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色深沉。
冷清清的上弦月照着他苍白的脸也照着他漆黑的刀!
傅红雪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前面是一片荒林后面是一片荒山。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荒凉黑暗似已脱离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似也遗忘了他。
他身无分文饥饿、寒冷而疲倦。
他无处可去因为他虽然有家却不能回去。
他的情人被他亲手埋葬他想替她复仇却连杀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一个仇人是马空群但却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叶开将他当作朋友但他非但拒绝接受而且还要逃避。
可是除了叶开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将他当作朋友他就算死在路上只怕也没有人会理睬。
世界虽然大却似已没有容纳他这么样一个人的地方。
他活在世界上已像是多余的。
可是他偏偏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又怎么样呢?应该往哪条路走?应该到哪里去?他不知道。
他甚至连今天晚上该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家最阴暗破旧的客栈他都不敢走进去因为他身上已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站着等着天亮?但天亮后又怎么样呢?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空虚恐惧。
以前他至少还有个人可想思念纵然痛苦至少还有个人值得他思念但现在呢?现在他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他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的甚至连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变得很遥远很虚幻了。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他咬着牙勉强控制着自己这里虽然没有人看见他还是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黑暗的荒林中飞奔了出来。一个满面鲜血的黑衣人。
他就像是在被恶鬼追赶着似的连前面的人都看不见几乎撞在傅红雪身上。
等到他看见傅红雪时己无法回头了他那张本已被人打得破碎扭曲的脸突然又因惊惧而变形。
傅红雪倒并不觉得奇怪无论谁都想不到如此深夜中还会有个人像他这样子站在这里的。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这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却在吃惊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后退退了几步忽然道:“你就是傅红雪?”傅红雪也不禁觉得很意外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指着身后的荒林道:“马空群就在后面你……你快去杀了他!”
傅红雪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似弓弦般绷紧。
他历尽艰苦走得脚底都生了老茧也找不到的仇人行踪竞被这个陌生的夜行人说了出来他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黑衣人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接着又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你?你至少总该过去看看那对你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傅红雪没有再问。
不管这黑衣人是谁他的确没有说这种谎话的理由何况他纵然说谎又如何!一个人若已根本一无所有又还怕损失什么?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他的人就已忽然掠入了荒林。
黑衣人再也没有想到这残废憔悴的少年身法竟如此轻健行动竟如此迅。
他目中现出忧虑之色忽然大声道:“马空群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他无论说我什么话你都千万不能相信。”
他本就是个思虑很周密的人显然生怕傅红雪听了马空群的话再回头来追他。
他绝未想到这句话竟是他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
这句话刚说完傅红雪竟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种奇特可怕的表情瞪着他一字字道:“你说马空群是你的什么人?”他那双冷漠疲倦的眼睛里现在也突然变得刀锋般的锐利。黑衣人被这双眼睛瞪着竞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道:“我说他是……是我的仇人!”
“仇人……人!”傅红雪看着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了块木头。
“每次他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舌头好像卷不过来总是带着点‘能’字的声音……”沈三娘说的话就像轰雷闪电般在敲击着他的耳鼓。他苍白的脸突然变得火焰般燃烧了起来。全身也在不停地抖。只有那只手那只握刀的手还是稳定的。他已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集中在这只手上——苍白的手漆黑的刀。黑衣人吃惊地看着他忍不住道:“你……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话?”
傅红雪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突然转头面向着东方跪下。
黑衣人怔住他实在猜不透这奇特的少年究竟在于什么?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傅红雪脸上他目中似已有了泪光喃喃低语着:“我总算已找到了你的仇人你在九泉之下已可瞑目了。”
黑农人不懂他在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有种诡秘而不祥的预兆竟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准备一走了之。
可是傅红雪却忽然又已到了他面前冷冷道:“你刀呢?”
黑衣人怔了怔道:“什么刀?”
傅红雪道:“飞刀。”
黑衣人目中突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失声道:“我哪有什么飞刀?”
