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伏胜的到来,解决了谢岩心里最棘手的问题,同时也无疑于告诉所有人,皇帝的重视程度。
消息传到“洛阳”,各家豪门大户兴奋不已,纷纷摩拳擦掌,无不表示出志在必得的意思,黄守义等一些商贾,却是忧心忡忡,可是此时,冯宝已经去了“驿站”,想去找他已无可能,商贾们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抱成团,合力拿下一到三块地。
六月初一到了,“洛阳”城门还没有打开,城门前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家豪门显贵的马车,加上仆役,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
城门一开,所有人依次出城,直接就向“驿站”而去。
他们走的不快,因为今天不比寻常,“洛阳留守府”特意给去参加“竞标会”的每家都发了一面号牌,有此号牌,哪怕到了晚上,城门也会打开,虽然只有一天,但却是大唐最重要的城池,第一次因为民生方面的事而破例。
黄守义和一群商贾跟在豪门大户的后面出了城。他们都是“洛阳”本地人,自然认得那些豪门,除了皇亲国戚,就是“长安”各家国公府、王府的人,还有少部分“长安”大商号的人,当然了,他们的背后主家,只怕也都不是普通人,相比较而言,平日里人前风光无限的商贾们,倒显得无比的普通,这就是大唐的现状,徒呼奈何。
第一个抵达“驿站”的人,是“洛阳”长史,作为“洛阳留守”代表,地位自然非同小可,刚刚接近大门,谢岩和冯宝联袂而出,一番简单寒暄后,二人又陪同长史前去见过王伏胜。
在唐朝初年,宦官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大臣们也从不把宦官放在眼里,长史能去见一面王伏胜,也纯粹是看在皇帝的面上,因此,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谢县男,老夫来时,途中见有数个小队骑兵在官道附近游弋,适才‘驿站’附近也有发现,不知是何意啊?”长史边走边问。
“高长史不必多虑”冯宝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于是主动接过来道:“骑兵总数不过五十,以五人一个小队,目前作用就是一个,保证‘竞标会’安全顺利举行,日后,他们将组成‘武装巡逻队’,全面负责乡里的治安、剿匪等事宜,如果再有类似‘云州叛军’情况,他们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高长史点了点头,又问:“老夫见他们衣甲鲜明,训练有素,分明是一支精锐,不知道是哪里调过来的啊?”
谢岩道:“都是‘武平堡’的老部下,军官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士兵都是有功勋在身的府兵。”
“府兵?那为何不在家耕种?”
“他们都是家里人多,地不够啊。”谢岩说了不是实话的实话。
高长史默然了,他也知道谢岩说的未必是对,但是人多地少,已经开始成为困扰各地方官府和朝廷的老大难问题,所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高长史还想再问其他事时,“驿站”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谢岩最怕有事,急忙对高长史道:“我过去看一下。”说完又对冯宝道:“你陪长史四处看看。”
“驿站”大门前,八名全身披挂齐整的甲兵将一名提刀虬髯大汉,围在中间,只不过奇怪地是,双方刀都在鞘内,谁也没有拔出来。
谢岩找到负责门口秩序的杨登,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登道:“此人不愿意将刀存放,非要携刀进入。”
“那就不让他进去就是,何必如此?”谢岩问。
杨登道:“他不同意啊,他是小王爷李撰的护卫。”
“什么小王爷?”谢岩越听越糊涂。
杨登用手指了指场外站着的一名华服少年,道:“那位就是‘韩王’第三子,李撰。”
谢岩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韩王”是谁,不过他知道,随着武则天上台,李家宗室的王爷们,几乎全部倒了霉,想清楚这个后,他决定犯不着给什么面子,于是直接走进甲兵中,对虬髯大汉喝道:“放下你的刀,依然可以陪同进入,否则就请站在门外等候。”
虬髯大汉道:“汝是何人?竟对某家大呼小叫。”
“放肆,此乃钦命‘新安县男’是也,你若再不放下刀,就以乱民处置。”杨登也挤进甲兵中喝道。
“某家这是宝刀,如果被弄丢了怎么办?”虬髯大汉一脸诚恳地道。
谢岩想不到此人居然是这么个说法,就说道:“我可以专门安排人保管,你看如何?”
“那不行,家父遗命刀不离身,某家不敢违抗。”
谢岩道:“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样行?”
那虬髯大汉似乎被问住了,站那儿想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谢岩眼见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情之必须尽快解决,那不去理会那人,而是直接走向李撰,见面即道:“小王爷可否带贵属下随我去一旁处理此事?”
李撰道:“当然可以。”说着示意身边人去招呼虬髯大汉过来,自己却对谢岩道:“张猛是父亲护卫,我也不知道他有如此怪癖,还请谢县男见谅。”
谢岩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先行一步,边走边说道:“我无意冒犯公子,只是不能携带兵刃入场,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
李撰笑而颔首。
行出约二十步,谢岩停步回首,冲着虬髯大汉大声道:“张猛,你可想好?”
张猛从护卫群里快步上前道:“某家想不好,你说怎办吧?”
