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东升时,谢岩的队伍已经休整了接近一个时辰,
“出发吧。”随着谢岩淡淡一句话,两千“婺州”军,结成军阵缓缓上路,他们的前方是方进、赵贺胜两部重骑兵,四周分散的是刘愣子部和巡逻队轻骑兵,以作为警戒。
这一次,谢岩不打算再用骑兵突击的方式作战,他要在“睦州”城下,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战争。
“你他妈再说一遍!哪来的官军?”章叔胤一把揪住斥堠衣襟,大声问道。
“仆、仆射,西面有官军大批人马,正、正向我军而来。”斥堠惊恐万分,好不容易才把话给说周全。
“难道他们飞过去的不成?”章叔胤喃喃自语了一句,心里却是苦闷之极。
“仆射,那现在怎么办?”援军统领问道。
“能怎么办,把弟兄们撤下来,整军,结阵,和官军拼了。”章叔胤咬牙切齿地说完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告诉弟兄们,赢下此站,打下‘睦州’,全军放任三天。”
所谓“全军放任”,实际就是屠城、抢劫三天,对于军队来说,这是最后也往往是最有效的激励士气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将领使用,由此可见,章叔胤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城头上,崔义玄已经隐隐看见那面“武平特混营”的红色军旗。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崔义玄轻轻地对自己说着。
他比谁都清楚,如叛军昨日那样疯狂的攻城,城里百姓坚持不了一两天的,巨大的伤亡面前,百姓们不恐惧那才是怪事,顶住了一日一夜无休止的进攻,已经到了百姓们可承受的极限了,再往下,还能坚持多久,那简直就是天知道了。
“叛军退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紧跟着有更多的人在叫道:“叛军退了,退了!”
“快看!朝廷大军到了——”有人发现了谢岩的军队。
余望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迷茫地扫了一眼四周,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给砸中了头,然后晕了过去,刚刚周围响起了一片巨大的欢呼声,那是发生了什么呢?就在他茫然地四下张望的时候,一个老汉走过来扶着他道:“小子,不用看了,叛军退了,朝廷大军回来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令余望清醒了许多,他马上望向西面,远远望见黑压压一片人群正列队东来,虽然速度不快,却是气势非凡。
“终于回了,他们终于赶来了!”余望心里想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城墙上到处是人,而且大多数是死人,活着的,连原先一半都没有,恐惧、害怕等所有的复杂想法,都随着谢岩大军的出现一扫而光,没有一个人愿意走下城头,相反,更多的人走了上来,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心愿——想亲眼目睹朝廷大军是如何为他们报仇雪恨的!
“禀报校尉,叛军已集结完毕,目前在前方不到两里的地方列队等候我军,兵力约有八千多,没有骑兵。”
“再探!”谢岩回了斥堠一句。
等斥堠离开,谢岩立刻下令道:“命刘愣子率所部于一里时发起攻击,方进率所部跟进,凿穿敌阵至‘睦州’城下,然后返回攻击;命张猛率两百巡逻队跟随刘愣子部,不求杀敌,以打乱对方阵型为主,赵贺胜部为战场预备队,随时待命。”
“得令!”几个传令兵,同时大声应道,分头传令而去。
刘愣子接到命令时,仅犹豫了片刻,即明白了谢岩为什么要如此决定。
在“羽林左卫”的作战操典当中,实际是不分谁当主力,谁当附属的,可眼下的现实情况是,刘愣子部装备的强弩,特别是那种专用破甲破阵用的精钢弩箭,方进部根本就没有,有了也用不了,他们的弩弓安装不了弹簧,也发射不了,不得已之下,最精锐的刘愣子部反而只能担任先锋,当破阵来用,而将方进部当成杀敌主力。
甭管刘愣子心里愿意不愿意,军令下达后,除了执行没有第二条路。
“命令,我部弩弓挂双弦,上铁箭。”刘愣子等了一会儿后,见部下都准备的差不多,于是大声道:“随本将出战!”
刘愣子部一动,其他几只队伍也跟着动了起来,仅用片刻即做好所有准备。
至叛军军阵一里时,刘愣子挥手示意,紧跟着策马加速,其后四百多骑兵,跟着他一齐加速,冲向叛军。
叛军军阵最前方是刀盾兵,后排是长枪兵,之后就是弓兵。
以密集箭矢覆盖,半人高大盾组成盾墙,枪兵在后,这是对付骑兵的不二战法,也是叛军在没有骑兵下唯一可以选择的战法。
刘愣子可没觉得那些盾牌有多大作用,更何况,在他们的战法里,破阵骑兵突进到对方密集战阵前二十步距离时,就会向一侧转弯,接着横向移动,同时每个人以强弩射出精钢弩箭,且都是朝着一个十步宽距离的盾阵后方射入,等他们一轮射完后,真正的破阵骑兵,将以强弩开道,然后执马槊冲入,强行撕开对方密集战阵。
事实也是如此,刘愣子他们快马奔到叛军战阵前,没有如叛军料想的那样直接冲过来,而是向左侧突然转向,并且向盾阵后发射弩箭。
精钢弩箭造价高昂,一支箭接近两百文,一轮发射等于就是几十上百贯钱财洒出去,但是它的效果也极其明显,除了少部分钉在盾牌上,决大部分从盾阵缝隙处射入,一片惨叫声不停响起,那精钢弩箭近距离可洞穿铠甲,更勿论没有铠甲的叛军了。
许多弩箭穿过第一个人后,又射中了后面紧捱的人,盾阵之后,很快倒下一片,没等周围的叛军聚拢过来,方进部又到了,他们是重骑兵,哪怕是撞得粉身碎骨,也得直接冲进去,刀盾兵失去后方枪兵保护,加上几百重骑兵黑压压地冲来,有几个胆小的,居然扔下大盾就往后跑,等于是送给方进他们破阵的机会。
只要有一个缺口,重骑兵就能够突进战阵,而冲进战阵的重骑兵,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在马匹速度不减的情况下,马槊直挺挺的伸向前方,刺破任何障碍物,到了这个时候,军卒想要阻拦,已经是多余的了,能不能逃跑那都得看造化了。
披着重甲的马匹,人只要是捱上,都是骨断筋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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