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影》第三十章·命之殇，悲曲的协奏（四）

    当那个新出现的黑影和他位置重叠起来的时候，位被博德称作“墨菲斯”的家伙的身形，也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禁咒的魔力护壁就像是纸糊一般脆弱。
    这位原本就因为释放禁咒而虚弱异常的教皇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漆黑的鳌足就像是无往不利的神兵一般锐利，在毫无任何抵抗中直接洞穿了那颗亚力克斯用来代替心脏的圆球。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是那么得快。
    快到无法做出回应。
    快到几乎让人忘记了呼吸。
    巨大的撞击在这破碎空间格外刺耳。
    毫无意外的，亚力克斯那还在魔力之焰中燃烧的残躯重重落下，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黑色的空洞。
    魔力的余威还在扩散。
    不过很快，那块区域就被仪式的魔纹所笼罩。
    亚力克斯的气息还在翻涌着，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抗拒。
    可是——
    在一阵毛骨悚然的、像是咀嚼一样的声音里，亚力克斯活着的证明就一点点的被强行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
    附着着火焰的剑芒划过一道华丽的弧线，直接在这破碎的大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焦黑的诡异延绵了近百米。
    那炽烈的火焰，竟然演作了一道道黑龙向四周着疯狂肆虐。
    是的，维尔先行发动了攻击。
    当然，如果仔细看的话，会惊异的发现那些火焰，绝大部分都是朝着亚力克斯的残骸席卷而去的。
    【容器】
    这个词语在维尔的脑海中格外清晰。
    当看到那些仪式的魔纹像是围猎的饿狼一般扑上去的那一霎，维尔的危机感也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限。
    没有任何迟疑，维尔先发制人。
    然而，他的小心思却并没有生效——
    高温似乎让空气都在燃烧。
    可是，在陡然显现的魔力符文中，一个深灰色的光幕莫名腾起。
    它横亘在了炎龙的最前端，直接隔绝了那些朝着亚力克斯残躯肆虐而来的黑炎。
    噼里啪啦。
    魔力的交错让接触面的空间都产生了大面积的碎裂。
    掉落的虚空残片在烈焰中腾起阵阵白烟。
    在宛若岩浆一般炽烈的温度中，四周破碎的地面连带着黑炎化作的火龙一同“气化”。
    维尔的攻击彻底失效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维尔的敌意，那个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影忽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先是很轻蔑的摇了摇，然后，向下指了指。
    一个幽暗的光球从它的指尖向下坠落着。
    当那个光球彻底与下方地面接触的时候，那个一直呈慢速运行的仪式竟是再次爆发出了恐怖的气息！
    ……
    原本，在得到了博德的馈赠之后，即便是分出一部分力量帮伊芙阻挡侵蚀，维尔依旧能够无视下方那个仪式的力量。
    毕竟那玩意儿，并不是冲着维尔来的。
    可是，当它被那个黑影猛然加速之后，维尔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束缚力量。几乎是无时无刻，都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干涉着他力量的凝聚。
    肉眼可见的物质从亚力克斯的残骸向上延伸，没入了那个黑影的身躯里面。
    “它在抽取力量？！”
    维尔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不！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一旦亚力克斯的残骸被彻底吞噬，那么下一个，除了自己和伊芙别无他人！
    维尔瞬间理清了头绪。
    “伊芙！掩护我！”
    大喝一声，维尔背后的魔法双翼猛然张开。
    脚下涌起的符文宛若触手一般延伸上来。
    它们交错着、缠绕着，像是锁链一般朝着维尔的方向叠起。
    那扩散出来
    的气息，犹如来自冥域的怨灵一般让人胆寒。
    可是——
    无视仪式的侵蚀，维尔身上汹涌的死气混着神力宛若暴风一般肆虐开来。
    剑刃对准了亚力克斯残骸的方向。
    一股浓绿在克拉伦特的剑身上疯狂满溢。
    那是生命的气息。
    就像是春天里抽芽的绿柳，那溢出的生机，竟是直接在这个满是猩红的地面上清出了一片洁净的羊肠小道！
    在伊芙箭矢与魔法的双重掩护下，他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那道光幕冲了过去。
    得手了！
    维尔的目光里渗出一抹喜色。
    可就在这时——
    一个扭曲的身影很莫名的从下方影子里钻了出来。
    它没有面容，手里反握着一柄奇特的短匕，宛若大梦初醒一般扭动着身子。
    匕首回旋着转了几圈。
    只听“咔嚓”一声，一道空间裂缝在维尔的正前方猛然成型，直接挡下了后者的飞速冲锋。
    那把匕首……
    竟是有着魔剑纳罗斯“空间切割”一样的效果！
    “你身上的气息……我是不是在哪里碰见过？”
    很诡异的情绪悄然浮现，一股奇特的杀意开始在维尔的身上蔓延。
    不过，回应维尔的，却是机械一般的声音。
    “干涉仪式者……杀无赦。”
    ……
    叠加的黑影扭曲着，那怪异的动作就像是台上曼妙的舞者。
    “它”伸出手掌，朝着下方勾了勾手指。
    大量苍白却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灵体从亚力克斯那堆破碎的血肉中被抽出。
    不需要指引，在魔法阵的裹挟中，那玩意儿直接朝着黑影飘了过去。
    就像是没入汪洋的一杯茶水。
    转瞬之间，那些灵体就彻底隐去。
    当那些灵体消失的时候，亚力克斯的残骸也开始迅速的风化、破碎。
    直到，彻底化作尘埃飞散。
    “可惜了……既定的命运，何必抗拒……无意义的挣扎，终究也只是毫无意义不是吗？”
