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战国》#017 一时的伙伴

    
    别说唐幻，连唐理则的心儿都在猛跳。
    直觉告诉他，对方已经发现自己的位置了。
    别说心生歹意，唐理则更萌生“恐惧”，一瞬间全身冰冷。
    那位金发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明明只是普通地站在普努薇拉身边，但其威胁与压力不亚于那位女魔人。
    人类会有她那头黄金般的长发，与冰雪般的凝肌吗？不可能！唐理则活上三百年，都未见过金发碧眼的人！
    就算对方有一对魅力无限的，唐理则都无心思享用，只是不断祈求对方早些离开。
    事与愿违，对方似乎特地留在此处，慢慢听魔人报告。更糟糕的是，藏在草丛中的两具魔人尸体亦挖出来，种种迹象都证明有入侵者。
    “伽娜蒂，你说那些入侵者到底在哪儿？”
    普努薇拉似乎与那位金发少女颇为亲密，搂着她亲昵地问，就像恋人一样。
    “莫非她也是普努薇拉的妻子？呃，和我有甚么关系？不，现在是敌人，所以我才会如此在意。”唐幻密切注意那位金发少女，非常奇怪的是，他无法确定对方是甚么“人”。
    要说是人，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要说是非人，但与妖、魔、鬼、怪都不符。
    三界六道中，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怪。对方有实在的肉身，更不可能是灵。那么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天界之人，亦即是神仙之类。
    唐幻从未见过神仙，自然无从比较。
    “伽娜蒂……普努薇拉称呼她叫伽娜蒂……”
    知道名字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打从出生起，今天才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嗯哼，区区三四名入侵者，不足为虑。”
    靠！她是故意的！甚么“三四名入侵者”，你根本甚么都知道吧？
    曹琳竟然求神拜佛，希望对方突然暴毙身故，心肠太歹毒吧？
    “哎呀，伽娜蒂连入侵者数量都知道？”
    “都是些有趣的人。”
    你说有趣，但当事人完全不觉得有趣。
    “我们还是快点入村吧，我担心入侵者调虎离山，用强光吸引你们出来，再乘虚入村。”
    那位叫伽娜蒂的少女三言两语就说得所有人信任，大家急急转身退后，同时商讨加强防守。
    就在伽娜蒂跟随大队离开前，她特别再望向唐理则幻化的大树，微微点头一笑，便牵着普努薇拉的臂弯上路远去。
    不消一瞬间，四周变得静悄悄，彷佛一切回归原状。
    唐理则心脏快要吃不消，确定四下安全，已放胆解除拟态，张口透气。
    “吓死我了！那头金发女是甚么人？”
    “是敌人。”
    “我当然知道是敌人啦……呜呀！”
    三人想不到那位身披黑鳞甲的男人骤然现身，更厚脸皮插入三人中间装熟。
    曹琳依然是小猫的姿态，迅速弹退后喝道：“岂有此理！你不怕我再次控制你吗？”
    对方完全不怕：“现在我立在树荫之下，与其他植物的影子混在一体，你能够确定自己融入我的影子中吗？”
    “你……”
    “只不过中一次招，便记得对方的能力，不再中第二次，真可怕的男人。”唐理则眯起眼睛道，他不希望两边打起来，再次吸引魔人折回头。
    “反正妖术这回事，见得多，学得会，要破解并不困难。”男子跪下来：“回正题吧，那位叫伽娜蒂的少女，身世相当神秘。明明不是魔人，却在魔界相当有影响力，连魔王都忌惮三分……”
    唐幻先制止他的说话：“你是从何处知道那么多情报？”
    这时他故意沉默，拒绝回答。被三个人射来不友善的目光，他才肯说下去：“都是你们的错，害我不能顺利进入魔族的村落中。”
    唐幻白他一眼：“你妨碍在先，还敢倒过来指责我们？”
    曹琳迅速由猫而化为人：“哼，多说无益，有本事再打一次！”
    对方毫不退让：“你以为自己那些雕虫小技可以再派上用场吗？我还有一堆压箱底绝技没有使出来。”
    唐理则大为头痛，即时制止道：“现在魔族已经加强警戒，你们再大肆捣乱，只会令事态更加恶化。”
    唐幻态度稍稍软化，唐理则道：“虽然目的不同，可是我们两边都想进去。倒不如暂时合作，谁也别扯对方后脚，好不好？”
    唐幻不同意，却暂时没有反对。其他二人点头，达成四人临时合作。
