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昌不慌不忙的靠在椅子里,一双勾人的眼睛微微一眯,像是能摄人魂魄,身体瞬间一软。
不愧是盛家的基因,盛明昌再不顶用,这幅长相却是顶顶的好,多情的桃花眼更是和盛伍如出一辙,怪不得身边美女如云,除了钱财地位,这俊朗皮相定然也加分不少。
“盛叔叔这话的意思,我要不到爷爷面前替您求求情,就不善良了?”
云冰心脸上笑容温雅,看的盛明昌一阵目眩,脑中瞬间想起当年和芮雪的见面,两张五官相似的笑颜重合在一起,不自觉惊了他一跳。
“虽然我和盛伍关系不好,终究是一家人。”
盛明昌盯着对面那张脸,眼神有些闪烁的逃避开,芮雪在自己面前一下前扑摔下楼梯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如同鬼魅纠缠,久久不愿离去。
从不曾出现在梦中的人,从不曾回想的人,此刻却神奇的如何也无法从脑海中挥散去。
那不是他的错,他没有推她,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意外。
这确实是真相,他无需自责也无需心虚,可盛伍每次看向他的怨恨眼神都让他的心不自觉颤抖,像个做了恶事的坏人,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这种本不属于他的谴责深深折磨了他,他不是罪人却被当成罪人,这种感觉真他妈恶心,就像被人喂了屎,怎么洗了洗不干净。
盛明昌心情突然一阵急躁,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叉着腰在餐厅过道上走来走去,走了好几趟才慢慢停下了脚步,重新坐下来。
云冰心和王飞雨都对他突然烦乱的模样感到奇怪,心里好像有火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压下来。
盛明昌重新整理了情绪,闭了闭眼再重新看向云冰心,她乖巧的端坐着一眨不眨盯着他,眼中是好奇的询问。
再次和记忆的一张脸重合,盛明昌暴躁的骂了声娘,烦躁的抓起头。
“盛叔叔,你没事吧?”
云冰心好心关心,盛明昌却突然抬起头凑近她,表情一瞬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睁大眼邪恶的道,“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突然转移话题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云冰心关心的表情瞬间凝固,收回稍稍前倾的身子绷直,一脸严肃沉重。
盛明昌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邪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她是从楼梯上摔死的,就在盛氏集团,那血都快把人染红了。盛伍恨我说我是凶手,把芮雪喊到集团来害死了她。呵呵,那他怎么不说,她是来找谁的,为了谁而来?他盛伍才是真正的凶手。”
盛明昌再次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焦躁的来回踱步,头上浸出了汗,湿了头发,用手搔了搔,讲究的发型瞬间散乱,人显得有些狼狈,又有些颓废。
“他把罪定在我身上,他恨我恨我恨我,骂我是凶手,我他妈什么都没做。这就是儿子?专门冤枉老子?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冤枉亲爹,看老子就像看罪人一样。我是他亲爹,没我就没他。”
盛明昌反反复复的走来走去,云冰心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神思其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就不该见你,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你妈一样,又不是我杀的她干嘛缠着我,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有冤找盛伍去,她不是就想见盛伍嘛,去缠着他。”
盛明昌已经彻底失控,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脑中芮雪的样子一遍遍的播放。
坐在办公室泰安自若、温柔娴雅的模样、走路的模样、惊恐的摔下楼梯的模样。
一个毫不相干一辈子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却像幽灵一样容貌清晰的在他脑子里打转,缠着他,令他心烦作呕。
王飞雨起身走向他想要安抚住他的焦躁和烦乱,却一点用也没有,反而被盛明昌不知轻重的甩手摔了一下,腰磕在椅背上,表情扭曲,冷汗立马下来。
“对不起!”云冰心声音很轻的一声道歉突然分外的清晰的响起,盛明昌还在乱走,锃亮的皮鞋踏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这一刻却完全遮盖不住云冰心的声音。
盛明昌一下僵硬了身体,转过身,视线固定在她的脸颊上。
“什么?”
云冰心抬起脸,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脸上歉疚的表情淋漓展现,再次道,“对不起!”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明确。
盛明昌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抖了抖,才终于出声道,“为什么?”