    在魔力的放大下，黑影诡异的声音就像是两把坏掉的利刃在互相摩擦。
    那言语中的自信简直溢于言表。
    这是警示。
    也是，狂傲的宣告。
    猩红的眸子在黑暗中愈发明亮。
    那宛若鹰隼一般的视线似是穿过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了维尔的眼瞳中。
    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在那视线中，维尔读出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现在……轮到你了。”
    ……
    黑影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畔回响着。
    “是吗？。”
    点了点头，维尔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的确，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一样？嗯？”
    “答案？你是指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指……这个仪式的真正目的？”
    抖了抖手中的长剑，维尔任由那个黑乎乎的家伙从剑身上滑落。
    “我的确很吃惊……不过，现实似乎让我更加吃惊。我应该叫你什么？墨菲斯？或者是……我亲爱的师傅——莱·迪蒙？”
    随手丢出一团黑炎将之化作灰烬之后，维尔把视线放在了那个高空的黑影身上。
    “哦等等……”
    一抹诧异从维尔的眼中一闪即逝。
    在那片区域里，似乎还有一个扭曲的空间在极微弱的波动着。
    简单推测，那应该是一个躲在虚空里的活物，在进行某种潜伏式的刺杀准备。
    “啧，居然还有一位躲在虚空裂隙里的贵客……你以为躲在后面，我就分辨不出来了吗？哦……龙鳞的力量。原来如此。现身吧……菲奥娜！”
    “嗯？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个模糊的影子悄然走了出来。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菲奥娜。
    只是此时此刻，在她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和那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黑影一样的气息。
    “你似乎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应该是伊莎贝拉告诉你的吧？”
    “可惜，还是太晚了点不是吗？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的话……”
    维尔目光灼灼。
    “【降临】用的仪式……【容器】、【双眼】、【心脏】……你们先前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吧？”
    难以言喻的情绪替代了维尔那如水一般的平静。
    阴沉着一张脸，维尔望着那个重叠在一起的黑影继续开口。
    “莱·迪蒙。我的好师傅，感谢你曾经对我的教导。可是……谎言的恶魔啊，你的名字，就是一个谎言……或者说，我记忆中的你，根本就不是你最真实的模样吧？”
    “真实的模样？哈哈哈哈……虚幻的言语，又怎么会有固定的形体？”
    笑声就像是利刃一般锐利。
    “至于教导……那时候的你，太弱小了。即便是有着我给你准备的【纳罗斯】，你照样无法撕开空间的阻隔。哼哼……如果没有带有“神之血液”的你，我又怎么可能通过那个囚牢，安然来到主位面呢？”
    “还有一件事……莱·迪蒙，那个名字……那，只是我作为深渊领主的，其中一块灵魂碎片罢了。当释放出我衷心仆人的那一刻起，它的使命，就已经宣告完成了……过来吧菲奥娜！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是时候成为降临容器的时候了！”
    “是！”
    ……
    黑雾宛如潮水一般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浓雾中，三个影子迅速堆叠在了一起。
    “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
    三个声音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奇特意味。
    似乎是印证了它的言语，在那被仪式覆盖的猩红地面上，无数道圆桌大小的红色光柱猛然腾起，直接朝着那叠在一起的三个黑影聚拢过去。
    轰隆隆！
    轰鸣声中，一个虚幻的巨型生物在光辉中缓缓成型。
    羊角、牛身、鹰翼、虫鳌、蛇尾……
    破碎的肢体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那深黑色的倒刺带来的威胁感，就像是死神即将落下的镰刀一般让人畏惧不已。
    望着那个朝着真实转变的虚幻轮廓，维尔同样无法压下内心的震撼。
    鲜血在翻涌，身体在颤抖。
    就连手中那把被伊莎贝拉祝福过的圣剑，也在这巨大的压力中鸣颤不已。
    “墨菲斯？菲奥娜？莱·迪蒙？不……不对……还有一个降临的，未知的意识……你，到底是谁？！现身吧！你难道还觉得，那欲盖弥彰的掩饰，会起到什么作用吗！”
    “我是谁？伪装？哈哈哈哈……我又何必去伪装什么！力量……绝对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伪装！即使没有【心】和【右眼】，我，依旧掌握着无尽的力量！”
    浓烈黑雾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后猛然收缩。
    那奇特的画面，就像是浩瀚的海洋中心猛然出现了一个真空漩涡一般诡异！
    巨大的身躯愈发凝实。
    弥散的气息充斥着混乱，在这即将崩溃的层叠空间里疯狂播撒着恐惧的种子。
    庞大。
    狰狞。
    扭曲的轮廓，拼凑的身躯，就像是深渊尽头诞生的巨型梦魇一般骇人。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谎言？”
    “我是无尽黑暗里诞生的灵魂；我是邪祟妄念中凝结的果实；我是永恒深渊最深处诞生的神灵……”
    “卸下卑微的幻象，展现我真正的模样！看吧，这，就是神灵真正的姿态！”
    “歌颂我的名号吧！我……即是幽暗之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