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三刻,会武第二场继续。
月忆坛女修出战,身形较洛花偏瘦,与路冰影相仿。另一边,阴阳宗则是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修。
两人实力加天时上的差距,就好比各自的体型一样,饶是前者奋力进攻,也没给后者造成多少麻烦。
整场比试下来,男修始终较为从容,表演完两刻的“激斗”后,击败了对手。
天空洒落的光阳持续增强,到了第三场,差距又进一步加大。
唯一两点在于,阴阳宗出场之人,乃是此前领头站起的男修,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容貌极是俊美!
就连一向敌对的月梦坛女修们,不少眼中也泛出亮光,甚至还有一丝爱慕。
纪来丰左右各瞧了两眼,象征性得在心底嫉妒一下,靠在石阶背上,面色松垮,嘴中轻叹。
他实在是太无聊了,总觉得受了月梦寒的蒙骗,什么阴阳会武,一点意思都没有,尽还不如在家修炼!
“奇怪…”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轻咦,扭头看向右侧,路冰影正凝着眉头,目光惊疑。
“师姐,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奇怪,阳万里本该最后一个上场,怎么这次提前了?”女子点着香腮,嘴中喃喃说道。
“阳?”纪来丰闻言一愣,阴阳宗以阳为尊,这家伙姓阳,难不成又是什么大长老的曾孙、玄孙之类?
“不是!”路冰影摇头否认:
“阴阳宗设有规矩,若游海弟子在夺灵大赛中表现突出,也准允改以阳姓,以示对其贡献的奖励。
“原来如此…”纪来丰心中了然,无需亲眼见识,光凭这一点,已知对方实力之强悍。
“诶?师姐对姹月也有突出贡献吧,怎么没有获得月姓呢?”
“呵,我那点微末贡献算什么!”路冰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才不是呢,师姐历次表现皆为上佳,全受我等拖累,门派名次一般,不愿受领而已!”
坐在路冰影右边,已回缓的洛花当即反驳,脸色微有涨红,流露一丝愧色!
“没错!”
“就是!”
“…”
旁边的同门也纷纷附和。
纪来丰环顾四周,发现月梦寒也露出笑容,看着爱徒满眼都是骄傲,当知洛花所说并非虚假,顿时也来了兴趣:
“师弟心中好奇,可否请小花师姐讲一讲呢?”
洛花听见却是一愣,眨着眼睛,表情逐渐古怪起来,之后一扭头,径自看向石台比斗,不去理睬他的话语。
“额…”纪来丰挠了挠头,方才记起自己身份,在姹月还是一个外人呢!
路冰影瞧见,无奈笑了笑,投来一个宽慰眼神,令他心中尴尬大大缓解!
石台之上,对战二人正纠缠在一处!
欣赏一阵影子决斗,虽还是较为模糊,但也能看出来,两者实力不在一个层面。
一方女子拼尽全力,娇咤声不断,另一方男子淡定从容,潇洒闪躲!
每每后者都能料敌于先,不曾遇到什么麻烦,倒是一直在给前者喂招,好让场面更“激烈”些。
“果真是顶尖高手!”纪来丰不禁暗叹。
杨万里不仅碾压这边月忆坛的女修,较之方才二位同门,实力也明显上了一层。
想到方才对话,此人提前上场,难不成背后还有更厉害的家伙?
将猜测说与路冰影听,后者却不太苟同,告知此前夺灵大赛以及会武时,对派的高手基本都已认识。
两年前大赛最后一轮擂台比试,正是这三人代表阴阳宗出战,其中阳万里被称作百年一遇的天才,天赋、实力俱是顶尖。
“若还有年轻一辈,除非旷世奇才,否则短短时间,不太可能超过他!”
“旷世奇才吗…?”纪来丰仰起头,却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风采,只怀疑,碰到一个的可能性,或许比自己成为踏陆还要低吧!
这时,一个大胆念想突然生出:“难不成,故意想送姹月一场胜利?”
“想得美!知道输一场意味多少灵石吗?”路冰影一听,登时水眸横来:
“近几届大赛,名次皆是阴阳宗高,姹月低,差距越来越大。早有人心生不满,希望取消灵石规则,若来这一下,阴阳宗岂不要闹翻了天?”
“也对!”纪来丰十分认同,总要接济穷亲戚,还是有嫌隙的穷亲戚,换他也不愿意。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路冰影耸了耸肩:“我也不知,就感觉有些古怪!”
