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是寂静的》四十八·命运的眷顾

    
    谁也不知道肖崇言一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第二天,当京都警局的人上班的时候,许多人都听说了,有个从柳川调过来的女警,在昨天的一次行动中受了伤,现在住院了。
    阮景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给她量了量血压,这边接着电话,听着白宿在那头连声责骂。跟她一起出警的队员是废物。
    白宿以为她受了重伤,没几句话的工夫,便问她在哪个医院,要过来看她。
    隔着电话,白宿的态度已经差到天边去了,阮景怎么敢让他过来,只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跟白宿保证,她是真的没有什么事,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电话那头,白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不让我去看你,但你总得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医院吧,这样的话,我心里有数。”
    “好吧。”
    两人各退一步,阮景好不容易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肖崇言抱着手倚在门边儿上,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心虚,不由自主地开口解释起来,“白宿他……他就是有点担心我。”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崇言反而笑了,他走到阮景的病床前,俯下身子,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瞧你这紧张的小模样儿,即便你真的跟别人不清不楚,只要你这么看着我,我大概什么气都消了。”
    虽是甜言蜜语,可阮景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未待反驳,肖崇言又说:“好了,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有得你忙的。”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该放的风放出去了,就看该收的网上,有没有那条他们想要网住的大鱼了。
    是夜,医院的走廊寂静无人,就连巡夜的护士似乎都比往常少,若不是偶尔能从某一个病房里听到一声病人的咳嗽,阮景几乎要怀疑自己身处在一个异度空间。
    突然,走廊尽头走出来一个护士,她戴着口罩,推着一个小车,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其中一个病房面前。
    门把手缓缓转动,几秒钟之后,门开了。
    “阮小姐?”
    护士在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可躺在床上的女人无知无觉,似乎睡得很沉。
    护士一步一步走了进去,走到女人的病床边,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想起,她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护士抬起手端详着手上的那个东西——一支针管,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针管缓缓推入,液体从针头处流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护士低下头,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床上的女人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
    “我们又见面了。”
    护士眯了眯眼,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中的针筒狠狠地朝女人身上扎去,但意料之外的,遭到了阮景有力的反抗——阮景带了枪。
    一管针剂悉数洒到了地上。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护士没有惊慌,她摘下了口罩,露出那张平凡而又熟悉的脸,“看来我又小瞧了你。”
    阮景翻身下床,将手上的枪随意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好了,这下你没有武器,我也没有了,很公平,不如就来谈谈……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甚至不惜从柳川跟到了这里,你的幕后老板又是谁?”
    阮景的声音有点细声细气的,像是得了重感冒,全靠嘴巴呼吸发声。
    “成王败寇,你不报警来抓我吗?”
    阮景耸了耸肩,“昨天那么多人的场面都能被你跑掉了,我现在报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坐下来谈一谈。”
    那个女人冷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笑话你天真,是不是因为这几次我都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就觉得我不敢伤你,现在坐在我面前,这般随意。”
    阮景说话不紧不慢,东一句西一句,仿佛纯粹是为了闲谈,内容也没有什么逻辑。
    女人也打着放松她警惕的主意,趁着阮景不防备,瞄准了桌子上的那把枪,抢身扑过去一把拿了起来对准阮景,厉声地说:“你在拖延时间!”
    阮景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动作大了些,只觉得头昏眼花,险些握不住枪。
    女人的眼神逐渐迷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手扶着床头柜,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艰难地说:“这是个陷阱?”
    阮景轻轻舒了一口气,“很遗憾,你才发现。”
    那个女人不甘心地朝她扣下了扳机,不出意外的,是把空枪。
    而她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守着一个昏迷的女人,阮景无聊地坐了三分钟,常桉他们这才姗姗来迟。
    看着常桉他们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让屋内残余的药剂挥发干净,阮景默默地取下了塞在鼻子里的过滤芯。
    阮景冷笑了一声,“你们可以再晚一点啊,我直接把这个人带到公安局去好不好?”
