唐理则问起，他都闭口不答。
    唐幻倒是在此补充，唐奇是偷偷走上村子后的山上。他亲眼目睹唐奇跑上山，原本想尾行跟踪，却走不远就被甩掉。
    没有人知道他在山上做甚么，直到三年后某天晚上，唐奇从山中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死全村所有人。
    大家都在睡梦之中，毫无痛楚下轻松死掉。至于唐理则因为足痛而惊醒，发现村中气氛古怪，长年从军陪养出来的嗅觉发现极不寻常的血腥味，即时唤醒唐幻起床。
    二人打算叫醒左右邻里，却发现大家都在睡梦中被杀。那时唐理则只是以为有杀人犯入村，即时抱起唐幻逃走。后来唐奇从后面追上，他才知道杀人犯是自己的孩子。
    唐奇在父亲及弟弟面前大方承认村民是他杀的，之所以没有杀死二人，并非手下留情，而是打算将之留在最后纪念，没想到二人会漏夜逃走。
    唐幻清楚记得，那时候的哥哥，截然变成另一个不同的人。
    跛子行动不便，但为保护幼子，唐理则强行以肉身挡下唐奇的柴刀。虽然砍上多刀，犹死不断气，拚命狭住唐奇。
    当时唐理则只知道，一旦松手，背后的唐幻绝对死于非命。
    纠缠多时，唐理则最终输掉。即使尚存一息，亦无力阻止唐奇杀人。就在危急关头，有一位修真者路过出手，轻松击退唐奇。
    修真者名叫茅芦真人，当唐理则提及此名时，界限部三人都表示未曾听闻有此人。
    总而言之茅芦真人将唐奇赶跑，救下唐幻。唐幻求茅芦真人救唐理则，真人只能摇头，表示其身体全毁，仅存一息，只是回光反照。后来经不起唐幻再三哀求，本着我佛慈悲之心，决定兵行险着。
    肉身只是臭皮囊，一旦坏掉，换一个即可。简而言之，就是将唐理奇的灵魂抽出来，搬进去另一副“活的”身体中。
    “风险太高了。”周弃明同为修道之人，明白这是多么无理的事：“不仅要及时找到一具新鲜肉体，而且可以与原本的灵魂吻合，不会产生排斥，否则灵魂会被新肉体消灭。”
    唐理则望望自己现在这副幼女的身体，苦笑道：“不过我还是成功了。”
    唐幻继续叙述下去，其时茅芦真人亦清楚交代风险，不过唐幻完全听不进去，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总之就要快快救人。
    当时茅芦真人就是取出一条蜈蚣，正正是如今唐理则的身体。
    茅芦真人后来交代，此蜈蚣是道上收伏的妖物，彻底破坏精魂，只余下一副空躯壳。本打算回山封印，不过见到唐幻孝感动天，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冒险将唐理则的灵魂转入蜈蚣精体内。
    众人待天明时份回村，只见村民尸体消失，所养的家禽畜牲都一个不留，彷佛一切人去楼空，变成死村。综合唐奇突然丧心病狂杀光村民，茅芦真人观察现场，认为他是想发动六杀献祭死亡阵。
    “六杀献祭死亡阵！”
    原以为表情不会有变化的原河，在听到此处居然脸色剧变。
    “部长，那是邪阵吗？”
    “嗯，是让人修练魔功的邪术。”
    唐幻点头，他说茅芦亦是说类似的话。杀的生命越多，阵法中的邪气越重，赋予施术者的功力也越大。
    “一直只是传闻呢，没想到是真有其事。”原河仰头吟道，周弃明突然醒悟：“之前各地总是发现有村庄离奇人间蒸发，所有村民都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莫非就是有人修练此法？”
    唐幻道：“六杀献祭死亡阵的气息只会残存三天，过后彻底消散。当时茅芦真人发现得早，才能准确判定。”
    “这样就说得通了，案发地点多数是偏远僻静之村，有人发现通知官府，再轮到敝部的人赶去调查，一切痕迹都烟消云散，无怪乎调查如此久都毫无进展。”
    周弃明点头，向唐幻简略交代一下至今为止界限部所有类似事件的纪录。每隔几年就有一宗，每次失踪者由十数至三四十不等。虽然不知道背后凶手是不是唐奇，但唐幻感同身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冷静下来。
    唐理则拍拍儿子的肩，亦无话可语。
    “诶，等一下，唐幻是男孩子吧？到底为何会变成女孩子？”
    “我是男人！”
    “好好好，这点由我来说明。”
    唐理则决定代唐幻说明状况，当年自己虽然获救，但完全不熟悉蜈蚣的身体。唐幻知道茅芦真人道行高明，亦希望拜师修行，为村民报仇。
    茅芦真人将二人带回深山，分别教唐理则学会运用蜈蚣精本身的灵力，先由拟态成人开始，再熟悉妖力的使用方法；至于唐幻因为体质及缘份，完全不是修真者的材料。就算练到死，都只是小成。
    唐奇既入魔道，杀人练功，唐幻不可能白白浪费时间。他急于报仇，一直缠着茅芦真人，问有否其他速成变强的方法。
    人走正道修行，是为修真；若走邪道速成，是为怪。如果再为偏狭，甚至成魔。
    茅芦真人向唐幻分析利弊，唐幻不想走上唐奇错误的道路，拒绝学习魔功，那么就只有成怪。
    “断子绝孙剑。”
    周弃明记得唐奇曾经提及的话，唐幻坚毅地点头，用手在自己下体比画。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天下所有魔功怪诀，越是狭邪，副作用就越大。”
    明明不是切自己的那根，但朱德明光是看唐幻的手势，就觉得下体一紧，感同身受。
    “一定是非常痛了……”
    “不，完全没有。”意外地唐幻爽快否定：“茅芦真人只是手指一下，就自己掉下来了。”
    “哦……”
    不，已经无法想像到底是甚么情况了。
    “可是只有这一门武功吗？没有其他选择吗？”
    唐幻苦苦思索：“当时真人说了十种他秘藏的秘笈，我问他那款最强，又不需要伤害他人，他说只有这套。虽然不害人，却要害己，可是我不介意。”
    “为报大仇，连自己的小鸟都可以抛弃，唐兄弟是真男人！”
    “嘿，我一向都是男人！”
    两名少年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击掌为誓，成为莫逆之交。
    “你好！借问兄台贵姓！”
    “敝姓朱，名德明。”
    握手半晌，朱德明率先脸红，因为女生的手掌太香软。
    双方交换情报完毕，原河冒昧询问：“开门见山，既然大家有共同目标，想揪出唐奇这个人，要不要合作呢？”
    “诶？”
    原河不说废话，直接谈好处：“我们界限部在周国遍布人手，只要国内发生任何涉及非人的事情，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就算在其他四国，都有安排人手潜伏。如果你们加入敝部，自然能更轻松寻人。”
    唐幻沉着脸，望望父亲，显然交由唐理则决定。
    “加入界限部，是否也要参与其他任务？”
    “这个是当然的，你们会视为正式成员。不过我保证，只要查获唐奇的情报，就即时通知你们。”
    “很好，只要唐奇那不肖子在甚么地方，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去，你们不准阻挠。”
    “没有问题。”
    唐理则快人快语，头发缠结成一条右臂膀的形状，向原河遁出去。
    “合作愉快。”
    “欢迎加入。”
    唐幻没有意见，不如说自己不会拒绝。
    当知道不独是自己的村子，这三百年来各地一直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便感到异常愤怒，不容自己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