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轩外。
方才堵在门前嚷嚷着要说法的一行人噤若寒蝉,下意识的便分开了一条道…
纪伯常领着巡检司的人马走到墨云轩门口,冷眼扫视一圈后说道:“最近坊市不太平,要是没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给老子添乱。”
“有事!”
人群中走出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修士,拱拱手笑道:“纪司首来的正好,这墨云轩店大欺客,开设盘口引我们下注,如今盘口撤了,却不愿退还我们的注资,还望纪司首严惩黑店,为我等做主。”
“哦?”
纪伯常闻言挑着眉头故作惊疑之态,说道:“这般说来,你们聚在此处都是来退墨云轩盘口注资的?”
“不错!”
“我等散修赚点灵石不容易,见墨云轩口碑不错,便想着到墨云轩开设的盘口搏一搏,不曾想如今墨云轩的盘口都撤了,却不愿退注资。”
“墨云轩盘口的收据具在,白纸黑字还带着印章,如今墨云轩却不愿退还我等注资,还请纪司首严惩这店大欺客的黑店!为我等散修做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望纪司首为我等散修做主!”
“……”
墨云轩外的一行人见有人起了头,也都开始出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甚至直接将盘口注资的收据都掏了出来当做佐证…
纪伯常见群情激奋不由目光微凝,故作恍然之态的嘀咕一句:“竟有此事~”
他本是来救场的,如今却被有心人捧到了‘做主’的位置,无形间便被扣上了一顶帽子。
用余光瞥了眼那领头说话的胖修士,却见其人同样眯着眼,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厮有点东西…
但不多…
纪伯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暗自思量着对策,见嘈杂声愈发明显,吵的人头疼,当下冷着脸轻呵一声:“肃静!”
见嘈杂声一滞,他故作姿态的说道:“纪某人亦是散修出身,若是不知此事也就罢了,既然遇见了此事,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纪司首高义!”
那胖修士脸上的褶子都抖一抖,笑着拱手恭维一句,随即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道友莫急,纪司首乃是巡检司的副司首,由纪司首出面,谅墨云轩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墨云轩门外的众人对视一眼,皆是高呼:“纪司首高义!”
“诸位莫急!”
纪伯常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墨云轩管事身上,打了个眼色后冷着脸呵问道:“怎么回事?”
那墨云轩管事的也认识纪伯常,知道他与自家掌柜私交甚好,见到那眼色后心中隐隐明悟了几分。
当下苦着脸说道:“小的以身家性命起誓,墨云轩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不退注资的话,还望纪司首明鉴呐。”
“哦?”
纪伯常闻言又是故作姿态的惊疑一声,冷眼扫视一圈,问道:“那他们为何会聚拢在墨云轩门前闹事?”
“纪司首有所不知…”
那墨云轩管事的苦着脸解释道:“前些日子四宗大比,墨云轩开设的盘口多有亏损,如今四宗大比中止之事着实突然,退注资之人众多。
就这几日,楼中储备的灵石已经告罄,而坊市被封禁,掌柜的暂时也无法从其他坊市调用灵石应急。
掌柜的和大家说明缘由,想着宽限些时日,但大家根本不听,只围在我们墨云轩门前讨要说法,我们也很无奈啊。”
纪伯常还没来得及应答,那胖修士便已冷笑出声:“我们凭什么给你们墨云轩宽限时日?
我们与伱们掌柜的也不熟,凭什么相信你们掌柜的能调来灵石应急?
万一你们掌柜的逢场作戏,事后背负债务跑了,我们不是此间修士,人微言轻,和谁讨要说法?”
此言一出,墨云轩门外一行人中便有数人出声附和,随后众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是极是极,在你们盘口下注的时候我们要打欠条,你们盘口会让我们打欠条吗?”
“我们下注要是输了,没灵石修行,你们墨云轩的盘口会宽限些时日给我们吗?”
“……”
纪伯常听着又响起的嘈杂声,两侧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却也知道此事墨云轩不占理,有些棘手。
同时他也发现了,这门外的一行人中,明显有几人在故意牵头挑事…
有些常与墨云轩打交道的散修,深知墨云轩口碑,本来对‘宽限些时日’的说法无甚抵触的。
但人都有从众心理,被一些有心人牵头,也便被带进了声讨的队伍中…
“肃静!!”
纪伯常摆摆手轻呵一声,将目光转移到墨云轩管事的身上,问道:“你们掌柜的人在何处?”
“就在楼上。”
“去备茶水…”
“啊?”