傅红雪咬着牙瞪着他道:“我本该现在就一刀杀了你的只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你!”
傅红雪的声音也已嘶哑厉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要害翠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你……你说的话我根本完全听不懂我根本不认识你。”
傅红雪狂怒、颤抖但那只握刀的手却还是稳定如铁石。
突然间刀已出鞘刀光如闪电般挥出黑衣人却已经倒下滚出了两丈。刀光一闪他的人就已先倒下。
他对这柄刀的出手不但早已防备而且竟好像早已准备了很多法子来闪避这一刀。
这一刀出手锋锐凌厉势不可挡天下本没有人能招架可是他居然能闪避开这一刀。
刀光闪起人先倒下——在他这种情况下几乎已没有更好的法子能闪避这一刀。
这种法子绝不是仓猝间所能用得出的为了闪避这一刀他必定已准备了很久。
他身子翻出手已挥起。他的飞刀也已终于出手。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两道闪电般的刀光一触飞刀落下。
黑衣人再一滚已滚下了山坡突然觉得肋下一阵剧痛刚才被马空群肘拳击中的地方现在就像有柄锥子在刺着。
他想再提起已提不起。
刀光又一闪冰凉的刀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这凌厉凤、锐不可挡的一刀竟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停顿。
握刀的这一只手已将力量完全控制自如。刀锋只不过将黑衣人咽喉上的皮肉划破了一道血口傅红雪怒盯着他厉声道:“我问你的话你说不说?”
黑衣人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说我跟你并没有仇恨我恨的是马空群我杀了那女人只因为她也是马空群的女儿。”
傅红雪的身子突又僵硬突然大吼怒道:“你说谎!”
黑衣人道:“我没有说谎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实在不多……”
他喘息着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的身子又开始抖抖得更剧烈。
黑衣人接着道:“她和马芳铃并不同母所生的她母亲本是关中采参客的妻子随着她丈夫出关采参时被马空**污强占了所以那批参客一直对马空群恨之入骨。有一次在长白山中出动了一百三十多个人等着伏击马空群为的就是这段仇恨在那次血战中白大侠白老前辈也在的。”
那一次血战本是武林中极有名的战役傅红雪幼年时也曾听他母亲说起过。
——这黑衣人说的难道是真的?傅红雪只觉全身的血管里都仿佛有火焰燃烧了起来。
黑衣人看着他又道:“翠浓暗中一直是为万马堂刺探消息的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她出卖了沈三娘也出卖了花满天始终效忠于万马堂正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马空群她的母亲临死前已将这秘密告诉了她。”
他叹息着慢慢地接着道:“血浓于水这一点本是谁都不能怪她的我杀她只不过是因为要向马空群报复。”
傅红雪额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
黑衣人道:“你也是马空群的仇人你难道会为替他女儿复仇而杀我?”
傅红雪道:“我还是不信没有人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萧别离那里去。”
黑衣人冷冷道:“的确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只不过马空群根本就不是人。”
他突然咬紧牙嘶声大呼:“他根本就是个畜牲是个野兽!”
傅红雪满头冷汗全身抖整个人已虚脱崩溃。
他魂牵梦萦、生死难忘的情人难道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他不敢相信却已不能不信。
他突然觉得嘴角肌肉开始抽搐那可恨又可怕的病魔又一次向他侵袭!他的心沉了下去。
黑衣人看着他目中露出了满意之色冷冷道:“我的话已说完了你若还要杀我就动手吧。”
傅红雪咬着牙没有开口。他已不能开口不敢开口他必须用全身力量集中全部精神来对抗那可怕的病魔。
他只要一开口就可能立刻倒下去像一只被人用鞭子抽打着的野狗般倒下去。
黑衣人眼睛亮了他已感觉到自己咽喉上的刀锋在渐渐软弱渐渐下垂……
只不过刀还在傅红雪手里可怕的手可怕的刀。
黑衣人突然用全身力气从刀锋下滚出手脚并用就像是野兽般窜上荒山百忙中还反手出了一刀。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远离这柄可怕的刀走得越远越好。
他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事也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活下去本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他当然想不到他在匆忙中出的那一刀竟没有落空。这一刀已刺入傅红雪的胸膛!