    接下来的路上，一定有大量魔族巡视把风，危险性大增。唐理则定下“不出手也不被发现”的原则，总之彻底回避战斗，慢慢潜入盆地中央。
    “爸爸，我有问题想请教。”唐幻跟在父亲身后，小声地发问：“那个男人进入盆地，一定会大肆捣乱，不怕打草惊蛇，令唐奇会逃走吗？”
    “之前也许会，现在未必。”唐理则分析道：“你忘记普努薇拉和伽娜蒂都在入面吗？就算男人再如何自大，都不会白痴得在两大高手面前现身。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应该会一直潜伏，等那两位高手离开后再行动。如果没脑子……哼哼，他就当替死鬼，我们没必要救他。”
    魔人已经知道有入侵者，假如抓住那男人，他们便以为入侵者解决，从而对接下来界限部的进攻疏于防犯。
    没想过父亲都能如此深思熟虑，不过唐幻本就无意于界限部，他一心只为杀死唐奇。解决唐奇后，就拍拍屁股离开。
    四人慎重前进，果然魔族的哨岗密密麻麻的立在林中，连前进都变得困难。
    在结界内，能正常出入的通道只有一条，他们没法绕过正道，反而魔族只要盯死惟一一条道路即可，完全是易守难攻之势。
    “我变成蜈蚣后还有办法钻进去……你们呢？”
    曹琳第一个摇头，就算她变成猫，还是太显眼。再者比较强的魔人可以感知魔力或妖力，她对妖力的控制尚未到火候，别人一嗅就会发觉，装不来。
    唐幻同样摇头，要他正面杀过去可能比较简单。
    “我会隐身。”
    冷不防男人终于开口说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隐身？你是修道者？”唐理则稍稍猜测对方身份，如果他是修道者，便能解释某些疑点。
    修道者是当世一些爱好炼金、气功、以及阴阳五行奇门遁甲等学问之人。
    与修真者不同，他们修行不为成仙，而是积极入世，用学问来解决人世间的问题。
    如果说用人力之身，练就可以对抗魔人的力量，修道者也许是其中之一。
    茅芦真人有分析过修道者及修真者的一些特点，对唐理则而言，积极入世的修道者，比逍遥出世的修真者更有好感。
    男子依然拒绝回答，只是答道：“不过我的隐身术在那个女人面前未必有用。”
    “那个女人？”
    “伽娜蒂。”他终于爽快说出口：“以前我曾经与她交手一次，差点就死了。”
    大家不感意外，虽然男人有点本事，但在更强大的高手面前，只会输得很惨。
    “而且是她故意手下留情，我才得以生还。”对方望望唐理则，由衷道：“我不认为你能瞒过她的双眼……总之，那个女人相当邪门。”
    曹琳没有耐性：“那么我们要打道回府吗？”
    唐幻望望天空，从太阳位置判明时间：“我们先吃点食物，休息一下吧。在这处观察对方把风的人员及位置，趁黑夜后再行动。”
    众人想想这是惟今最安全的办法，黑夜永远是潜入者最好的时间。
    界限部三人从昨天夜晚就行动，虽然不是人类，精力比较好，但总有极限。考虑之后的潜入行动，以及大规模作战，必需充份休息。
    男人点头，吐出道：“我同意，等太阳下山后再行动。”
    唐幻颇为意外，他以为男人会反对，然后一个人冲进去。
    众人先退后，回去安全的地方用饭休息。
    “我不用吃。”
    男人没有退下厚甲，找处地方坐下来打坐，然后啥也不管。
    曹琳想起修道者或修真者的特征，讥道：“餐风饮露、辟谷断食吗？”
    不用吃东西也能生存吗？
    那是不可能的。
    茅庐真人说过，生物在世，就要吸取其他生命，然后让自己存续。可以说，生存本身就在杀生。
    一般人的杀生是直接进食，通过身体消化吸收，花费长时间而低效率才维持生命。而妖魔鬼怪，说穿了与人类没有分别，都是通过进食来吸收养份甚至变强，只是“进食”的范围比较广泛，甚至包括人类罢了。
    “得水土之际则为蛙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蝴蝶。蝴蝶胥也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干余骨。干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箰，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
    万物齐一，人类并没有甚么了不起，所以妖魔鬼怪吃人，和人类吃牛鸡鸭猪一样，都是没有分别。
    茅庐真人常常向他说这些深奥的道理，自己理解，却不能接受。
    “报仇”心中一根刺，紧紧扎在胸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