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腌菜之森,在古晋国京城留京西北角落玉群山以北,以盛产风味上佳的腌菜闻名。这里常年聚居着入山摘菜的乡民、精明能干的菜商,将新鲜采摘的原料,日夜不停送完三百里外的加工作坊。不过即使是最出色、最胆大的摘菜人与菜商,也不敢深入森林内部一里以上。
这座流传着诸多恐怖故事的森林到底有多深广,没有人知道,跟当今皇后到底是先出轨再离婚,还是先离婚再出轨,并称为未古晋国两大未解之谜。
而这日,黑腌菜森林人迹罕的深处,热闹非凡,呼喝声不绝于耳。
大树之下,七八块紫色硬壳铺在裸露的岩石上。硬壳尾部,一根修长恐怖的巨大尾针高高悬起,往面前的人类胸膛扎去。
当……
那人拳头快得只剩残影,与尾针相碰,撞出一声悠长的颤音,宛如铁锤击中铜鼓。
陆宁蓦地画拳为爪,紧紧抓住紫晶蝎的尾针,奋力一拔,登时紫色毒汁混合着内脏泉水般喷涌而出。
袭击三人小队的紫晶蝎一共有八只,陆宁干掉了三只,剩下五只,滕墟誉是半神,对付三只没有一丝压力。铁铃则修为只有结丹后期,被两只围攻,左支右绌,已经渐现不支。
铁铃操控着一口飞剑,刚撞开袭来的尾针。蓦觉耳边响起一颗扎雷,脚下登时不稳,着地滚了两圈,才重新站起,整只左臂已经酸麻难忍。
这时,第二只紫晶蝎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快如电石,眼看就要狠狠扎入她的胸膛。
然而她惊呼声还未出口,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只稳定的手,轻轻攥住蝎尾。
那紫晶蝎蝎背脊踏着一只脚,如同被施放了定身术,整副身躯一顿,随后哗啦啦鲜血狂飙,被陆宁撕成两半。
噗!
又一道剑影飞过,将另一只紫晶蝎也斩为两爿。原来滕墟誉刚刚解决掉三只毒蝎,连忙来援。
“怎么样?没受伤吧?”他急急忙忙大踏步冲过来,眼神关切。
“无碍。”铁铃摇了摇头。
“呼……吓了我一大跳,这些畜生脑子不好使,连小仙女也敢欺负。”滕墟誉拍着胸脯,后怕不已。目光一转,落在陆宁身上。只见他右手拎着一根色彩斑斓,毒汁滴淌的粗大蝎尾,上面还沾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碎物,恶心已极,几乎把整个眼白翻过来道:“粗鲁,恶心。”
“荒山野岭的,管它粗鲁不粗鲁,恶心不恶心。”陆宁微微一笑,将蝎尾扔掉。
三人遇袭点在一块斜坡,这里树高草深,确实容易埋藏毒物。
不过沿着斜坡到地,草叶突然枯黄矮小,平铺开去,尽头两座高山犹如千仞高的磨盘,互相倚靠,组成一条三角形峡谷。
阴风飕飕,从谷内吹拂出来。
“这里就是磨盘峡了,过了峡谷后面是毒石林。师父给的信息准确的话,第一道关卡就在林子里。”铁铃抹了抹额头香汗,微微喘着气。
“总算到了,一路上尽是各种毒物,一只正常的妖兽都没有,烦都烦死了。”
滕墟誉嘴里抱怨,快步走下山坡,脚掌踏在坚实干燥的平地上,一口气登时松了不少。
两座磨盘山非但不光滑,反而有一块块修长的尖利碎石平平伸出,与对面的犬牙差互。
怪石巨山,竟给人一种荒古苍莽之感。
三个人走到峡谷前,很快发现离地丈余的一根石刺上,苔藓青青,一名灰袍修士盘膝而坐,眼睑低垂,肩膀几乎已经被灰尘覆盖。虽然死气沉沉,却给陆宁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这破地方居然还有人守门?”滕墟誉有些惊讶。
铁铃踏前一步,拱手弯腰,行了个道礼,朗声道:“晚辈飘雪宫十三代弟子,前来过关。还望前辈能行个方便,放我们三人过去。”
语落半晌,石刺上的人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滕墟誉走上前喝道:“喂,上面装神弄鬼的老头听着,我叫滕墟誉,你要是在修仙界混过,应该知道我的名字。现在放我们过去,改日你到亥子山来,我好好招待你,成不成?”
