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玉璃》三六三 身死

    所谓变故往往都只在一瞬间，言书他们在下头，只管仰头看着，看到沉香顺利的到达了预先料定的位置，纵身一跃，而郭子淳也如期将握在手中的藤蔓送到了他手上，两人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连带着笑意也逐渐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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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嘴角的弧度还没有展开，上头的变故已经不期而至，连着两人的藤蔓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般陡然间从中间断裂开来，失了支撑力的两人瞬间像是断线的纸鹞一般孤苦无依的掉落了下来。
    若只是如此，以他们两人的功力，重新寻求一个支点再去够上头那一截，或者干脆飘然落地都不是什么难事，可也不知怎么了，不管是沉香还是郭子淳都像是失去了自主力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任由自己往下掉落。
    不对劲，这个念头在言书心里闪过的瞬间，元夕已经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若说是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人，对于元夕来说，不管是两个还是三个，只要自己搂的过来，再多都是没有问题的，可这两人是从山崖顶上摔下来，不论元夕武功如何高强，只要一个错落，或者姿势不当，轻则双手具断，再严重些那就是同生共死了。
    言书心内一紧，“不要”两个字几乎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了，可若是自己阻了他，那就是放任着郭子淳和沉香去死。
    从来杀伐果决的人，不知怎么竟生出两难的情绪来。
    迟疑间，三人已经快在空中相遇，元夕手一翻，几条银丝直直的飞射出去，狠狠的扎进了那原本光滑没有痕迹的山壁中间，那是一个凹处，两边扎了银丝后，堪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只见他足尖轻点，稳稳的落在上头，从言书这儿看去就像是腾空站立一般。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经坠到了这儿，元夕凝神屏气，又是几根银丝射出，以诡异的角度穿过了郭子淳绑在腰间的藤蔓。
    韧性极强的银丝像是张弹簧床一般，被三人的重量一坠，以夸张的角度拉扯开来，多少起到了一些缓冲的作用，止住了那两个下落的势头。
    元夕借势一跃，冲着两人飞扑而去，伸出右手拽住了两人中间的藤蔓，一个翻转，以己身垫在了下头，他自面朝上，又是几根银丝，从上往下依次扎进石壁里头，接着那一拉一荡的力气，终是还算平缓的落了地。
    言书快步跑了过去，全没了平时的稳重模样。
    也难怪他，在进入墨轻骑后，很少有什么事情会在他的算计之外，可这回……
    沉香和郭子淳已经被并排放在了那儿，无声无息，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元夕立在一旁，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眼睛一眨都不眨，生生化作了一尊石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言书疾走的步伐就这么停了下来，没有丝毫迟疑的伸手抱住了僵直的元夕，尽量轻了语气淡然道：“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低估了这些人的谋划。”
    元夕原比他高上一些，被这么搂着原本应该是不舒服的，可他像是没了感觉，没有任何动静的站着。
    或者也不能说没有动静，至少言书知道，自己怀中的这个人正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杀人如麻的小魔头，地狱里来的死魂，在面对地上的尸体时，竟是情不自禁的开始发颤。
    言书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满心满眼只有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可是，怎么会死呢？
    突然断裂的藤蔓，那是自己亲手绑上去的，至于山顶，那是自己细细勘察过的，本就没有一个人存在……
    这样的情况之下，藤蔓断了，郭子淳沉香都被杀了，言书的计划也因此泡汤了……
    那一瞬间，元夕很有些荒唐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种自问，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作为杀手，元夕不是不能接受错误，可是自己的错误，原该自己承担，而不是由着别人拿命来填，更何况这些人对言书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连流转都有些许艰难。
    言书等了许久，不见怀里的人有任何反应，只得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捧着他的脸，再一次轻声叹道：“元夕，看着我，你看着我！”
    猛然提高的音调，像是一道刺眼的光，将几乎陷入魔怔的元夕生生的拉了回来，眼前的迷障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一般渐渐退去，笼罩在周身的冰冷寒气也一道退了下去。
    元夕眨了眨眼，回望进言书的眼睛里，迟疑道：“玉璃，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上一回，他守在言书身边，可没有防着沉香进这院子，这一回，他粗心大意，将子淳和沉香的命一道送了出去。
    闯祸？这岂止是闯祸那样简单？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半点也没有生自己的气的样子，不止如此，眼睛里还满是担忧，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只是，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言书见他终于有了回应，心里的忐忑才算少了一些，事已至此，不管是愧疚还是伤心，这样的情绪都是不被需要的。
    他松开了手，重又去看上头，冲着元夕道：“自然不是你的错，人不是你杀的，你有何错之有？如果硬要怪责，也是我的问题。从计划到布局到实施，你不过就是按着我的指令行事罢了。刺杀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回，又有那些人死在我面前，我却一意孤行。明知道周遭有那么多的人用尽手段要我的性命，可我浑然不在乎，甚至将钱渊打发了回去。你倒与我说说，这里头的过错究竟在你还是在我？”
    鷨是如此说，可若不是自己的粗心大意，这两条命也不会就这样白白交代在这儿，元夕有心辩驳，可显然言书并不想要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就这么看着上头，隔了半晌后，坦然道：“元夕，发信号，叫墨轻骑的人过来收尸。”
    短暂的停顿后，掷地有声道：“咱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