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寒门》第一卷旭阳逐星辉 第111章 软话怼人最妙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喜报走来了。
    门口一阵骚动,客栈内的考生不约而同向大门口望去。
    各个敛声屏气,双手握拳,心脏骤然跳动,一个声音在心底呼喊:“是我,是我,就是我!”
    等了好一会儿,喜差还没有进来。
    怎么回事?
    大伙正诧异,就听门外一阵哄笑。
    原来是巡街衙役路过,白高兴一场。
    听乡试喜报,不光考生紧张,吃瓜群众也莫名的紧张,闹出了把巡街衙役当成喜差的笑话。
    门外观望的人大多是来看热闹,当然也有家长,考生保持矜持,故作镇定呆在客栈内,三五成伙,窃窃私语,安抚绷紧的神经。
    “喜报来了!”
    门外再次骚动,片刻后一群人拥着喜差进来,高度紧张的秀才们齐齐站起来,现在他们不再矜持,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这喜差明显是个老油条,他咳嗽两声,故意拉长声调道:“乡试喜报••••••”
    然后喜差卡壳了,他不再说话,而是含笑环视四周,样子就像是巡视民情的官员,等待记者拍照。
    你这个老妖怪!
    快说啊!
    名字!
    我们要听名字。
    吊足了众人胃口,喜差高喊道:“喜报!溪北县杨锐老爷登桂榜第一百名!”
    这次不再拖泥带水,一口气说完。
    乡试放榜正是桂花开放季节,“桂”与“贵”谐音,因以乡试榜也称桂榜。
    “咦!中了!我中了!”
    杨锐兴奋地蹦起来,然后边喊我中了,边在院内飞奔,孟青云不由想起前世世界杯决赛进球后的场景。
    嗯,你把衣服脱了就更像了。
    好在杨锐是欣喜若狂,而不是欣喜若疯,否则孟青云不吝赏他两巴掌,助他清醒。
    “感激喜差金口!”
    杨锐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喜差接到后掂量了下,顿时眉开眼笑道:“祝杨老爷再接再厉,金榜题名!”
    喜差说完转身跑了。
    赶紧回衙,看看有没有喜差空缺,万一那个喜差病了呢。
    乡试正榜一百,最后一名俗称孙山。
    其他学校的考生不大清楚,但府学读书的考生却有了一个粗略的感知,好多人觉得自己希望很大。
    他们对杨锐知根知底,模拟考的排名都落后自己,尤其这些日子一起对了乡试题答案,自己似乎答的不比他差••••••
    换句话说,杨锐就是分数线。
    杨锐能中,府学其他好学生也能中。
    这么一想,心潮却更加澎湃,渴望下一个喜差快点来。念出的就是自己名字。
    喜报都是倒着送,越往后收到喜报的考生,排名越靠前。
    但对大多数考生来说,听到别人的名字,就是一种折磨。
    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占了坑,就意味着留给自己的坑越来越少。
    “恭喜杨兄高中!”
    “同喜!同喜!”
    “贺喜杨兄登桂榜!”
    “孙山而已,不足挂齿!今晚孟氏酒楼我请客,来者不拒,不醉不归!哈哈哈••••••”
    ••••••
    口是心非的祝福中泛出羡慕嫉妒恨。
    孙山而已,得意个啥!
    其实大多数考生不在乎名次,只要中举,就能参加会试,管他第几名呢。
    当然也有很在乎名次的人。
    比如马奕,比如魏忠贤,他们本就是各自县的佼佼者,目标自然不是地平线。
    他们瞄准的是大三 元。
    大 三元就是某考生,乡试考第一名叫解元,会试考第一名会元,殿试考第一名状元。
    连中三元,以后仕途将一片平坦。
    过了好久,一个喜差又到,这次中举者是固县考生,隶属树梁学院。
    不过听到考生名次,其余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七十九名。
    留给他们的坑不多了。
    接下来的等待便是煎熬。
    好在煎熬的时间不久,喜差接二连三来到状元客栈,中举者狂欢不已,榜上无名者更加寥落。
    喜报来到第十九名,府学有二十四人榜上有名,但孟青云、马奕、魏忠贤、胡成四人却没有出现在前面的喜报中。
    这种情况,就会出现截然相反的悲喜场面。
    要么名次更高,要么名落孙山。
    这时候他们的心情就如一盏浓茶,沉沉浮浮,香苦只有自己品味的出来。
    少顷,门外又是一阵欢呼,一喜差直接冲进来,高声喊道:“喜报!温平县胡成胡老爷高中桂榜第一十五名!”
    “咦!我中了!哈哈哈••••••”
    胡成一阵狂笑,身体像微风中摇曳的白杨,枝叶婆娑,心花怒放。
    这一笑,胡成踏实了。
    孟青云等人却心里没有底了。
    考试这种事,不是你认为答的好就能得高分,关键是要入阅卷官法眼。
    这没办法。
    阅卷官并没有舞弊,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同一张考卷,不同阅卷官的看法也不一样。
    “多谢喜差!”