那墨云轩管事的闻言茫然的眨眨眼睛,待看到纪伯常的冷眼后,似是也回过了神来,紧忙说道:“小的这就去备茶,这就去。”
说罢,抹了把额头冷汗跑回墨云轩中。
纪伯常先是伸手示意门外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拱拱手笑道:“首先承蒙诸位道友抬爱,让纪某人主持公道。
不过纪某人也说句公道话…
诸位道友在这墨云轩外面堵着除了影响市容外,也寻不来说法,还会让我们巡检司的人难做。
这样……
若是诸位道友相信纪某的话,不若先到墨云轩待客厅喝杯茶水稍候片刻。
由纪某牵头,去楼上寻墨云轩的掌柜商讨出个两全之法,保证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
“由纪司首牵头?”
那胖修士脸上的肥肉一抖,意有所指的笑道:“可是我听说,纪司首与这墨云轩的邱掌柜私交甚笃,此番纪司首出面交涉,不太合适吧?”
“公是公,私是私。”
纪伯常正色说道:“正因为纪某与邱掌柜有些私交,所以更方便商讨出个两全之法,况且在座的数十双眼睛看着纪某人呢,若是纪某人因公徇私,又岂能瞒得过诸位道友法眼?”
说着,他话锋一转的又道:“当然,若是诸位道友不相信我纪某人,那此事就此作罢,你们自行在这闹,这事也与我无关。
只是诸位道友也知道,最近坊市查的严,这大清早的就有人聚众闹事,我们巡检司也不好做。
纪某虽知事出有因,但仙霞山法令难违,还得抽调几位道友随我们回一趟巡检司问问话,当然,只是简单的问问话,走个过场而已。”
说罢,他目光在那胖修士以及几个挑事之人的身上流连了片刻。
“……”
那胖修士面皮一抖,不再出声;
另外几个挑事之人见状也都将目光移到别处,一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做派。
没人挑头,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而原本跟在纪伯常身后的那巡检司门人见状目光微动的嗤笑一声,嘀咕道:“还真以为我们司首闲的没事干,爱掺和你们这档屁事?”
“……”
对于一般的散修而言,‘仙霞山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特别对方还是巡检司的副司首。
此间差距不在于修为,而在于身份,就和凡俗界中‘平民老百姓’与‘衙门官老爷’类似。
人都有从众心理,随之第一句“我相信纪司首”被人道出,很快附和声便响起一片。
“我也相信!”
“还请纪司首代我等出面商谈!”
“……”
纪伯常意味深长的用瞥了眼那胖修士以及挑事的几人,随即将目光转移到门外的另一位墨云轩管事身上,轻呵道:“还楞着干什么?这就是你们墨云轩的待客之道?”
“……”
那位管事的也回过神来,紧忙侧身伸手示意,觍着脸笑道:“我楼已备好茶水,还请诸位道友进待客厅休息片刻。”
“诸位道友既信得过纪某,那纪某又岂能让众道友失望?”
纪伯常义正词严的说道:“还请诸位道友喝杯茶水稍候片刻,容纪某去商讨出个两全之法!”
说罢客气的拱拱手,在一众恭维声中,背负双手的上了楼…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上楼时在楼梯口竟再次遇见了黑着脸的张梁元。
一人上楼,一人下楼。
两人在楼梯口相遇皆是驻足隔空对视了一眼。
纪伯常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人眼中所透露的恨意已不加遮掩,赤裸裸的恨意!
而张梁元冷哼一声的拂袖而去,心底已经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弄死这贱女人的姘头了。
纪伯常见他背影远去,亦是目光微动的冷笑一声,暗想等这事解决了便寻个由头把这隐患给抹了…
见房门大开,邱有容坐在那揉着眉心,他进屋阖上门户,打趣道:“干娘,别来无恙?”
“你……”
邱有容见他那般没皮没脸的模样,与方才在楼下冷声呵斥众人的霸道之态截然不同,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下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耍嘴皮子。”
“我这不怕你想不开,逗你开心嘛。”
纪伯常自顾自的坐到她对面,斟上茶水后问道:“怎地这一年多未见,憔悴成这般模样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
邱有容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些日子天天被人催债,头发都快愁白了,能不憔悴吗?”
“看着怪心疼的。”
纪伯常咋舌一声,抿了口茶水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这儿还有多少灵石的缺口?”
“……”
邱有容听到他那句‘怪心疼的’不由轻哼一声,瞥了眼桌上的各类账单,说道:“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差不多还有四十万中品灵石的缺口。”
“嘶~”
饶是纪伯常知道她现在欠了一屁股外债,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还差这么多灵石亦是惊的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不应该啊…”
他眉头微蹙的说道:“我看你也做了不少准备,按道理说,墨云轩的盘口就算亏了,也不应该会亏成这样才对。”
“……”
邱有容闻言虽有些气结,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当下嘴硬的嘀咕一句:“碰到你后,我赌运就没好过。”
“说正事呢…”
纪伯常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在下面,发现那些人中有些人是在故意挑事,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被人做局了?”
“我也怀疑过此事。”
邱有容见他提及正事,面色亦是一正,咬着牙关说道:“做局的话,应该是我墨云轩中出了内鬼,而且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是谁?”
“张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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