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相互印证,李义府和许敬宗的的确确是想到了一块——那就是紫珠特殊的身份,并由此推测出皇帝插手的真正缘由。
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皇帝想要维护皇权的心思,他们揣摩出来了,但是具体怎么做才符合皇帝的心意,那可就有些伤脑筋了。
书房里的两个人,继续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皇权大如天”,李义府和许敬宗焉能不知个中利害,按照朝中目前的形势来看,有能力、有意愿、且有手段挑战或者到“皇权”的,大体上有两类人,一类是宗室之中有野心者,另一类是朝臣当中心存怨望者。
小人也好,奸臣也罢,有一些特质那是远超一般人!“不唯实,只唯上”,更是其中之精髓。
恰好,李义府和许敬宗都是小人中的精英,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掉“商涵之死”一事,全力思考当下朝中局势……
在许敬宗看来,李家的那些王爷们当中,人望高,有实力的不算少,但是他们缺少动机,毕竟在盛世太平年间,想搞什么“挑战皇权”的事,那纯属是找死,所以,朝中才是关键,想到了这一层,他立刻想起了一名字来!
李义府倒是有些不同,他更多的想的是,在自己最讨厌的人当中,谁才是那个最有可能的家伙?按照这个思路,很快也想到了一个人。
当彼此发现对方已有答案之际,他们二人再一次相互印证,结果很意外,他们居然又一次默契地想到一块儿。
共同的目标有了,那剩下来就是具体方法了,这对于两位当朝宰相来说,可谓是再简单不过,甚至于不需要商量,彼此心中也能有一个大概的做法。
当晚,李义府连夜上书,请求皇帝给予自己带人搜查三位王爷在“长安”府邸的权力。
次日散朝之后,李义府接到皇帝正式诏令——准其所奏,且调派一千“羽林左卫”军卒听命行事。
“羽林左卫”,这支大唐最精锐,装备最为精良的正规军,一经出现在“长安”街头,立刻引起了极大轰动。
普通官员、寻常百姓乃至异族商贾和番邦使节,无不被其整齐的军容和森然、凛冽的杀气给震惊到了。虽然围观者各自想法不同,但是无人否认,这支军队和往常所能见到的那是大为不同!
唯有从“卫岗乡”出来的老霍那是丝毫不觉得新鲜,可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异常,必须得第一时间向谢岩禀报。
“什么?‘羽林左卫’进城了?”谢岩闻言大惊,急忙问道:“有多少人?可有看到雷火?”话一出口,谢岩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霍不认识雷火,即便看见也没用。
“吴成,速去‘羽林左卫’营地,看下雷郎将可在营中。”谢岩大声道:“此外,派人去看下‘羽林左卫’军卒都去了那里。”
待吴成领命而去,谢岩再对老霍道:“汝速回‘进奏院’,在未明情形之前,暂停所有事宜。”
“怎么,要出大事了?”老霍急问道。
“很难说,‘羽林左卫’非一般军队可比,突然进城定有要事,汝即按吾说得办吧。”谢岩吩咐完毕,即起身向外,很明显,那也是要外出的模样。
的确,为了尽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谢岩决定去找刘仁实。
自李弘登上“皇太子”位,刘仁实又回到了过去悠闲的生活状态,一般而言,并不常在“东宫”,所以,谢岩直接前往“夔国公府”。
进刘家,那和回自己家差不多,谢岩很快在书房见到刘仁实,人还没有坐下,刘仁实即问道:“警官可是为‘羽林左卫’而来?”
“正是,仁实兄可知否?”谢岩坐下问道。
刘仁实道:“某不知,然已差人探询,警官不妨在此稍候。”
谢岩微微点首,而后和刘仁实说起另外一件事:“陛下金口玉言,称明年选拔下一批‘赴波斯军官使节团’,不知仁实兄可有意主持?”
刘仁实闻言一愣,问道:“此乃朝中大事,况定远他们所做非常之好,主持遴选一事,太多人有意,岂可轮到老夫?”
谢岩却问:“陛下有意驻军‘波斯’,仁实兄可知晓?”