    胡成回过神来,一锭银子放在喜差手中。
    这银子足足有二两,喜差眼睛笑成一条缝,又是鞠躬,又是祝福,愣是表演了一番,才姗姗离去。
    紧接着又一喜差进来,这次中举者是树梁学院的考生刘柏,听名次已经是第十一名。
    这压力比喜马拉雅山还大!
    “咚!”
    一考生受不了这种压力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同乡忙着救治。
    刘柏叹息道:“本知中举无望,却偏要在此处等候,白白耗费时光,回家复习考下一科不好么!”
    “小人得志!”
    马奕腾得站起来骂道,“你中举了就看别人笑话,这样的嘴脸,枉为读书人!私校的书生,素质就是低下!”
    喔嚯!
    战斗机起飞了!
    这一地图炮打击面太广,立刻迎来许多私校考生的还击,他们也炮轰府学,却招来无数轰炸机。
    府学人多,就算打架他们也不是对手。
    吵嚷声压住了门口的骚动声,喜差进来了尚且不知。
    “喜报••••••”
    一声高喊,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喜报!固县马奕马老爷高中桂榜第七名,恭喜!恭喜!”
    或许刚刚和人干仗释放了不少压力,马奕的欣喜少了一份惊喜,却多了几分张扬。
    他一声长啸,扔给喜差五两银子,然后撒钱。
    铜钱满天飞,但捡钱的只有看热闹的人,秀才们实在是没心情去捡。
    倒便宜了喜差,他下手最快,飞速捡洒落在身边的钱,不用说,捡的最多。
    这骚操作自然受到考生们的鄙夷,马奕却玩得不亦乐乎,他一把钱撒到刘柏脚下喊道:“捡啊!私校的穷鬼!”
    这就过分了!
    私校收费高昂,穷鬼能进去吗?
    你个死喷子!
    双方再次剑拔弩张,眼见就要发生肢体冲突,突然喜差又进来喊道:“喜报!恭喜溪南县孟青云孟老爷高中桂榜亚魁!”
    哇噻!
    我中了!
    孟青云一蹦三丈,手舞足蹈喊道:“咦!我中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中举者都会欣喜若狂,这种心情实在是太美妙了。
    正如在沙漠中步履艰难,饥渴交加之时,突然看到一片绿洲,这种感觉,洞房花烛夜都比不了。
    尤其高喊时,如果不喊这个“咦”,便感到欣喜大打折扣。
    亚魁就是第六名。
    剩下的就是第一名解元,第二名亚元,第三、四、五名经魁了,不知谁又是那个幸运儿。
    孟青云赏了喜差,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他要把中举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关心和爱护他的人。
    至于谁是解元,跟他一纹钱的关系都没有。
    自己开心,才是真的开心!
    “孟青云,你站住!”
    马奕突然喊道:“你不是说考的马马虎虎,感觉不太理想吗?怎么是亚魁?满嘴就没一句实话,你真是个伪君子!”
    泥煤!
    不喷老子你会死啊!
    大家都中举了,高兴才是该有的情绪,你还有心情喷人?
    就比你高一名,至于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撕吗?
    老虎不发威,你当哥是病猫!
    “我没有撒谎,就是实话实说啊!”
    孟青云淡淡道:“才考了个第六,离解元还有很大距离,当然考得不理想了!”
    谁说软话不能怼人!
    孟青云一句软话怼的马奕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喘气,像一条追赶猎物失败的狗。
    这话拉仇恨,但解气!
    这时铁梅突然出现在孟青云面前。
    原来她一直在门外关注,听到孟青云中举,心里自然高兴,便从人群中显身。
    “咱们回去!”
    孟青云和铁梅转头走了,不再留恋客栈内的狂喜。
    马奕恨恨骂道:“死断袖,终有一日会将你踩在脚下!”
    孟青云走后不久,一队衙役敲锣打鼓来到状元客栈门前报喜。
    这是解元才有的殊荣。
    万众瞩目中,解元身份揭晓,他就是溪南县考生魏忠贤。
    上半天报喜,下半天丑时四刻,张贴榜单。
    乡试报喜之后张贴副榜,正榜也一并贴出,以便让考生查阅。
    副榜是按乡试考生人数的百分之五录取,这科有五百多人,上榜者叫“贡生”。
    “贡生”没资格参加会试,但有了入仕的途径,比如去县学当学究,或做不入流的小官,然后慢慢升迁,但最终做不了大官。
    如果不想入仕,完全可以考下一科乡试,考进正榜就可以参加会试。
    榜下人头攒动。
    考生不亲眼看一下榜是不甘心的。
    为了方便考生看榜,府衙将正副榜誊写四份,张贴在四个不同的地方,就如此还是人满为患。
    一万多考生,分成四份也是两千多,别说还有家长。
    等人群散了后,孟青云也到了榜下。
    说实话,不看一眼榜,还真不放心,现在见自己的名字在正榜第六的位置,总算松了口气。
    科举之路终于走完一半,接下来就是后年的会试。
    会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难度呢?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青云又看了下副榜,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引入眼帘。
    他也参加乡试了?
    我怎么不知道?
    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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