说来说去,又回到原地,二人不再纠结,决定静观其变,到时自有分晓。
……
战斗接近午时,其他场次比试先后结束,前去参赛和观战的弟子陆续返回。
先是治疗一处,姹月这边,大长老步伐沉稳,平静无澜的脸,瞧不出喜怒。
后方跟着的五位年轻女修,神色明显低落,显然,这一场输了。
而令纪来丰奇怪的是,当中有一女子,左边说说,右边笑笑,时而轻快跳跃,表现与同伴截然不同!
如此开心,莫不是表现超出预期,得到长老夸奖?还是…此女来自月忆坛,巴不得输掉比试,好早些加入阴阳宗?
好奇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恰好相反:
“这位是新桃师妹,本门之中医术最强,天性向来乐观,有时与孩子一样,特别爱玩闹。不过,和她呆在一起,总是十分欢乐的!”
好似想起快乐的记忆,女修说着说着,渐渐露出一丝微笑。
纪来丰看得出,那是发自真心的笑意,再次望向蹦跳如孩童的活泼女子,心情也随着开朗起来。
若病人遇到这样的医师,每日说说笑笑,身体估计都能好转得快些!
之后,第二拨女修返回,由二长老带领,与前一拨情况类似,阵法一场也输了。
纪来丰见怪不怪,只觉其中一女气质独特,文静的一张脸,眼皮呈现淡白,比周边皮肤更为白皙。
“这就是之前与你说过的文燕师妹啊!”路冰影笑着说道。
“哦哦,原来是她呀,难怪!”纪来丰立刻想起,正式与月梦寒合作时,正是受此女指点,以额头第一次达成分离阳料的目标。
文燕感应能力非常出众,或许眼皮上并非涂了脂粉,而是与生俱来的特征。
“没错!”路冰影点了点头:“文燕师妹拥有一双阴灵眼,感应十分敏锐,头脑也甚是清晰,众姐妹中向来以她最为聪明。”
“哦,那这位师姐是本门阵法一道最强的咯?”
“这倒不是,建阵需要极强灵气的操控力,旁边晓静师姐更为擅长。文燕与她配合,每次一同参赛,配合较为默契。”
路冰影指向文燕左边一个年纪稍大、面向古板的女子,说道。
纪来丰好奇望去,发现此女虽沉默寡言,却也透露出一股稳重之意。这样的人都输,看来阴阳宗的家伙更加厉害!
转而开始担忧,三场专门比试已输两场,四场切磋也毫无胜算,整个阴阳会武下来,不会一场都赢不了吧?
若真是如此,到时被指鼻子骂一句,给你便宜把握不住,只能生受着无法反驳,那可真够郁闷的!
“扑哧!”听见他的嘟囔,路冰影笑出了声,随即安抚道:“放心吧,一场总还是会有的!”
“是吗?哪一场?”纪来丰赶忙询问,女修却卖起关子,让他稍安勿躁,待会便知。
正纳闷着,忽有女子谈笑声传来,扭头望去,十来位姹月弟子携手而来,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欢快!
心中一动,瞥向路冰影,后者嘴角含笑,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顿时明白,所说的正是这一场。
回过头,无需仔细观察,立刻发现关键人物,被同门簇拥在正中间,一位…
“咦?”
纪来丰瞳孔微睁,竟是来时曾注意过,那位瞧着比月梦寒、月忆香更成熟些的中年女子。
“这是归宁师姐,丹术之上已达炉火纯青,在正和大陆也为顶尖,近几次会武,更是未尝一败!”
路冰影语气颇为骄傲,同时还带着一丝尊敬。
不过,纪来丰听完,关注点却另有他处:“冰影师姐,这位归宁师姐…年纪多大了?”
不解风情的询问,立即引来女子瞪视,随后还是告知:“归宁师姐今年四十五,比师父小几岁,两人算是同辈吧。”
“这…”纪来丰有些惊讶,四十来岁还不渡劫,天赋够差的,可丹术又十分厉害,难不成经验竟能取代天资上的差距?
疑惑望去,还不待开口,路冰影已猜出他的念想,当即说道:
“不是师弟想的那样,归宁师姐只是修炼稍晚两年,天赋并不差,早七八年已到游海九,只迟迟遇不到机缘,方才一直延误至今。”
“竟是这样…”机缘一说,纪来丰也曾听过,初次亲眼见识,觉得颇为奇妙。
“诶?师姐方才不是说,到游海九之后,留在门中静心修炼,不参加比斗吗?为何…”
“唉…”路冰影听见,脸色迅速沉下,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纪来丰挠了挠头,估摸着又触及到姹月中的隐情,也不好继续追问。
却在这时,月梦寒开口了:
“没办法,这些年姹月的颓势虽暂时止住,可后继无人的问题还在持续,为稳住大赛名次,每一场都必须倾尽全力。”
“而丹修之中,除归宁外,没其他拿得出手的,迫不得已,还是让她上场了。幸而归宁为人大度,不曾有过怨言,否则…”
月梦寒微微叹气,话语中满是愧疚,路冰影回过神,也补充道:
“是啊,归宁师姐从来没有推脱,每次都冒着危险参加,为本门争取许多利益,是个了不起的人!”