鲜血沿着冰冷的刀锋沁出时傅红雪就倒了下去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一弯清清的上弦月已没入荒山后。大地更加黑暗了倒下去的人是不是还能站起来呢?
这黑衣人究竟是谁?他知道的事为什么有如此多?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有很多成功的人都曾经倒下去可是他们又站了起来!他们甚至倒下过十次可是他们又站了起来。他们不怕被人击倒!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还有力气还有勇气站起来倒下去又何妨?
傅红雪慢慢地站了起来。刀还在他胸膛上。血还在流着可是那恶毒的病魔竞似也随着鲜血流出来。剧烈的疼痛竟使得他立刻就感觉到疲倦、衰弱、饥饿!尤其是饥饿他从来未想到饥饿竟是如此无法忍受的事。
黑衣人已窜上荒山不见了。傅红雪并没有追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追也没有用的。他已将所有的潜力全部用尽。山坡下的草丛中有金光闪动是柄纯金的金如意。那是黑衣人逃窜上山反手拔刀时从他怀里掉下来的。
傅红雪凝视着闪动的金光慢慢地走过去很快地拾起。若是在三个月以前他也许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去捡别人跌落的东西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这三个月来他已学会了很多也已改变了不少他已明白成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最重要的还是他必须活下去。现在他更不能死更不甘心就这样默默的死。就算死也必须让那些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来。只要能让他有力量站起来有力量活下去现在他甚至会去偷去抢!
奔过荒林林外的山脚下有个阴暗破旧的客栈他刚才也曾经过。现在他已不再犹豫立刻用最快的度走过去甚至连胸膛的刀都不敢拔下来他不能再流血流血会使他更衰弱。
客栈里居然还有灯光。有灯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大门还开着。也不知是因为这小店的主人已没有关门的力气?还是因为这地方根本就没值得他关门的理由?
柜台后也没有人小院里的落叶在秋凤中打着滚灯光却在后面的小屋里。看见小屋上的烟囱就知道那是厨房。厨房岂非正像是温暖的火光滚热的食物——这些岂非正是生命的力量。
傅红雪很快的走过去但却并没有在这厨房里找到食物和力量。他找到的又是死亡!炉灶已冷灯也快灭了。一个满头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仰面倒在地上咽喉上一块瘀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双筷子人却已冰冷僵硬。距离他尸身不远处有只已被撕裂的破旧银袋却是空的。
这老人显然是在吃面时被人一拳打在咽喉立刻毙命。碗里的面是谁吃的呢?银袋里的一点碎银子想必是被那杀人的凶手拿走了。可是他杀了人后难道还会将死人剩下的半碗面也吃了下去?
老人冰冷僵硬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恐惧和不信的表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世上竟有人为半碗被他吐过口水的面几枚破旧的铜钱就忍心下毒手杀了他这个已半聋半瞎的可怜的老头子。他实在死不瞑目。
傅红雪心里也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因为他正在问自己:这世上几乎很少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饥饿和贫穷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为了半碗吃剩下的面、一点散碎银子而杀人!一个人若还没有走上绝路时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杀人的凶手是谁?难道他真的已走上了绝路?傅红雪忽然想起那黑衣人说的话忽然想到马空群。不错一定是马空群他一定已看见了傅红雪所以他一定要逃。可是他实在太饿他必须吃点东西哪怕只不过是半碗面也好。但他在杀过人后吃这半碗面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想到他过去那些辉煌的往事这半碗面吃在他嘴里时又是什么滋味?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突然觉得要呕吐。他恨他愤怒可是他同样也能感觉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切。
纵横一世威镇关东声名显赫一时无两的万马堂主人竟会为了半碗面而杀人!他自己吃下这半碗面后是不是会觉得要呕吐?马空群的确要呕吐。可是他用尽全身一切力量忍耐住他绝不能吐出来。
泥水汤面汤面里的口水老人嘴里残缺的黄牙眼睛里的轻蔑和讥诮……每件事都令他要呕吐。但无论什么样的食物都同样能给人力量。
他若将食物吐出来就无异将力量吐出来他现在迫切需要力量!每一分力量他都要!因为他现在一定要将每一分力量用出来就像是那次在长白山里逃窜的时候一样。那次他甚至喝过自己的尿。但这次的情况却比那次更危险因为这次他的敌人也远比上次更危险!更可怕!他亲眼看见傅红雪那凌厉风、锐不可挡的刀光!他仿佛又看见了昔日那个永远都令他抬不起头来的人!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手里的刀光飞起时血花甚至比梅花庵外的梅花还鲜艳。
他真正畏惧的也许并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人!他仿佛又在傅红雪刀子上看见了这个可怕的精神和力量!他无论是死是活都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的刀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的!就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在地狱等着他的所以他才怕死!所以他一定要逃他一定要活下去!可是他还能活多久呢?