    看着队员利落地铐上了地下的人带走,常桉摸了摸鼻子,“还不是因为你说我们如果在附近埋伏,一定会被发觉的,我们这才撤到了街区之外……”
    看着嬉皮笑脸的常桉,阮景气不打一处来,半开玩笑半讽刺地说:“我说撤你们就撤啊。就不怕我出点什么事情,你们损失了一个队友?!”
    常桉咕哝了一声,“肖崇言不是就在你旁边的病房嘛……如果你真有危险,他一定飞扑过来。”
    听到他提起肖崇言,阮景忍不住偏了偏头,带了点小心翼翼,看向那个犹如幽灵一般站在身边的男人。
    她今早最初提出让所有人都退到街区以外的建议时,肖崇言是不同意的,可是最后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都赞成了。肖崇言明明还想反对,可仿佛在顾忌什么,竟然一副自虐的模样同意了。在夜幕来临之前,他换上了病号服,板着脸进了隔壁的病房里。
    阮景咬了咬嘴唇,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瞧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矫情的动作来,可就像是刻在记忆深处的,她就是很确信,只要她撒撒娇、示示弱,肖崇言就舍不得再凶她。
    果不其然,后者跟她对视了几秒钟后,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样?”
    阮景诚实地摇摇头,“我感觉不太好,没想到这个女人也准备用药,我跟她争执的时候,好像还是有一点打到我身体里了。”
    肖崇言的眼神黯了黯,似乎很想将面前的女人抓过来,放在膝盖上,狠狠地打一打屁股。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霍地转身,冲着外面待命的队员大声喊着,“把这个针剂送去化验,快一点!”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阮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猜测自己被注射的应该是安眠药,这也是为什么她并不慌张。
    阮景伸出一只手,扯住了肖崇言的衣摆,晃了晃,“我们先回局里吧,审一审那个女人,看看会有什么线索……我对她真的很感兴趣。”
    肖崇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不行,你现在就在医院待着,哪里都不能去,直到那个药剂的化验结果出来。”
    看着阮景坐在病床上无精打采的神色,肖崇言顿了顿,又补充道:“正好,你在这睡一觉……我陪着你。”
    说着,他的神色放柔了些,只是一侧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显得跟平时的温和并不大一样,更撩人了些。
    眼见那些准备收工的队员们都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阮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真没看出来,你现在是这样的人……不像个温润君子,倒像个风流的公子哥儿。”
    肖崇言“哦”了一声,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两侧的病床上,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丝毫不顾及同僚的感受,将秀恩爱的优良作风发扬至极致,“那你觉得哪个我更好?”
    阮景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闻言喃喃地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就好像曾经我们这样相处的一样……”
    她就着肖崇言的姿势靠在了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凛冽的木香,忍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错过了肖崇言在听完她的话之后,露出的那种怅然的目光。
    阮景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三个小时,她只知道当自己醒来的时候,病床里空无一人,而银白色的月亮依旧高高地挂在天空中。
    她隐隐约约听见走廊外面是常桉的声音,她穿了鞋走出去。
    常桉靠着窗背对着她,在跟肖崇言说话,“……你原先想着保护她,我不好说什么,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就不肯……”
    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阮景只听了个断断续续。
    但她能看清肖崇言的表情,他的眼神中仿佛有一个黑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浓郁的墨色铺陈其中,深沉得化不开。
    “还不到时候。”
    常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肖崇言!”
    肖崇言转过了头,看着窗外,“我现在觉得,命运好像又眷顾了我,别逼我……求你了。”
    那三个字,从肖崇言的口中说出来,有着极大的魔力,让人根本无法再拒绝。
    月至中天,快近农历十五,月光格外地亮,银辉照耀着一切事物,却照不进他的眼。
    阮景扶着门的手缓缓地攥紧。
    他们明明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肖崇言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阮景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地退回了房间里。
    她才刚又躺回床上,就听见肖崇言开了门走进来,他走到她的床边,就停住了脚,良久都没有动静。
    就在阮景以为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时候,突然间,面前罩下了一片阴影。
    一个冰凉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额前。
    “我爱你……”
    他的声音太轻,几乎要飘散在空气中,但却重重地刻在了阮景的心上。
    可能是安眠药的药劲还没有过,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入眼的又是公寓里自己房间熟悉的顶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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