纪来丰听完,不禁“啧啧”感叹,再次瞧向那淡然如水的中年女子,不为名利,牺牲自我,又是一位值得他佩服的修士。
反之,走在前头,月忆香却是一张臭脸,分明小肚鸡肠,见不得月梦坛的弟子争光!
……
“万里师弟高招,师姐甘拜下风!”
片刻之后,石台之上,战斗结束,女修诚恳认输,阳万里拱手回礼,不骄不躁。
掌声之中,上半日比试也来到了最后一场。
路冰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的同时,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在同门的鼓舞声中,向着石台走去。
纪来丰也在心中默默祝福,每次都是最不利的时辰,面对最厉害的对手,也真是难为她了!
而下一刻,周边忽然响起阵阵轻呼:
“快看那边!”
“怎么会?”
“竟然是…”
“…”
西边阵营中,看客们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就连一直平静的月梦寒,此时也嘴唇微张,攥着拳头,表现有些失态!
往左隔开五个身位,月忆香也做着相同举动,而眼中闪现的却是异样亮光,若有若无透出一丝期待之意!
后排二位长老,仍为一副淡然神情,只是眼皮轻轻颤动,暴露了心中的悸动!
这一切皆在于前方的异常景象,自东边阵营中走出的并非男子,而是…一位女子。
纪来丰默默注视着,心中一半了然,那正是曾留意过的女子,早在之前已猜到可能上场。
另一半却也无比惊诧,此女被最后一个派上场,难不成比阳万里还要强?
犹豫再三,还是试着向洛花请教,后者这次倒是回答了:“不清楚,阴阳宗从来没有派过女子上场。”
“竟是这样…”纪来丰默默点头,怪不得连姹月之人都感觉意外,只是阴阳宗如此做法,到底想干什么呢?
莫名出现一位女修,比阴阳宗第一男修还强,这他怎么也难以相信?
难不成真如先前料想,阴阳宗刻意让上一场,好让姹月不至颜面全失?
“当然不可能,怕是正好相反!”一声冷笑,自右后方传来。
扭头望去,月梦寒已收起讶异表情,回归平静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显然,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中倏地一动,连忙向东侧看台望去。
正中央,月英岚身躯昂立,双手抱胸,脸色看不大清,却是极度自信的坐姿!
瞧着像有十足把握,能在接下来的公平一战中,取得比试的胜利,只是…可能吗?
想知道答案,先得弄清一个问题。
“门主,阴阳宗何时有的女修?都是从哪里来的?”纪来丰再次尝试问道。
此话一出,周边众女脸色变了脸色,纷纷看向男子,诧异对方竟敢如此大胆,触及本门避讳之事。
洛花小心翼翼扭过头,目光瞥向后方门主的脸,出乎意料,愤怒没有看见,只有淡淡的无奈。
“约莫五十年前,本门四长老携一部分弟子离开姹月,出去单独建派,后来不知为何,加入了阴阳宗,至今大概十来年吧!”
“这样啊…”纪来丰默默松了口气。
原来姹月已分裂过一次,还在母亲之前,难怪月梦寒不愿告知,方才众女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还有,早些时候双方见面时,月梦坛这边明显带着敌意,那是因为对方乃是叛教一脉。
诶等等?孙英岚瞧着与月梦寒一般年纪,现又担任阴阳宗五长老,那原先姹月的四长老呢?死了?
鼓起勇气再次询问,得到了一句讥讽的回答:“不知道,也许躲在阴阳宗里,不敢出来见人吧!”
对方有此反应,他并不觉得奇怪,当初因为母亲之事,月梦寒就差点杀了他,心中憎恶可见一斑。
“唉…”默默叹了口气,是非曲直,恩怨情仇,阴阳一脉隐秘太多,了解得越深,越觉得头疼!
与此同时,路冰影也皱着眉头,望着意料之外的对手,暗下一丝不妙生出。
但她并非胆怯之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立刻坚定起来,提起宝剑,冲对方一抱拳:
“姹月教路冰影,游海八,请教了!”
“阴阳宗叶问萍,游海八,向冰影师姐挑战!”
