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好毒》第2章(2)

  轻轻的一猫暗含诸多用意,脑子不痴愚的人都明了其意,不想太早和她对上的周盈瑞决定退让,屈身一行礼,打算退出凉亭,当个温顺乖巧、凡事不争的侧妃。
  还不到时候,她如是告诉自己。
  尚是新嫁娘的王妃尚未起歪心,也未对自己起杀心,她只能静观其变,预做防范,在来得及阻止时先掐断危险的根苗。
  她是死于二姐的谋害没错,但是重生后她有了新的开始,她还活着,未遭受毒
  手,她能在事情发生前做一番布置,将伤害减至最轻,导正二姐偏离的心性,谁都有改过向善的机会,希望二姐的天良未泯。
  虽然她觉得很难,人一旦有了邪念便会走歪,一路走到头不肯回头,总认为自己做的才是对的。
  “想去哪儿?小瑞儿,本王还等着你的香囊。”陆定渊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微笑以待的王妃。
  纤纤藕臂上多了一只深黝大手,暗自叫苦的周盈瑞没敢用力甩开,她轻轻抽了抽手臂却丝毫未动,她贝齿轻咬下唇,横了笑咧白牙的王爷一眼,那个苦字暗暗地由喉间咽下肚。
  这不是存心找她麻烦吗?枪打出头鸟,孤木难撑桥,万一二姐心一狠,她哪是敌手,还不是挨打的分。
  “王爷还缺香囊吗?妾身屋里还有好几个刚绣好的香囊,王爷不妨随妾身回屋内取,你好些天没歇在妾身那里了。”不等周盈瑞开口,周盈云“贤慧”地抢先一步挽住陆定渊臂弯,眼波柔媚。
  没有刚入门的新妇愿意独守空房,成亲不过月余,夫妻间的恩爱,蜜里调油的难分难舍,她刚尝出个滋味,怎能让新婚夫婿转过身又将这份爱怜给了别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洞房花烛夜那几日王爷的确缠腻得很,几乎夜夜宿于她房里,每到一入夜便极尽痴缠,一夜未歇,把她折腾得快下不了床,两脚是虚软的。
  当初王爷和六皇子,也就是燕王在一场宫宴上识得她,两人都对她生有好感,是王爷小使了手段气走了燕王,这才由瑾妃娘娘出面求娶了她,不日嫁入宁王府为妃。
  谁知不到半个月,王爷不晓得又和燕王因为什么细故闹了起来,居然约好去了城外赛马,以怀宁寺为终点,先到者为赢,输的人得向赢家磕三个响头。
  王爷为了赢而抄了近路先上怀宁寺,寺前的石阶却因前些日子多雨而被雨水侵蚀而崩坏,马蹄一跃其上,整个阶梯便崩开,王爷连人带马摔落阶梯。
  在昏迷了一天一夜清醒后,人有了天差地别的大转变,不再与她耳鬓厮磨、缠绵终宵,也少了言笑,整张脸绷得死紧,好像她一夜间失了宠。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当她的面和周盈瑞那贱妇好上了,现在还无视她的面子,堂堂的宁王妃难道不如一名庶出的骚蹄子?!他把周盈瑞当宝似的宠爱有加,反而无视她。
  没关系周盈瑞不过是任她摆布的狗,要她往东就不敢往西,要她往西不敢往南,软肋捏在手里,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不成?