谢岩看出来了,他就是那种浑人,而且是认死理的那种。要不然,李撰也不会解决不了。
对付浑人,谢岩没什么经验,好在后世的小说中说过:“对付他们,用硬的不行,软的也没用,最重要的方法是击破他们心里坚持的东西。”
一想到这,谢岩问:“你口口声声说是宝刀,有何特别?”
“刀名‘寒月’,乃先父用天外飞石,经千锤百炼铸造而成,切金断玉不在话下。”张猛倒也不说谎,直接说了实话。
谢岩知道,所谓“天外飞石”,不过就是陨石,最多他父亲找到的那一块含铁量高,可以用来打造一把刀而已,至于什么“切金断玉”一说,估计是那陨石里应该含有其他元素,是一种天然的合金而已,刚想到这,谢岩突然想起一事,问:“你说,刀是你父亲打造的?”
“对啊,咱们张家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张猛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
谢岩却是眼前一亮,他太清楚找一个优秀的炼钢工程师有多难了,自己搞出来的高炉,老兵们只会最简单的运用,稍微复杂的想法,不是不会,就是听不懂,所以始终没有任何进步,而眼前的张猛,似乎就像陨石一般稀罕,可遇而不可求!
“你会打铁炼铁?”谢岩十分兴奋地问。
张猛不悦地道:“废话,某家就吃这饭的,你快说,到底让不让进去吧?”
谢岩这才想起来正事,刚想开口,忽然想到有办法搞定他了。便换了一个语气道:“你有宝刀,我有宝铲,如果你的刀胜过我的铲,我就同意你带刀进入,要是你输了……”
“随你处置!”张猛信心满满地,想都不带想的就答应了。
“好——”谢岩随即对跟来的韩跃道:“去找王三狗,让他把我的宝铲拿过来。”
韩跃知道谢岩指的是石子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在他眼里,那才是真正的宝贝!至于张猛的什么破刀,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从“驿站”里走过来一群人,谢岩一看,冯宝和高长史都来了,估计是有热闹看,大伙都不想错过吧。
王三狗扛着“兵工铲”就来到谢岩面前,问道:“校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比试?”
“某家张猛在此!”
随着张猛一声大喝,任谁也知道他就是正主了。
冯宝走过来问谢岩:“你和这个粗人较个什么劲?胜之不武啊。”
谢岩笑道:“他可是个宝贝,等我空下告诉你。”
没等冯宝想明白,场中张猛与王三狗已经刀铲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声。
王三狗被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仔细看一下手中“宝铲”,见完好无损,不觉安心许多,抬头看张猛,他也正低头看手中刀,似乎也是没有问题。
“痛快,再来!”张猛话音未落,挥刀又砍,王三狗更是毫不示弱,迎上去硬接,随着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响,冯宝眼睛都瞪圆了,口中连称:“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谢岩知道冯宝惊奇什么,靠近他一点,道:“他的刀,是用陨铁打的。”
“难怪了”冯宝恍然大悟地说,但是转瞬又道:“还是不对啊,怎么加工的啊?”
谢岩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冯宝在笑!
“你的意思是,他就知道?”冯宝从谢岩笑容里想起来了,也很激动地问道。
谢岩点了点头,当做是回答。
“那他可是真是个宝贝!”冯宝终于明白了谢岩前面说的意思。
他们说话的功夫,王三狗和张猛又连续对砍了不下二十下,由于他们是连续的,中间没有停顿,加上又是全力而为,所以彼此兵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由此也可见他们都对手中兵器,信心十足。
王三狗也觉得奇怪,最好的陌刀也经不住“工兵铲”如此对砍,那人手上的刀,说是宝刀,还真就没错。
正当王三狗有些分神之际,突然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就听到谢岩和冯宝几乎同时叫道:“别伤着他!”
出于武人的本能,王三狗下意识地手腕一翻,“工兵铲”斜向劈出,堪堪擦着张猛右肩部划过,总算是没有伤到他。
谢岩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走进场中,让王三狗离开,自己从地上捡起半截刀,再对张猛道:“刀已断,你输了!”
张猛仿佛没有听到,两眼无神地盯着手中断刀,嘴里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什么,根本就没有机会谢岩的意思。
“不好!”冯宝想起后世小说里的一些桥段,心里大惊,抢步上前,随手扔出一物,至于是什么,他也搞不清了。
张猛原见到宝刀折断,想起父亲重托,感觉自己辜负了父亲,本有一死谢罪之意,还没等来得及动手,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面部,脱口骂道:“那个混账暗算某家?”
冯宝上前道:“你输了,想赖账不成?”
张猛是个头脑简单的人,马上道:“谁说某家赖账!”接着对谢岩道:“某家愿赌服输,你说吧,怎么办?”
谢岩道:“你的刀断了,只要你答应留在我‘卫岗乡’,或许我有办法接上断刀。”
一听说有可能接上断刀,张猛开口就想答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某家是‘韩王’府的人,需要征得小王爷同意才可以。”
这话合情合理,更显得他是一个重情义之人,谢岩颇为欣赏的点一下头,然后走到李撰面前道:“此人于王府怕也无大用,不知道公子可否割爱呢?”
李撰并非“韩王世子”,但是一名护卫的主还是能够做的了,当即也很爽快地说:“谢县男既然看中,那就让他留下效命。”
“如此多想了。”谢岩弯腰鞠躬,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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