云冰心屏息凝气,张口道,“妈妈带给了你伤害,我很抱歉。”说着,头微微垂下,垂首致歉。
乱成一锅粥的理智终于重归大脑,盛明昌呆站着,扶着椅背慢慢坐下来。
“芮和很爱妈妈,妈妈突然离开让他惊慌失措,心无归宿,只能用恨来寄托自己无处安放的心,他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他。”
云冰心真诚的道歉,盛明昌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宣泄情绪,这自然也不是云冰心需要道歉的事。
盛明昌愣住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向他道歉,为他所受的委屈和冤枉道歉,更没想到这个会是芮芮。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潜移默化将自己当成了罪人,对芮芮有愧之人。
“我,我是他老子,才不,和他一般见识,老子,没那么小气。”
盛明昌说话都有些结巴,激动的情绪也彻底平息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尴尬的假咳了两声。
“妈妈的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该由您承受罪责,盛伍也不该自责。如果妈妈知道她害得你们父子两人失和,承受了这么多伤痛,一定会不安心的。”
盛明昌僵硬的脊背微微松下,大灌了一口酒,‘呵’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云冰心没有接话,若真要说起来,自己又何尝没有责任。
如果当年的她能再聪明强大一点不被云苏带走,芮和也许就不会太过痛苦,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他一起度过那段难熬的时期,至少还有人分担他的伤心。
执着于罪责又如何说的情谁才是罪人,哪里才是起因。
如果盛明昌不将芮雪叫去盛氏集团,意外也许不会发生;如果不是为了见芮和,芮雪也许不会去;如果当年不收养芮和,更加不会有这一天;也许没有保义镇的相遇,大家便是世上数不清的平行线,不会有任何交集……
也许有太多,可这些也许之后,又抹杀了多少欢乐和温情。
芮和是芮雪和芮芮一生中不可缺少的一员,是家庭的重要一部分。
云冰心眼底慢慢漾起温柔的笑意,抬起眼来,道,“如果真的能为了芮和而死,妈妈一定很开心。他是妈妈深爱着的儿子,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盛明昌不自觉攥紧了手,脑中最后闪现一次芮雪的画面,她端坐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浅笑着的道,“亲人间的爱是希望看到家人幸福,只要芮和开心,我没有什么不甘心。无论将来走到哪儿,他也还是我的芮和,我和芮芮也永远是他的家。”
“你们还真是亲母女。”盛明昌低声喃喃一句,没人听见。
话题不自觉被扯远,王飞雨看着两人深邃对视的眼眸,自己完全就像个多余的人,被忽视不见,心里不由有些不悦,开口一下打断两人各自的神思,拉回现实。
“盛先生主动屈尊降贵请你帮忙,云小姐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云冰心回过神来看看王飞雨,然后笑了,根本没理她,再次看向盛明昌,一脸为难歉疚的道,“盛叔叔的要求也太难了些,不是故意让我为难嘛。这种重大决定要能两三句话就把他说通了,爷爷也不会是享誉京都的大人物,人人敬畏一声盛董事长了。”
盛明昌此时心情很不错,似乎积压了多年的不满和委屈都一下松快了一样,从没如此身心畅快过,和云冰心说话也亲和随意起来。
“那你能帮什么忙?今儿请你吃这顿好的,总要让我捞回本得点好处呀。”
云冰心可爱的低笑,想了想道,“听说爷爷下令不准您回老宅,您都一年多没回去了,要不我帮帮您?这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盛明昌显然不满意,龇了龇牙,偏过头去。
云冰心乐呵呵的紧跟着解释,“您想要在爷爷那儿得些什么,总要先拉进拉进距离讨好他不是,这么常年不见面只能越来越生分,想要什么都白搭。”
盛明昌犹豫着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没事在他身边转悠着,总能多得些东西。
“这点忙可值不了我这顿饭,怎么着也得再加点。”
盛明昌竟然开始讨价还价,斤斤计较的样子看的王飞雨目瞪口呆。
他可从不是小气的主,一顿两顿饭更加不在意,这番做派只让人觉得对云冰心很是随和亲切,这样的他王飞雨相处这些年都从未见过,云冰心却这般容易就得了他意。
拳头不自觉在桌下收紧,为何人人都喜欢她,任自己如何讨好都比不上云冰心分毫!