嚣张的声音在磨盘山与对面的密林间不停回响,那面无表情的老者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个死人。
“我说,别给脸不要脸。再不答话,我就打过去了。”滕墟誉隐隐约约感觉这人修为不过半神上下,心里胆气登时壮了几分。
化神以下,他还从没怕过谁。
终于,灰袍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眼皮底下,赫然是一对少见的金色瞳仁。
“你们的修为,进去九死一生。哪里来,回哪里去。”他声音尖细,似乎因很久不曾开口,略带些沙哑,听着有些像驴叫。
一张长长的马脸上长着两只金色的眸子,说话又像驴叫,陆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滕墟誉更加不耐烦,袍袖一拂,白光乍起,登时一柄剑符飙射而出,流星般往他胸前扎去。
这老者名叫顾扬,在这磨盘山口守了二十余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暴躁的访客。微叹之下,滕墟誉袍袖刚起,他已伸出一根食指,指尖微颤。
盾符显现,蓬地一声,将剑符弹飞开去。
剑刃斩下,他上身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冲击。
滕墟誉见状,心里更来了执拗劲,手掌轻拍腰包,一柄中指长的蓝色小剑一弹而起,迎风化为三尺长、手掌粗的宽剑。在手指一点之下,往顾扬飞去。
蓝色飞剑速度比剑符快了几乎一倍,剑身上灵气澎湃浓郁,气势十足。
顾扬抬起一只左眼,淡淡地看了宽剑一眼,依旧没有动身,右手连划,结出三枚盾符,往身前一推。
蓝剑在盾符上一斩而下,灵气爆裂,第一第二枚盾符瞬间被击溃,气泡般脆弱。第三枚略微阻滞了片刻,也立即被斩开。
几乎眨眼之间,蓝剑连穿三盾,狠狠打在石刺之上,碎石滚落,尘土飞扬,竟将顾扬所在的石刺打断了一大半。
“跑得倒快!”滕墟誉冷哼一声,接住飞回的蓝剑,目光上移,落在旁边一根石刺上。
顾扬袖子迎风摇摆,破开一个大洞。
滕墟誉嘿嘿一笑:“老头儿,还不让开,想再吃我一剑?”
“尽管放马过来便是!”顾扬脸上怒容一闪,从袖里摸出一件物事,往空中抛去,迎风化为月牙状的棒槌,长满倒刺,呼地朝滕墟誉头上落去。
滕墟誉举剑相迎,一剑一锤在两人操控下在空中激烈搏斗。棒槌力重,一开始压着蓝剑打。
然而蓝剑虽轻,却极其锋利,三四十次碰撞后,将月牙形狼牙棒上的倒刺削去大半,裂痕遍布。
灵性大失之下,狼牙棒反应立马迟钝下来,几次差点被蓝剑突破封锁。
“我这靛雷剑乃上品宝器中的极品,你这破铜烂铁也敢跟我斗!”滕墟誉畅快的大笑声中,金丹内足足两成精纯灵气一涌而出。
靛雷剑光芒大放,噗地削去狼牙棒三分之一的棒身,往顾扬头上一落而下。
顾扬脸色一白,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件小物,扬手打去。
那物化作黑影,与靛雷剑一撞,竟将其撞飞开去,随后落在地上,化为一人一马。那马色泽铜青,毛发柔顺,根根分明,与真马一般无二。马上端坐一名重盔将军,手抱朴刀,刚一落地,二话不说向滕墟誉冲去
“傀儡!”铁铃捂嘴惊叫。
人马傀儡冲到滕墟誉面前,一刀势大力沉,砍飞靛雷剑,再一刀砍在盾符之上。轰然巨响中,盾符破碎,滕墟誉被巨力掀飞,砰地落在丈余外的草地上。
远处顾扬如同抚琴,十指弹动,那人马立即调转马头,继续对准滕墟誉。
“年轻人,你若跪地认错,就此离去,今日尚可饶你一命。”顾扬冷厉的声音自半空中缓缓飘下,落在三人耳中。
“陆兄,你拖住那傀儡,我来施展一个秘术,看能不能救下滕墟誉。”铁铃道。
这时人马傀儡头埋低,冲锋姿势已经准备就绪,眼看就要将滕墟誉踏成肉泥。
陆宁踏前一步,正要出手。滕墟誉踉踉跄跄站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勾起一丝狞笑,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只木盒来。
盒盖打开,拈出一根花枝。
花枝上粉花绿叶,如同刚刚采摘下来一般新鲜,其上七颗花苞,迎风摇曳,异常可爱。
“落雪花枝!亥子山怎么将此物赐给你?”