夜更深秋也更深了。秋风中的寒意已越来越重。用不了再过多久树叶就会落尽黄昏时就会刮起北风然后在一个寒冷的早上你推开窗子一看就会现大地结满冰雪。
一个衣衫单薄、囊空如洗的老人在冰天雪地里是很难活下去的。马空群握起了手紧紧地捏着十几枚铜钱这正是从那老头子钱袋中找到的也许还可以勉强去换顿粗面吃。以后又怎么办呢?以他的武功他本可毫不费力的去盗几家大户他甚至有把握可以独力劫下一队镖车。这种事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但现在却绝不能再做那并不是因为他已厌恶这种生活只不过现在他绝不能留下一点线索让傅红雪找到。
他抬起头望着枯枝上已将落尽的秋叶现在他只剩下一个地方去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他本不想走的但现在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了:柜台后的床底下还有小半袋白面和一口已生了锈的钱箱子。箱子里有条绣花手帕里面包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票面却只有十两有柄钢质很好的匕还有个制作得精巧的火折子。除了这三样东西外就是些零星的小东西显然都是在这里留宿的旅客遗落下来的那老人居然还好好的保存着等着别人回来拿。
他一向是个很诚实的人虽然他也明知道这些东西的物主是绝不会再回来的了。那包着银票的绣花手帕是--个年轻的妇人留下来的。有天晚上她悄悄地坐了一辆破车来和一个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三天的年轻人会面半夜时又悄悄地溜走了。年轻人醒来时并没有看见她留下的东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痴痴的流了半天泪就挺起胸膛。大步走了出去。
那少*妇是不是已被迫嫁给了有钱的人家却偷偷地溜到这里来和昔日的旧情人见最后一面的?那年轻人以后是不是会振作起来忘记这段辛酸的往事?老头子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希望这年轻人不要像他一样从此消沉下去。
匕和火折子是个穿着夜行人劲装的大汉留下来的他半夜来投宿时身上已带着伤。凌晨时他屋子里就忽然响起一阵喊骂叱喝声刀剑拍击声从屋子里直打到院子里。老头子却只管蒙头大睡等外面没有了人声时才披着衣裳起来。外面的院子里有几滩血屋子里枕头底下还留着这柄匕和火折子那受了伤的黑衣夜行人却已不见了。
这些人一去之后当然是永远不会回头的老人留下他们的东西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平淡枯躁的生活留一点回忆而已。傅红雪留下了银票和火折子。用那小半袋面煮了一大锅浆糊一样的面糊拌着一点油渣子吃了。然后他就在马空群耽过的那间房里用冷水洗了个脸准备睡一觉。屋子里阴暗而潮湿还带着霉味木板床又冷又硬但是对傅红雪说来这已足够舒服。人生中本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只看你怎么去想而已。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想睡却已是睡不着。
他想的太多。
马空群严肃阴沉的脸黑衣人流着血的脸叶开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
一张张脸仿佛在黑暗中飘动着最后却忽然变成一个人美丽的脸美丽的眼睛正在用一种悲苦中带着欣慰的表情看着他。
——无论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是不是马空群的女儿她总算是为我而死的。
他的命运中已注定了要孤独寂寞一生。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比缎子还温柔的声音。
“你几时来的?”
