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跟在身后的安南秀轻轻扯了扯老师的衣角,叶嘉树便停下来看着她。
“我怕……”
安南秀这一次单独跟着老师出来,是因为上次叶嘉树跟她说过的未婚夫的事。按照明静姐姐的想法,原本直接让嘉树把人赶跑就行了,但是安南秀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出人意料的坚决。大概她觉得小时候定下婚约是身不由己,如今她已经摆脱了一直以来被人安排的命运,可以做自己想要的选择,所以便想亲自跟曾经的未婚夫做个了断。当然想法是很好的啦,但是即便有老师跟着,她也依然感到很紧张。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听从母亲的父亲的叔叔的宫廷教师的侍女官的不管是什么人的命令,只要是她觉得是自己应该做的应该承担的都会全心全意地去做。像今天这样要跟别人说出拒绝的话,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这其中或许还有着某种象征意义,她曾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放下过去的生活,只是在跟老师坦白之前,她的心里未必真的放下了。现在看来,这份婚约应该是她与过去最后的一丝联系了,只要摆脱它,她就完完全全地和过去的安南秀没有任何联系了。至于那个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夫的男人,在她的心里也只是见过一次但是却觉得讨厌的男人罢了。
“没事的,秀跟着老师就行了。”
叶嘉树照例安慰地拍了拍少女学生的脑袋,虽然在那晚之后叶明静感觉弟弟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但是在安南秀面前,叶嘉树还是显得容易亲近了许多,在那之后安南秀也跟老师坦白了一些关于婚约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变得十分坦诚的关系,自觉对老师又多了一些了解的安南秀也放开了许多,在老师拍完她的脑袋之后还不满足,犹犹豫豫之后终于是主动将老师还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抓在了手中。随后她红着脸询问似的与老师对视了一眼,叶嘉树愣了一下之后,有些无奈地反握住少女微微发汗的柔软手掌。
“好了,走吧。”
这一次安南秀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脸上露出的反而是甜蜜而羞涩的笑意。毕竟是第一次占了老师的便宜嘛,少女自我感觉相当成功,只是脸上红得厉害。只是那个无关紧要的未婚夫的问题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了。
“老师,明静姐姐最近在生老师的气吗?”
话说起来,这还是安南秀和自己的老师第一次单独相处,以往都会跟着的明静姐姐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家里生闷气。安南秀觉得这几天自己一直都是很乖的,明静姐姐应该不是在生她的气吧,那只能是在生老师的气了。虽然很奇怪为什么明静姐姐会生老师的气,但是安南秀并没有去问明静姐姐,而是一直忍着这时候才问自己的老师。
“嗯。”
“可是为什么呢?”
没事做的时候安南秀一直不缺乏好奇心,特别是跟老师单独在一起谈起明静姐姐的时候,少女心里便有一种背着明静姐姐和老师说悄悄话的莫名刺激感。
“呃……我也不知道。”
叶嘉树面无表情地撒了个谎,他当然知道姐姐为什么生气,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跟秀说的。虽然一向不会说话的叶嘉树这个谎撒得很没水平,但是贴在他身侧只顾着笑眯眯的少女却并没有丝毫怀疑。
“会不会是因为明静姐姐看到了老师那天晚上的样子?说起来那天晚上明静姐姐的情绪就不太对呢,睡觉之前秀还有点担心,而且第二天真的就开始生老师的气了啊……”
安南秀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
“真的哦!老师那个样子比明静姐姐漂亮太多了啊,明静姐姐看了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啊……明明就是姐弟嘛,怎么可能会差这么多……当然明静姐姐也是很漂亮的啦,比秀要漂亮了……不过话说起来,老师的头发为什么是黑sè的呢?这一点跟明静姐姐一点都不像啊,明静姐姐的头发是银白sè的呢,而且眼睛的颜sè也不一样……诶……”
少女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神sè颇为兴奋,不知道平时她那个脑袋里是不是都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容易可以躲开明静姐姐,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许久之后,叶嘉树停下脚步用一种俨然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生物一样的眼光看着她,一直看到安南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后脸上兴奋的神情渐渐转化成“糗大了”的模样,少女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原来是这样啊,秀说的有道理……”
叶嘉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虽然他对姐姐生他的气的原因心知肚明,但是对于秀的猜测还是还是给予了一定的肯定,说不定姐姐也会因为这样才生他的气。
“不过这些话别让姐姐听到。”
“知道了,老师!”
安南秀眯着眼睛笑得俨然是做了坏事却没被主人发现的小猫咪,这可是她和老师第一次背着明静姐姐说坏话,当然是要瞒着明静姐姐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进白狼镇,小镇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区别,时候还早,从镇口进来的街口上还没有多少人,但是生xìng害羞的安南秀终于还是悄悄地将手掌从老师的手里抽了出来,变成紧紧揪着老师的衣角跟在身后的样子。两人一路来到织大娘的制衣铺,上次明静姐姐在这里为秀定制的几件秋衣应该是做好了,出门的时候还跟秀提醒了一下。只是还没进门,叶嘉树便微微皱了下眉头,安南秀在后面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从老师稍微停顿的动作上还是感觉到了什么,而且老师停下来的时候还刚好把她挡在了身后。
“怎么了,老师?”