  “你那此香囊在本王看来俗气得很,不是牡丹便是芍药,还绣上什么并蒂莲,本王一个大男人带个绣花香囊能瞧吗?王妃是存心让本王在众大臣面前难看是不是?”他手臂一抽,大步一迈离了一臂远,不复当初为求佳人时的殷勤。
  陆定渊对她算是一见钟情,第一回是在店面古朴的香料铺子,他因她身上泌人的暖香而多留点心,只觉得这名官家千金谈吐有物,落落大方,美貌与才智并容。
  第二次在宫里相见也是因为她浑身独特的幽香而多看了一眼,虽说稍有好感却是非她莫娶。
  而六皇弟也对她上心,一旁的三皇兄酒过三巡开始起哄,周盈云在他心中本只有一点点的好感莫名放大,黄汤下肚起了好胜心,和一向交好的六皇弟因而闹起来,谁也不服谁的欲求美人芳心。
  但是等到和六皇子闹僵了他才后悔,兄弟俩为了女人失和有失男儿本色。
  听他冷言嘲讽,顿感委屈的周盈云眼眶泛红,强忍鼻酸。“竹子有节,兰草挺直有君子之风,杨柳垂岸,入画致胜,明月当空,吟一曲大漠风光,王爷不爱牡丹清莲,妾身自是随王爷的豪情壮志,绣出壮阔山川。”
  在绣技上,她下了不少功夫,若真用心去描绣,绣功不下江南绣娘,她曾以一幅观音绣像讨得嫡母欢心。
  陆定渊并未因她的讨好而动容,飞扬剑眉为之轻拧。
  “王妃若有空闲多打理私人陪嫁,别由着外头铺子的掌柜藉着王府名头欺男霸女,做香囊这等小事就别费心了,底下的人若有手艺就由她们折腾去,别累着了自己。”
  他话里暗指她是正妃,别掉了身价,王爷的随身小物交给侧妃去弄,没必要自己做芝麻绿豆大的事。
  丈夫这话放软,给了王妃台阶下,原本心里委屈的周盈云郁气稍消,扬眉一笑又想亲近他。
  “王爷此言说得极是,妾身正闷得慌,想找点事做做,不过妾身对铺子上的生意是一窍不通,就怕插手太多反而让掌柜不好做,不如王爷教教妾身,让妾身学着管府里的小杂事。”她想趁机掌权。
  身为王妃手上居然无权,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家大牙。
  陆定渊刚开府时,府中人手严重不足,便由最早跟在他身边的通房丫头管着府里人事,有谨妃当靠山,苗赛儿即便在下人面前嚣张,可也是知礼的,大小事仍会请示。
  新王妃入府的第三日,苗赛儿便到周盈云跟前主动要交权,可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指称夺权的周盈云假意推诿,摆出贤良主母姿态,笑着说她信得过原来的主事,并未收权。
  实际上她是以进为退,做做样子好博得王府下人的爱戴,她以为她终究是王府的主子,推个两三回,府中大权还是会回到她手上,一个身份低微的通房能压过王妃吗?!
  殊不知苗赛儿是个一根筋的,脑子不懂得转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虽然性子烈了些却是个奴性坚强的,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回身照常管着府里的下人,没让王妃沾手。
  悔得肠子都青了的周盈云不好追回前言,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大权又从手里飞走了,她又气又恼却又拿苗赛儿没辙,只好明里暗里寻着机会向丈夫吹吹枕头风,得点好处。
  “赛儿管得不错,就别去添乱,你是宁王王妃,就和各府内宅夫人多走动走动,只要不闹出乱子,本王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由着王妃。”见她又想开口,宁王侧过身看向正想开溜的小人儿。“小瑞儿,本王记得你的药还没喝。”
  苦着一张脸的周盈瑞收回迈出的莲足,讪讪地做出温顺怯弱的神情,她还偷瞄了面色和悦的王妃一眼。
  “王爷,婢妾的病好了,不用吃药,你看婢妾的脸色多红润。”
  在手段阴毒的周盈云面前,尚未在王府里站稳脚步的周盈瑞还不敢轻易得罪她,她得先累积实力和人脉,有了相抗衡的力量,否则反被算计了,她的重生就毫无意义了。
  周盈瑞仍对人示弱,等待对己有利的时刻,一时的隐忍不算什么,若能在错误铸成前扭转回来,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也不会抱憾而终。
  终归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二姐若是不好了,同宗所出的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一同受罪罢了。
  拥有一张稚气的娃娃脸是周盈瑞重生后的优势,她怎么看都是个单纯少女,清灵有余、美艳不足,谁也料不到她十五及笄的躯体内是活过一世,经历过后院妇人生活洗礼的十八岁灵魂,心态上有一定的成熟。
  可是她是故作乖巧这件事,仍是逃不过陆定渊锐利的双瞳,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的,企图置身事外,暗含笑意的阵光闪了闪,他偏要一把将她扯进风暴之中。
  “几时在本王跟前缩手缩脚的,前儿个还指着本王鼻头说话,这会儿倒是服服顺顺的,既然是本王一并娶进门的侧妃,是上了玉碟,本王许你可不自称婢妾,与王妃的称谓相同。”
  见她倏地露出“你在害我”的惊慌神色,他暗笑在心。
  “什……什么?!”他……他是在逼她去争?
