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家何时回去?”李治随意问了一下。
谢岩道:“天亮即出发,乡里事务繁多,臣不敢擅离。”
李治道:“操劳政务固然重要,卿家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朕觉得,还是休息一天比较好。”
从一位帝王的口中,能够说出这充满“人情味”的话语,那可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史书记载唐高宗李治性子软弱,秉性仁孝,在他身上,文艺青年的气息多过一位帝王,仅仅一句普通的话语,谢岩能够感觉到“古人诚不欺我”。
谢岩说:“臣谢过陛下关心,臣自领‘卫岗乡’以来,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误国误民,辜负陛下期许。”
类似表“决心”或者“忠心”的话,李治听过太多了,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谢岩说出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最低限度,他也是知道谢岩办了许多实事,总比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官员,自己什么也不清楚,要好上太多了。
李治说道:“卿家回去后,尽快将秋收的情况和赋税之事,正式报上来,也好堵住朝中悠悠众口。”
谢岩道:“有劳陛下费心,陛下放心,奏章臣已经写好,只差最后一点详细数字,臣临来长安之时,吩咐了专人办理,相信回去以后,即可正式上报陛下。”
“如此甚好。”李治点了一下头,接着又问:“今年是第一年,估计朕是看不到‘卫岗乡’的情况变化了,不知明年,卿家可否给朕一些惊喜呢?”
谢岩道:“如果仅仅是看到,臣可以做到!”
李治听得一愣,问:“看到?此话何解?”
谢岩道:“看到容易,时间也短,做到可就不同了,不仅很难,且耗费时日,陛下只说看到,微臣自然可以。”
李治好奇心顿起,问:“需要多久?朕可以看到?”
“明年‘上元节’前。”谢岩恭恭敬敬的答道。
“好!得卿家一诺,朕心甚慰!”李治显得很是开心,随后问:“可有什么难处?”
“有,臣想请陛下给乡里的学堂一个‘皇家’名义,曰‘皇家卫岗学堂’。”谢岩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这也算困难?”李治皱了下眉头,看着谢岩问。
谢岩很认真地回答道:“这是非常大的困难,没有陛下的‘皇家’名义,乡里的学堂找不到愿意给孩子们教书的先生。”
李治听他这一说,情知没有说错,要知道,在唐初这个时代,读书人都是“稀有动物”,一个个还都是自恃才高八斗,别说给乡民孩子教书了,就是一般的大户或者中低级政府官员的孩子,都很难找到教书先生,也亏得谢岩能够想出个什么“皇家学堂”的名头,至少要好办一些。
李治本想张口答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而改问道:“我皇家的名义可不是说要就给的,谢乡长,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呢?”
李治玩笑似的一句话,还真把谢岩给问住了。他来自后世,当然清楚“国家”这两个字的价值!
在大唐,“皇家”就是“国家”,任何一事,以“皇家”信誉做担保,那效果简直不可估量。谢岩只想到乡里学堂需要,却忘了“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李治一问,看起来像玩笑,但在谢岩眼里,却是一个机遇——改变皇帝思维方式的好机会。
谢岩坐那儿一言不发,双眼不知道看哪里,整个人就如同泥塑木雕般呆滞着。
李治见状很是意外,以为自己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就说道:“卿家不必多虑,朕只是……”
“陛下!”谢岩终于回过神,赶紧出言阻止李治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提出,只要合理,臣自当执行,况且此事陛下所说极其正确,学堂本就不应该无偿使用‘皇家’名义,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必须的。”
李治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谢岩想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那卿家准备付多少?”
谢岩似乎考虑清楚了,直接道:“臣以两个位子,加一项承诺,来换取‘皇家’名义。”
“奥,卿家所说究竟为何?”李治立刻又来了兴趣,问道。
谢岩道:“臣以为,学堂山长一职,除陛下外,无人可以胜任;此外,学堂需要一位督查,以监督不法事,也需要陛下指派;最重要一点是,学堂日后产出所得,有三成上缴陛下,既可给陛下增加些收入,也算是使用‘皇家’名义的费用,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治笑道:“区区学堂还能有产出?卿家莫不是玩笑话吧。”
谢岩正色道:“陛下,切莫小看学堂,臣相信,十年之内,学堂每年上缴陛下的费用,不会低于十万贯每年。”
“啊——”李治差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他瞪着眼睛盯着谢岩,问:“朕没听错吧?十万贯每年?”