“没什么。”
仿佛是站在原地确认了什么东西之后,叶嘉树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带着一脸疑惑的安南秀走进店里。这时候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大概是听到了客人脚步声,带着热情的笑容走了出来:
“欢迎欢迎……”
招呼客人的话语没能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正站在他面前的叶嘉树,缠着绷带的右手和左眼,银发蓝眸,异常俊美的相貌以及那漠然的神情,叶嘉树的特征那么明显,以至于想让人认不出都很难。少年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接着说完了原先的话。
“两位客人是想特别订制还是购买现成的衣物?”
“我们前几天就在这里订了衣服的,织大娘呢?”
安南秀大概考虑到老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便从叶嘉树身后冒出脑袋来,对于眼前出现的陌生少年她也觉得有点奇怪,而且老师之前的举动也有些不对劲。不过很快,满脸笑容的织大娘就从内间走了出来招呼他们:
“嘉树大人,秀小姐,大娘还念叨着好几天都没看到你们来了……明静小姐没过来吗?”
“嗯,明静姐姐有点事。”
虽然店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但是安南秀在还算熟悉的织大娘面前还是乖巧有礼,平时和明静姐姐一块过来买衣服的时候都是织大娘接待她们的,在衣服的话题上织大娘也能给她们提许多意见。这时候织大娘将安南秀请了进去看刚做好的衣服,叶嘉树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等着,虽然此时旁边多了一个人,但是也给他造不成什么特别地困扰。反倒是那少年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在店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时不时往根本就没人走过的门外瞄几眼。
“嘉树……”
不久之后,一个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叶嘉树站着的架子后面传来,小织那看起来有些不安的小脸从架子后面露出一半,向他隐蔽地招了招手。叶嘉树看到她的动作之后,便神sè自然地往先前安南秀和织大娘走进去的内间走去。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之后,那少年又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一圈之后才往门外走去。
“怎么回事?”
在门的后面,叶嘉树碰到了随后跟来的小织,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绕过来的,不过走得很急得样子,额头上因此沁出了不少细细的汗珠。
“他叫夏白沙,几天前我在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遇到几个佣兵,是他救了我,然后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店里帮忙。”
小织也是知道叶嘉树的xìng格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说明了情况。
“姓夏?”
叶嘉树在听到这个字之后居然表现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小织不知道叶嘉树为什么会对这个“夏”字这么敏感,但是她觉得可能是叶嘉树有点误会了。
“不是姓夏,大概是因为在夏天出生的才会这样取名字吧。”
小织解释道,但是看叶嘉树的样子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不是很清楚,于是她又接着解释道:
“平民是不允许使用姓氏的,就像我叫‘小织’但是我并不姓‘小’一样,也许夏白沙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出生在夏天刚好家住在有白沙滩的河边,所以就这样取名字了。”
叶嘉树似懂非懂地看着小织,他以前就没注意过怎么取名字这些东西,后来就更不可能对这些有兴趣了。小织难得看到叶嘉树也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打趣了一句:
“像叶嘉树和叶明静、安南秀这样有姓氏的人肯定都是贵族咯……”
叶嘉树一直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句玩笑话,很显然这种低级笑话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不过在确定那个人不是姓夏之后,他就没了什么兴趣了,只是直接问道:
“你怀疑他?”
“嗯!”
小织用力地点了点头,显然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藏了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见到叶嘉树,她虽然着急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以前在镇上从来都没有人敢欺负我的,那天佣兵和他都出现得太巧了,而且这几天他都在偷偷地跟妈妈打听嘉树和秀小姐的事,我都听到了。”
小织说到这里多少有些气闷,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妈妈又开始跟她唠唠叨叨的关系。
“他油嘴滑舌的那么会说话,妈妈很相信他啊,真是的……差不多要把我给卖掉了……”
叶嘉树看了她一眼,大概也能猜到织大娘的心思,织大娘大概也是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吧,只是这一次恐怕她是找错人了。
“交给我处理吧,你好好跟织大娘解释一下。”
叶嘉树随手摸了摸小织的脑袋,平常跟安南秀在一起胡闹惯了,这样亲昵的动作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反倒是让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的小织脸红得不行。一直到叶嘉树转身走开之后,小织还是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发愣了许久。
在安南秀拿好了衣服之后,叶嘉树便带着她离开了织大娘的制衣铺,织大娘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另一个街口才返回。只是当她走进店里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在一旁忙东忙西的少年也跟着不见了,而女儿小织则是木头一样坐在门槛上发呆,脸sè红扑扑的好像红苹果。
“难道小夏这孩子又想出什么花样逗这小丫头开心了?”
织大娘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随后便将少年的消失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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