  “王爷,礼不可乱,妾身是正妃,妹妹为侧,岂可上下不分,无视尊卑。”周盈云柔声轻劝,一派贤良模样。
  若正不正、侧不侧的搅和不清,那她这王妃的位置在哪里,岂不是成了笑柄,侧妃再受宠也是个妾,哪能越过正妻,更遑论与她平起平坐,凌驾并驱。
  没错呀!礼不可乱,王爷你千万别陷害我。“王爷,婢妾不敢僭越,王妃姐姐是婢妾心目中的妇德典范。”
  “本王决定的事由不得你们妇道人家置喙。”他脸一沉,让原本严峻的长相更为骇人。
  陆定渊身上有一股在沙场上打滚过的煞气,不笑时杀气十足,令人不寒而栗,不自觉地想臣服。
  他与号称将军王的燕王陆定禧同是战场上的猛将,自幼友爱,在众皇子当中两兄弟的感情最好,几乎是那背对背应对外敌,可以把命交给对方,彼此信任刀剑向敌。
  可是为了周盈云,两个拉不下脸的皇子至今值持着,谁也踏不出第一步说和,虽然不到交恶的地步,但已许久不交谈了,也刻意避开碰面。
  他们需要一个不伤颜面的转捩点,能把话说开重修旧好,但如今宫内朝廷党派之争渐浮上台面,身有沉痾的太子渐落下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看准风向压宝,扶持各自属意的皇子。
  朝廷上暗潮汹涌,皇子们也不安分的等候时机,战争一触即发,宁王、燕王手握的兵力正是他们想拉拢的,能为己所用是助力,不能为己所用便灭之,夺嫡的路上难容阻碍。
  “王爷!”根本是不成体统,恣意妄为!恼意扫过面上的周盈云心中有怨。
  “王爷……”你这是在帮我还是想我死得快,我已经不做出头鸟,你还推我上风尖浪口刀,真要逼死我不成?小女儿娇态微现的周盈瑞委屈一睇,暗暗埋怨王爷不厚道。
  两个女人,两种面貌,同父异母的姐妹,在性情上截然不同,一个精于算计,老想着让自己攀上高位,荣华富贵集于一身仍不知足,妄想爬得更高。一个不忮不求,心境平和,若不攸关性命绝不去争,安逸过活是她小小的奢望,反求诸己不伤人。
  两名女子的神情落在陆定渊眼里,既喜且忧,喜的是他没看走眼,表面懦弱无能,只能一味听从嫡姐吩咐做事的小瑞儿也有刚强的一面,以前没察觉,是她隐藏得深,未被挖掘出来。
  忧的是小瑞儿目前的处境还是太弱了,手边没人便落了下风,比起王妃有娘家嫡母为靠山,她背后的夏姨娘反而成为她不得不低头的软肋,未较劲先输了一截。该怎么让她扎稳根基呢?他思忖着。
  “本王说了算,再有异议,各罚抄经一百遍。”
  一说到抄经,周盈云暗暗微皱眉,她纤纤十指为此受了不少活罪。“小瑞儿,喝药。”
  以为他忘了这件事的周盈瑞面色发苦,在丫鬟们取笑的眼神中,鼻头一捏,一碗苦药饮得涓滴不剩。
  “仙楂。”
  一片仙楂塞入口里,发皱的包子脸稍稍抚平,一脸欲言又止地偷觑神情和气的周盈云。
  “王爷,那件事……”
  “什么事?”故意捉弄她的陆定渊板着脸,故作听不懂地瞧她急得快跳脚,玉额香汗微沁。
  “那个……呃!粽子,王爷想吃什么内馅,妾……妾身手艺尚可。”当着王妃的面她不好明言,只好以粽子暗示。
  “都好,本王不挑嘴,顺便做几个五毒香囊,你调的香本王十分中意。”
  周盈瑞小脸微垮。绕来绕去,调香的差事还是落在她头上。
  两人的亲密对话,令看得有气无处发泄的周盈云恨到银牙快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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