石台上,大战一触即发,石台下,则是暗流涌动,阴阳会武进行到此时,总算多了一些火药味。
东西两处阵营,无论踏陆还是低阶,纷纷坐直身体,专注地盯着场中。
“开始吧!”北侧,阳正风轻轻一挥手,说道。
下一刻,两道娇咤同时响起,二女皆不甘落后,飞速冲向对手,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预料之中,比斗异常激烈,“铿铿锵锵”,金色与绿色长剑激烈碰撞,发出的尖锐声响中,二女闪转腾挪,衣摆飞扬,不断交换着位置。
周边看客眼神闪烁,或紧张,或喜悦,或惊叹,神色各不相同。
纪来丰与众不同,抓着脑袋,神色焦躁不安,期待已久的激战,却是无法欣赏。
好在还有小花愿意帮忙,一边认真观战,一边告知当前局势,慰藉了他心中些许的瘙痒。
石台上,路冰影使得一手弦月剑法,招式凶猛凌厉,配合体内金灵杀气,兼具身法灵活,正占据场上主动。
另一边,叶问萍瞧着有些吃力,并不是假的吃力,威逼之下步步后退,渐而以躲闪为主,不敢与对手硬拼。
“哇!冰影师姐果然厉害,这一场应该有机会取得胜利了吧?”纪来丰忍不住惊叹。
“不知道,剑法与经验上,冰影师姐明显占上风,若叶问萍没有藏拙,应该有机会的!”洛花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听见“藏拙”二字,想起阴阳宗古怪的举动,纪来丰心中一丝担忧生出,扭头看向月梦寒。
后者正沉浸在观战中,平静的一张脸,隐约瞧见眉头微皱,心中一咯噔,不会吧,难道真有问题?
“咦?”目光来到东边阵营,月英岚身躯弯伏,微微摆动,不似之前淡定,反而有些紧张。
莫非…势均力敌?
念想一出,心中更加瘙痒,恨不得将丹田塞脑袋中,好观看这精彩一战,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心头浓浓失望涌出,就他这样,即便去了夺灵大赛,也无法欣赏精彩的场景。
……
两刻之后,石台上,女子娇咤声仍在持续,俱是一般的清澈与凌厉。
飞舞的两道身影中,时而有金色、绿色彩霞在手掌、剑锋迸发,同时还夹杂着淡淡白气。
随着时间,白气渐渐变淡,转而黑气开始出现,不过…只在其中一方。
“这是…”纪来丰眯起眼睛。
“阴阳互通..怎么可能?”轻呼声中,月梦寒喃喃说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却也有着一丝了然。
女修的话语证实了他的判断,略一思忖,明白了叶问萍出战的真正目的。
左右悄声观察,果不其然,女修们惊讶的目光中,或多或少的羡慕,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即便月梦坛的弟子,也不例外。
“啧啧,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啊!”
感叹之中,战局正发生着变化。
无需洛花讲解,他也能看得出来,己方女修的动作越发吃力,尤其步伐明显放缓。
原本主动的进攻,逐渐转为被动,甚至有几次身体踉跄,被对手抓住机会穷追猛打!
路冰影并没有放弃,及时调整策略,改为以防为主,伺机发动反击。但叶问萍也非省油的灯,不会露出太大的破绽。
正面上,仍是兵器对轰,每一次交接,强震之下,二人皆不禁倒退,之后迅速抢上,再次纠缠在一处!
但若仔细观察,气力上前者明显劣势,每次都会多退两步,反应也迟钝一些,且差距还在持续加大。
东边看台,阴阳宗的阵营开始骚动,弟子无论男女,皆露出喜悦的神情,一边谈笑,一边指点。
西边看台一分为二,一边目光担忧,揪心难受,或揉着额头干脆不敢看;另一边则较为冷漠,甚至个别还在幸灾乐祸!
纪来丰属于前者,虽说来时曾诅咒过路冰影,但那是玩笑话,现在成真了,心中没有一点喜悦!
一刹那仿佛回到了演武场,为争上一口气,拼了命想证明自己,那种身心上的煎熬,非寻常的痛苦可比!
而现在路冰影也是一样,她坚持是为了门派,为了自家师父,背负着千斤的重担,这一场绝不能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光靠意志力,弥补不了实力…不!天时上的差距。
“铿!”
轻促的锐响中,一道金光直线飞出,“当啷”一声,无助地掉落在石台下。
石台上,二女皆已停下,各自站在原地,大喘着气!
区别在于,一边兴奋不已,嘴角露出喜悦笑意,另一方咬着嘴唇,想要反抗,但被长剑横在脖子,早已失去了挣扎的余地。
似是极不甘心,后者迟迟不曾认输,渐渐的,周边的骚动开始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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