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影》第二十六章·邪神的伪典（下）

    一种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在空气中愈发清晰。
    涅伊洛斯终于出现了。
    他的眸子满是冰寒，宛若幽灵般高高挂在空中。那居高临下的身姿，如同俯视着世间的神灵一般冷漠。
    他的咏唱歌声依旧在持续着。
    从他身体里流露出来的实质化力量，竟是宛若鲜血一般黏稠。
    那并不是魔力。
    而是，一种更像是生命力的源质物质。
    【……】
    【渴血的恶魔带来堕落的荣耀，昔日的天使拥抱深邃的幽暗……】
    【伟大的神之血啊，化作曳向彼岸的序曲……】
    【羽翼在风雨中飘零，蝶翅在黑暗中踊跃……】
    【深渊的君王啊，赐予你信徒最后的辉耀！】
    【……】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回响。
    那氤氲起的蓬勃气浪，宛若晨曦中的迷雾一般朦胧。
    歌声中，不计其数的紫曜石镜子从涅伊洛斯背后的裂缝中扭曲成型。
    它们缓缓漂浮着，移动着，在空中拉出一条条诡异的弧线。
    魔力气旋宛若暴风一般开始肆虐起来。
    在疯狂高涨的气息中，两个巨大的黑金色圆环在伊希塔的头顶莫名出现。
    虚幻的影子悄然降临。
    在两个圆环的正中心一个圆点不断扩大。
    从那里面，黑色的血液宛若泉涌般倾泻而下。
    在血液的浇灌下，伊希塔的身躯竟是直接被浸染得如同黑夜般漆黑！
    噌噌蹭！
    地面上的血痕泛起阵阵黑烟，一种莫名的光辉迅速扩散。
    在那些发光的血渍上，宛若刀刃的黑色血棘就像是雨后春笋般悄然出现。
    叮！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响起。
    那些黑色血棘猛然炸裂，那破碎的裂片，竟是如同飞蛾扑火般朝着伊希塔涌了过来。
    伊希塔模糊的身体像是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一滩深褐色的东西顺着她的破碎铠甲缓缓往下淌。
    那是，伊希塔的血肉。
    是的，在仪式魔力的影响下，她的血肉就像烈日下的奶酪一般开始消融。
    “我……会在炼狱的尽头看着你……”
    伊希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轰！
    作为回应，亚力克斯送了她一道硕大的光柱。
    ……
    仪式。
    献祭的仪式。
    这并不是一个狭小的魔法阵，而是把整个城市都当成了绘刻仪式的魔法阵。
    这样的手笔，很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弄出来的。
    即便是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亚力克斯直接丢出一道光柱把这位女性天使炸了个对穿，可是，当后者带着诡异笑容彻底落地的时候，那被仪式献祭后彻底溶解的身躯，也只剩下了一张干瘪的表皮。
    晦涩的光斑从那残破的皮屑里涌出，深深的渗入到下方鲜血绘成的图画上。
    那是一团巴掌大小的幽蓝色火焰。
    当那褪色的图案接触到
    火焰的那一霎那，伴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整个城市都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边界处，一手指粗细的光幕从大地深处涌了上来。它们直接连接到天际，宛若层层迭起的屏障把这个城市团团包裹。
    当然，作为仪式魔法的正中心，这里的情况更盛——
    以伊希塔的残骸为中心，一圈圈奇特的魔力光辉宛若波纹一般迅速扩散。
    当然，距离中心点最近的盔甲士兵们首当其冲——它们的骨骼、铠甲、长矛都宛若鸡蛋一般脆弱，在一阵又一阵破碎声中，它们直接变成了细碎的粉末。
    厚厚的一层。
    就像是，为其送葬的引路道标。
    被强大力量提前挤压的魔力在此刻彻底爆发了。
    在掀起的爆炸中，铺在地面的奇特晶石地板终于破碎，露出了下方被掩藏的恐怖。
    那是不计其数的生物残骸。
    在它们鲜血的浇灌下，下方深灰色的大地早已无比鲜红。
    作为被选中的【容器】，又处在仪式魔法阵的最中心，亚力克斯对于那种宛若神灵的压制格外清晰。
    而且，因为仪式的缘故，他那枚夺取过来的【神之左眼】似乎也被完完全全的压制了。
    无数道血线从亚力克斯的身躯上浮现。
    血线很莫名的炸开，那弥散的腥味混合着魔力疯狂逸散。
    它们并没有就那么消散，而是变得了一团团不规则的雾气向着下方沉淀，然后，渗透了进去。
    当然，这个仪式同样影响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涅伊洛斯。
    涅伊洛斯的身上并没有鲜血。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那宛若紫晶一般身躯在那种力量的侵蚀下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一样迅速崩碎、瓦解、下落。
