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之后,蔡相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如沐春风,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凉水,让人彻骨生寒。
他首先问道:“轶慎,你觉得圣上死了没有?”
夏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本相换个问法,你是希望圣上洪福齐天,还是就此烟消云散?”若非知道如烟绝不可能出卖自己,而且即便出卖蔡相此刻也无从得知,否则夏想不禁怀疑,蔡相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让皇帝烟消云散的事了。
夏想一脸震惊,好似已忘了说话。
然而蔡相却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拍了拍他肩膀,从他身边走过,将手撑到栏杆上,望着湖面道:“这天要变了。不过轶慎你放心,你只消一直忠心于我,本相不会亏待你的。”
我的蔡相,你怕不是自身难保啊。
一句说完,蔡相并未回头,便就直接说起了正事,他说道:“将王爷关在六扇门一阵,大局尘埃落定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他上蹿下跳。”
“是,相爷,轶慎告退。”夏想恭敬道。
一番话下来,难得没得到夏想的吹捧,蔡相竟是有些不适应。但他清楚夏想此刻心底一定是天翻地覆,自然顾不上其他。若是夏想镇定自若,他才更觉奇怪。
回了六扇门,夏想就对王爷坦诚道:“王爷,恐怕得委屈王爷在六扇门待几天,蔡相吩咐,事情没完全查清之前,不得让王爷离开半步。还请王爷别让下官为难。”
闻言,王爷的神色当即大变,冷声道:“他这是盼着圣上出事啊。”
夏想说道:“若圣上真的遭遇不测,六扇门王爷自当出入自由,朝堂之上,定当有许多人,期盼王爷可以主持大局。”
王爷奇道:“你难道不是蔡相的人?”无数弹劾夏想的折子,虽被皇帝压了下来,但王爷显然是知情的。
“只有圣上知道,我从来只是圣上的人。”夏想大言不惭道。像是为了自证,夏想又补充道:“我若是和蔡相同流合污,是年东岛人的案子,便不会破。”
王爷沉默半晌,郑重道:“是本王一直以来,误会你了。”
“无妨的,王爷请自便,下官还要继续搜寻圣上,就先失陪了。”夏想说道。
“夏大人不必多言,寻找圣上要紧。当务之急,还要防范有心人故意传播圣上驾崩的消息,祸乱朝纲。”
夏想连连点头。
被王爷误会的夏想,出了羁押王爷的静室,便去泡了澡。反正蔡相等人一定认为此刻他在审讯王爷,绝不会想到他还有闲心去泡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去见了卢剑星等人,推门进去便开门见山道:“圣上遇刺,此刻下落不明。你们的伤是否要紧,不碍事的话就带人出去全城寻找圣上。”
“不碍事,完全不碍事,大人,圣上他…”卢剑星欲言又止道。
夏想说道:“那么多人在湖上打捞了几个时辰,没有找到圣上的尸体,圣上性命应当无碍。只是刺杀突然,事先知晓圣上移驾的人又极少,圣上此刻只怕谁也不信是以没有主动现身。你们要尽快找到圣上,护送他回宫。”
“是,大人!”所有人俱都领命,打算出门。
夏想看了眼拖着条断腿,同是准备出门的岑冲,皱眉道:“岑冲你…”
“我没事大人,眼下寻找圣上要紧。”不等夏想说完,身残志坚的岑冲就打断道。
夏想看着一众身上有伤却眼神坚定、斗志十足的手下,感动道:“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实是太感动了。
连和姬瑶花几人好势成双的时候,夏想都感动不已,属下如此拼命,他自是不能落后,快,下一个。
皇帝找到了。
天光未明,但皇帝无疑是担心了一夜的百官心底,最亮的一抹光。皇帝是安老爷找到的,不能算找,因为按皇帝的说法,发生了刺杀事件后,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安老爷。是皇帝主动去的安府。
为了安抚百官,又将近早朝时分,于是皇帝直接入宫上朝。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安老爷等人,以及倾巢而出,护送皇帝回宫的六扇门。
安世耿一直没出现,但安老爷是果断之人,绝不会因为要等安世耿,就错过大好机会。反正他先坐上皇位,之后在传给安世耿,也是一样的。
皇帝一踏入大殿,蔡相就带领百官跪拜道:“恭迎圣上平安归来,圣上洪福齐天,英勇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烟假扮的皇帝满意点头,挥手道:“平身。”
“谢圣上。”百官起身退到一边,将中道让出,好让皇帝登上龙椅。
如烟快步行至中央,却在接近龙椅时突然停住,朗声道:“朕实在惭愧,此番遇刺,朕不怪旁人,只怪朕无能,令天下苍生受苦,朕再无颜面登上皇位。朕决定退位让贤,把皇位禅让给安云山安老爷!”
说着,如烟一撩龙袍,转身跪倒在安云山面前。
百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道:“圣上三思啊。”
“圣上,万万不能啊。”
“请圣上收回成命。”
如烟摆手,示意百官安静,极尽诚恳道:“安老爷多次协助朝廷赈灾,其能力有目共睹,如果安老爷登基皇位,是天下百姓之大福啊。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了。”
闻言,安云山缓缓走到如烟身边,将如烟拉起来道:“圣上,老朽何德何能,只怕天下人不服啊。”
安老爷的话对蔡相来说就是个信号,他急忙起身道:“安老爷德高望重,又有圣上亲自禅让,敢问有谁不服,这天下有谁不服?”
说着,他拉起地上一名官员,质问道:“你不服吗?”
整座大殿,顿时无人敢吭声。
唯有安老爷突然道:“圣上,这朝纲混乱,奸相贪权,包庇贪官,要想安定天下,必先除此祸根,天下才可安定。今日圣上禅位于我,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天下苍生,铲除此祸患。”
他话音一落,跟在蔡相身边的护卫,突然拔出佩刀,一刀结果了蔡相的性命。
如此变故,百官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安老爷趁势道:“我杀了此奸贼,继承皇位,还有谁不服吗?”
被他环视的百官无不低头,唯有西北角冒出一道声音道:“自然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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