“警官献策君前,陛下交付朝中商议,老夫焉能不知。”
谢岩颔首道:“吾以为,此事朝中通过实属必然,加上冯县男所提‘石漆’之事,下一批‘军官使节团’不仅有兵权,且有财权,自愿者怕是更多了。”
刘仁实当然明白谢岩的话外之意,那就是谁负责主持遴选,自然可以同等条件下,优先举荐自己人,可是一项很大的便利,正因为利益巨大,所以朝堂里文、武双方的争夺,已呈白热化,这也是皇帝迟迟未曾决定的重要原因。
可刘仁实太清楚不过,凭自己的地位,想从那些军中大将军以及朝中重臣手上夺得主持遴选一事,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想过,但是谢岩突然提起,并不会无的放矢,难道说,陛下说过些什么?刘仁实心里如是想着。
谢岩哪里知道刘仁实在想什么,他只是听说朝中各方为了争个“主持遴选”职位,闹得那是满朝风雨,这才想到一个快速平息的法子,本打算过些日子有机会再说,今日在等消息,便拿出来说一下了。
谢岩等了片刻,见刘仁实没有开口,就继续道:“愿意去的人多自是好事,‘主持遴选’者却是干系重大,非重臣不得胜任。”
刘仁实轻叹一声道:“正因如此,老夫当无可能。”
谢岩道:“非也,任实兄虽不是朝中重臣,然有一处却是常人所不及,故吾以为,可行之。”
“警官请直言,老夫洗耳恭听。”
“今太子弘,年少而沉稳睿智,陛下甚是欢喜,仁实兄当值东宫,必定有机会遇见太子殿下,兄不妨设想一下,若是殿下有意主持,又当如何?”谢岩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向着刘仁实微微一笑,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刘仁实闻听之下,立刻知道了谢岩的真正意思,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旋即问道:“殿下尚且年幼,陛下岂会应允?”
谢岩道:“陛下或有疑虑,皇后当不会有吧。”
刘仁实这下算是彻底清楚了,谢岩是想让自己说服“太子殿下”,而太子年幼,定然会询问东宫属官,但此事涉及到军中事宜,颇为敏感,一般而言,东宫属官会推给皇帝和皇后,而皇帝不一定会有此意,皇后那可就难说了,毕竟“军官使节团”一去十年,等这些人回来,太子已然成年,恰好可以使用这批人,这也完全符合一位太子成年之后,可以培植一定势力的惯例,只要不过分,皇帝也是乐见其成。而因为太子年幼,所以实际只能是挂名“主持遴选”,最多配属两个副手,自己是最先提出者,同时也是东宫宿卫统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理当成为副手之一,如此,既可以真正主持,又不至于招来他人记恨,怎么说那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高明!警官所想实在是高,令人折服啊。”刘仁实感叹了一句。
谢岩却道:“非吾高于常人,实在是不想‘主持遴选’一事,引得朝中纷争,不得不如此啊。”
“是啊,幸好此事多年才有一次,要不然……”刘仁实没说完,却摇了摇头。
谢岩当然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笑了笑,没有接话。
随后,两人有聊了一些其他话题……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刘家出去询问消息的亲兵,先回来了一个,进得书房禀道:“公爷,‘羽林左卫’入城约千骑,受‘中书令’节制。”
“李义府——”谢岩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不觉眉头一皱,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下去吧。”刘仁实让亲兵退出书房后,道:“李中书节制军队,陛下意欲何为呢?”
谢岩自己还没想清楚的事情,又如何能够回答,只能微微摇头以示不知。
好在,没过多久,又有一名亲兵回来禀报道:“禀公爷,属下探明,李中书派出约三百骑,前往位于‘开化坊’之‘虢王府邸’,因府邸周围皆有军卒封锁,详情不明。”
还没等刘仁实、谢岩消化好这个消息,又有亲兵入书房禀道:“‘羽林左卫’三百骑,包围了‘密王府邸’,属下无法入内,打探不到更多,还请公爷恕罪。”
刘仁实当然是安慰几句,以示“无妨”。
又过了大约两炷香时间,有两名亲兵同时走进了书房,其中一人禀道:“‘通化坊’的‘滕王府邸’被官兵团团围住,外人一律不得靠近。”
另外一人禀道:“公爷,属于打听到,李中书奉旨征调府衙及‘大理寺’近百官吏,说是去问案,详情暂不知晓。”
刘仁实与谢岩综合几个亲兵的禀报,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所谓“问案”,那就是进了三位王爷的府邸之中,可是,会问什么案呢?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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