    “媲美神灵的压制……还有对鲜血的渴望……这是降临魔法阵？”
    望着远处的涅伊洛斯，亚力克斯阴惨惨的笑了。
    “无差别的攻击……你们还真是舍得。”
    “为主上献上生命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血肉、组件、容器都集齐了，如此的场景，我只要保证仪式正常结束就可以了。”尽管是淡然无比的语气，可是，涅伊洛斯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那被刻意压下的狂热。
    他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势，而是把所有的紫色晶石都扩散了出去。
    在那些晶石的催动下，仪式的运作也变得愈发迅疾了起来。
    ……
    大量的失血让教皇亚力克斯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但是，在他的眼眸中，却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畏惧的神情。
    犹豫的神色在亚力克斯的眼瞳中闪烁了几下，随后，变成了一种别样的坚毅。
    他举起已经明显有些变形的手掌，对着前方的虚空猛然一拉，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浴血厮杀的勇士啊，我需要你们的力量！被庇护的信徒们啊，是时候献上你们的忠诚了！你们的牺牲将换来全新的胜利，光明将留下最后的火种！我那被庇佑的信徒啊，现身吧！化作我的坚盾！”
    黑洞在亚力克斯的呼喊声中不断膨胀。
    在愈发浓烈的混沌气息中，一个个着装极度普通的居民从那个黑洞中走出。
    他们手无寸铁，眼神呆滞。
    不过，当他们看到教皇亚力克斯之后，那无神的眼睛里却悄然换上了别样的狂热。
    是的，就和之前伊希塔眼中的神色几乎完全一致。
    “为了教会！为了光明！”
    在高呼声中，那些涌现的平民们纷纷举起了双手。
    “喝下我之前分发的圣水吧！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们，将化作驱散黑暗最后的光芒！我，亚力克斯，以女神的名义在此起誓，当我化身为神灵的那一刻，我，将让你们重获新生！”
    “为了教皇大人！”
    呼喊声中，他们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瓶像是药剂的东西，然后毫不迟疑的灌了下去。
    ……
    粘腻又发黑的液体把那些人们彻底淹没了。
    那些被黑血覆盖的家伙们，从外观看，他们根本就没有了原先所谓的人的模样。在他们的胸口处，一个鲜血淋漓的脸孔怒张着他们失去瞳孔的双眼，看上去极度狰狞。黑白相间的扭曲肉翅从他们的背后生出，在黏稠的深黑中覆上了一层淡灰色的鼓膜。
    像恶魔，又像是天使。
    那，分明就是天使与恶魔的聚合体！
    多么可悲的人们啊！
    多么丧心病狂的行为啊！
    他们此刻，都变成了教皇亚力克斯在这个仪式里血肉的替代品！
    他们龇牙咧嘴着，嘴唇无声的开豁着，从他们的口型上看，或是呼喊，也或是呼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痛楚的缘故，他们那彻底扭曲的身躯不停地抽搐着。
    大量的血气不断下沉。
    深黑疯狂的蠕动着，和不断运行的仪式做抗衡。
    直到，把大地涂抹的黑红一片。
    然而——
    血肉、魔力……甚至，灵魂。
    所有有生之物的力量，都在这个仪式中被一点点的撕扯、剥离。
    这就像是一个血肉的熔炉，在满足仪式需求的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于难。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魔法阵的诡异，躲在后方的亚力克斯在被熔断一只手臂之后，再也不复原先淡然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光明与黑暗数千年的纠葛还没结束……我还不能死！”
    阴沉着脸，亚力克斯不顾形象的咆哮着。
    巴掌大的肌肉带着鲜血从他的脸上不停滑下。
    失去了面皮之后，这位教皇大人就像是刚刚被转化的巫妖一般狰狞。
    他颤抖着手指，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奇怪的、像是眼球一样的东西。
    咔哒！
    那玩意儿被大力捏碎了。
    一个不停旋转的单向虚空漩涡出现在了亚力克斯的身旁。
    举起最后的手臂，亚力克斯直接朝着那片漆黑伸了进去。
    “墨菲斯！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快！把迪·扎德的【灵魂之炎】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