顾扬蓦地瞪大眼睛,亡魂大冒,此物一出,他基本已经没了丝毫争胜的心思,连忙十指拨动,生生将就要冲锋出去的人马傀儡掉了个头,准备收起。
然而已经晚了,滕墟誉摘下一颗花苞,往空中掷去。天空登时如同下了一场花雨,花瓣旋落,眨眼之间,已将人马傀儡切成碎块。
那人马傀儡可以轻松抵挡宽剑,却竟连着花瓣轻轻一旋,也无法抵御。
“你……为何要毁老夫此宝!”顾扬跳下石刺,瞧着地上散落的傀儡碎块,满脸心疼。
“我们可以过去了?”滕墟誉收起花枝,心头畅快地歪着头问。
“我师兄在里面,能不能过去,凭你们自己的本事。”顾扬跪在地上,将傀儡碎片一片不落地拾起,小心翼翼兜入怀中。
“怎么还有一个?”滕墟誉不耐烦地皱眉。
顾扬不答,站起身连跳几根石刺,身影消失在了高处一个洞窟里。
“他师兄肯定更难搞,怎么办?还继不继续?”滕墟誉转过头问铁铃。
铁铃咬着嘴唇:“都到这里了,没有被吓走的道理。”
“行吧,反正我带了落雪花枝。”滕墟誉摊了摊手。
“嗯。”铁铃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应该做的。”滕墟誉闻言,笑逐颜开,搓着手喜不自禁,眉飞色舞地冲陆宁抬了抬眉:“看见没有,这就是炼气士的威力。早点把那炼体术扔到一边,专心炼气是正道,别真把什么法体双修当回事。”
……
留京西北角,宏伟庄严的宫殿前,一条周西月亮石铺就的笔直大道上,奔跑着一条慌急的人影。
身着玄色宫服的首席传信太监撞开大殿金门,伏倒在地,尖声禀道:“陛下,圣地又有人闯关。”
西墙下的一张书桌盘,此时一片阳光洒在桌角上。
笼罩在金黄龙袍内的中年男子左手持经卷,右手捋须,闻言目光从书上移开,月盘似的圆脸上带着三分与生俱来的威严:“都是些什么人?”
“据仇将军禀报,两男一女总共三人,”
“实力如何?”
“女子是飘雪宫弟子,结丹后期。其中一名男子是半神,乃亥子山的弟子。此人在门内地位应该不低,手上有落雪花枝。”
“落雪花枝,顾扬应该不是对手。”
“陛下圣明,三人已经击败了顾扬大师。”
“呵呵,不必惊慌,离闯进圣地还远得很呢。”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放下书卷,负手站在窗前,目光悠远。“第三人是什么来历?”
“此人一直没有出手,也不曾说话,因此不知来历,实力高低也难判定。不过可以确定是一个炼体士。”
“炼体士?”中年男子两条眉毛皱作一团,不过随即舒展开来。“顾清或许会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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