谢岩却道:“那是最低标准,若是运气好些,五十万贯也不在话下。”
李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片刻后道:“谢乡长,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说话,是容不得戏言的。”
谢岩站起身来道:“臣,无戏言。”
李治点了点头,说道:“朕记下了,谢卿家,朕准你所奏,此外,朕还可以给学堂的教书先生一个机会,他们之中若得你推荐,朝廷科举时,朕将优先录取。”
“臣,替所有先生谢过陛下!”谢岩道。
皇帝金口一开,那可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机会,这等于是给了所有来学堂教书的先生们一个“上进有门”的机会,可以说,皇帝李治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眼看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李治也没打算挽留,便让王伏胜安排谢岩出宫离开。
王伏胜倒是很懂李治心思,不仅命人带谢岩出宫,还取了一面夜间能够在城里自由行走的令牌交给谢岩。
有了这面令牌,谢岩他们一行人等,终于能够直接去“大宝商号”安歇,不着再找客馆了。
李治回到寝宫,武媚连忙迎出来伺候,此时的武媚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为了她,萧淑妃提过很多次了,奈何李治不开口,谁也拿她没办法。
武媚伺候李治洗漱完毕后,见李治尚无睡意,于是主动问道:“陛下,听说谢县男晚上进宫了,他是来向陛下赔礼道歉的吧?”
李治笑道:“他不光是来赔礼道歉的,还向朕要走了一个‘皇家’的名义,去开办学堂。”
“办个学堂而已,有必要吗?”武媚奇怪地问。
李治道:“朕估计,他准备办一个前所未有的学堂,否则他是不会提出来的。媚娘,你可知道,他说学堂以后的收入有三成归朕,还说,数年后,就这三成,每年不会少于十万贯,最多可能达到五十万贯。”
“啊——”武媚惊的嘴都合不拢了,任谁也不敢相信的事儿会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
“十万贯也好,五十万贯也罢,朕都拭目以待,不管怎么说,这个谢岩还懂得从朕手里拿东西是需要付出的道理,不像许多官员,只会跟朕要东要西,也没见他们干多少事儿。”李治对武媚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武媚道:“陛下仁慈,泽被天下,有些官员不像话也是极少的,陛下日后找机会教训他们便是了。”
李治道:“是啊,天下官员成千上万,害群之马总是难免的,朕要是事事计较,还不得给他们气坏了,有些时候也只能当做是没有看见喽。”
李治夫妇秉烛夜谈的时候,谢岩也没闲着,他找来纸笔,连夜构思“皇家卫岗学堂”的事情,在他的心里,这座学堂将会是许多平民百姓的希望所在,必须得努力办好,不可有失。
王三狗、老张头还有韩跃以及商号里的老兵,全部都没有休息,他们站在谢岩的屋外,没有靠近,更没有进入,他们望着谢岩的屋内灯光,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很久,屋内依旧灯火通明,王三狗有些忍不住的说道:“是不是得进去提醒一下校尉,该休息了啊。”
“要去你去,校尉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只要一忙,不弄完是不会停手的,去了也没用。”老张头不客气地说。
“唉——”王三狗叹息一声道:“校尉要为吾等平民子弟开办学堂,此乃造福子孙的大事,我哪敢进去呀。”
“是啊,校尉一心为民,可惜我等都是大老粗,什么忙也帮不上。”一名商号的老兵说道。
另一名老兵道:“老夫以为,其他帮不上忙,但是校尉办学堂的事情我们得支持。”
“怎么支持?”王三狗立刻问道。
老兵道:“老夫打算将全家迁到‘卫岗乡’去,反正我们都投身校尉了,此事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孩子都可以有机会进学,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老夫想来,这就是对校尉的最好支持。”
“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呢?”老张头马上接过来道:“咱们是光棍一个,可家里兄弟可都是有家有口的,这事还真就是天大的好事,要是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人都开始盘算,怎样做最合适……
王三狗却是最爽快,直接说道:“一个个别在那想了,就咱们的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好来,不如等校尉忙完后,直接问就好,用得着去想吗?”
大家一听,都深感有理,无不纷纷赞同,刹那间,此地又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又一起投向谢岩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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