云冰心微侧着脸飘了个娇笑的小眼神,“您贪心了啊,您这顿饭菜多少钱呀,等回了老宅,爷爷随便给点啥也比这顿饭强啊。您是欺负我小丫头没见识,得寸进尺提要求呢。”
没上套,盛明昌开怀的哈哈大笑,“挺机灵的。”
云冰心得意的杨了下眉毛,“您不仅不能再提要求,反而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您请吃饭是请我帮忙,是你自愿的,我答不答应都可以。现在我答应了帮您忙您也不能让我白干活啊,没点啥好处我可就吃亏了。”
盛明昌笑得更欢畅了,自己和她讨价还价,没想到这丫头精灵的也和他讲条件。
“长辈请办事还要提条件,懂不懂尊老爱幼。”
云冰心委屈的连连摆手,“这可和尊老爱幼一点关系都没有。您都说是‘请’我办事了,‘请’就相当于谈判做交易,自然是互惠互利。盛叔叔可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总不会欺负我个黄毛丫头吧。”
盛明昌惊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食指伸在空中指着她晃了晃,许久才说了声,“盛伍那臭小子还真是捞着宝了。”
竟然会和个小丫头谈交易,盛明昌感觉有趣的清了下嗓子,手臂放在桌子上凑近桌面,抬了下头,“说吧,你的要求。”
“这个……我还没想好。”云冰心俏皮的一弯眼睛,说不出的精灵狡诈。
“这可不行啊,谈交易必须得条理清楚说明白,没有后面赖账的,也没得随意添加的。”
云冰心犹豫了一会,认真想想,一时还真想不到要提什么要求,很是为难。
“给你一顿饭的时间想,要是吃完饭还没想到我就当你没要求。”
盛明昌直接限定了时间,得意一笑,唤来服务员重新点菜上菜,桌上已经凉了的菜则全部被端下去。
这顿晚饭花的时间有点长,也是云冰心安排之外的意外晚餐,却意外获得了很好的收获。
“想好了吗?”
盛明昌边吃着东西边不时问上一句,云冰心每次都认真吃着盘子里的东西胡乱摇摇头。
开始警备的酒局这会终于放松开来,也没有多少拘束,点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表现自己吃的多,气氛随和默契。
餐厅之中只坐了这一桌,只有他们三位客人,王飞雨却像多余的那一个,和另外两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他们根本也没有多余搭理她。
云冰心和盛明昌的和谐默契让王飞雨愤怒,本来对于盛明昌这个人她拥有优势,云冰心是盛伍的人,是他不待见的敌对,现在却也得到了盛明昌的重视和友好,自己唯一的优势也被剥夺了。
云冰心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夺走她的东西。
塞进最后一口沙拉,云冰心满足的擦擦嘴,手轻轻摸摸肚子,吃的饱饱的。
“这下想好了没,不然我就当你无偿为我办事了。”
盛明昌也跟着放下了叉子,擦了嘴抿下酒杯里的最后一口红酒。
云冰心‘嗯’了好一会,视线飘忽的到处转着,就是回答不出来,拖得实在太久,盛明昌无奈的最后再问一次,云冰心眼睛瞥到餐厅正中央的喷泉彩灯,小小的喷泉咕噜冒着水,柔和的彩灯照射在水面,清幽静逸,眼睛瞬间一亮。
“有了。”
“喔,想要什么?”
云冰心可爱的一眨眼,抬手指着喷泉边摆放的两个插花盆景,灿烂一笑,“我想要个那个,盛叔叔亲手帮我做一个吧!”
盛明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相信的长长‘嗯?’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她。
“盛叔叔一言九鼎可别食言,一定要亲手做,不能假手于人。我要拿去送人的,一定要做漂亮点喔,否则我可送不出去。”
提出了要求说了声时间不早了立马拔腿就跑,边离开餐厅边还不忘回头再三提醒,一定要‘亲手’做,这才是重点。
盛明昌捏着下巴站在两个盆景中间,瞧瞧这个又瞧瞧去那个,嗤一声好笑的弯起了嘴角,一脸无奈。
“这是逗我玩呢。”
这算什么正经要求,分明就是故意逗他玩。
可就像她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个长辈总不好食言于个小辈。
围着两个盆景走了两圈,盛明昌掏出电话,“给我找个花艺师,我要学花艺。”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好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问一遍,“您说您要学……花艺?”
“是,花艺。立马给我安排老师,要最好的,我做的东西可不能被个丫头笑话。”
盛明昌自己都没察觉到想起云冰心时嘴角不自觉的笑意,有些温暖,也有些慈祥。
王飞雨远远站在餐桌边,脸上的嫉妒表情已经再难隐藏,手中攒紧的餐布褶皱不堪。
“云冰心,云冰心——”
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纠缠着她的人生,永远无法摆脱。
------题外话------
盛明昌还是挺可怜的,父亲不疼儿子不敬,幼稚的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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