一个人突然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就像是黑暗中的幽灵。
傅红雪虽然看不见这个人却听得出她的声音。
他永远忘不了这声音……
那寂寞的边城阴暗的窄巷那黑暗却又温暖的斗室。
她在那里等着他第一天晚上他记得她第一句说的仿佛也是这句话:“你几时来的?”
“我要让你变成个真正的男人……”
他记着她的手导引着他让他变了个真正的男人。
“……因为有很多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他忘不了她那缎于般光滑柔软的躯体也忘不了奇异**的一刻。
翠浓!难道是翠浓?难道这是他的翠浓?
傅红雪突然跳起来黑暗中人影已轻轻地将他拥抱。
她的躯体还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呼吸中还是带着那种令人永难忘怀的甜香。
她在他耳畔轻语:“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来?”
傅红雪连咽喉都似已被塞住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近来日子过得很苦可是你千万不能灰心你一定能找到马空群的你若消沉下去我们大家都会觉得很失望。”
傅红雪的手在颤抖慢慢地伸入怀里。
突然间火光一闪。
黑暗的屋子里忽然有了光明——他竟打起了那火折子。
他立刻看见了这个人这个第一次让他享受到的女人。
这个改变了他的一生也令他永生难忘的女人竟不是翠浓。
是沈三娘。
火光闪动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竟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
沈三娘的脸也是苍白的苍白得可怕却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她想不到这里会忽然有了光亮?
她身子半转仿佛想用衣角掩起脸却又回头来向傅红雪一笑嫣然说道:“是我你想不到是我吧?”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点头。
沈三娘道:“你以为是翠浓?”
傅红雪没有回答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她。
沈三娘一双美丽的眼晴却盯在他脸上缓缓道:“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也知道这打击对你很大我到这里来只因为我希望你不要为她的死太悲伤。”
她咬着嘴唇迟疑着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两句话:“因为你本该爱的是我不是她!”
傅红雪笔直地站着苍白的脸仿佛又已透明僵硬。
沈三娘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以为她就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样一个人所以你……”
傅红雪打断了她的话道:“你错了!”
沈三娘道:“我错了?”
傅红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却早已知道她并不是你。”
沈三娘怔住。
这次吃惊的是她甚至比傅红雪刚看见她时还吃惊。
过了很久她才能得出声音“你知道么?你怎会知道的?难道她自己告诉了你?”
傅红雪道:“她并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再解释下去因为这已不必解释。
相爱的男女们在“相爱”时有些甜蜜而微妙的感觉本就不是第三者能领会的。沈三娘是很成熟、很懂事的女人这种道理她当然能明潦。
她忽然心里起了种很微妙的感觉也不知为了什么这种感觉竟仿佛令她很不舒服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轻轻道:“原来你并没有爱错人。”
傅红雪道:“我没有。”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坚定很沉静慢慢地接着道:“我爱她只因为她就是她我爱的就是她这么样一个人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沈三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
现在她的确已明白他纵然已知道她才是第一个女人可是他爱的还是翠浓。
爱情本就是没有条件永无后悔的。
她忽然又想起了马空群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爱错了人。
傅红雪忽然道:“叶开呢?”
沈三娘道:“他……他没有来。”
傅红雪道:“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意思呢?”
沈三娘道:“我来告诉你只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但我却希望能将这件事永远忘记。”
沈三娘勉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忘了。”
傅红雪道:“那很好很好……”
他们互相凝视着就好像是很普通的朋友一样。
当他们想到在那黑暗的小屋中所生的那件事就好像在想别人的事一样。
因为那时他们的**虽然已结合却完全没有感情——这种结合本就永远不会在人们心里留下任何痕迹的。
就在这时傅红雪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熄灭。
小室中又变成一片黑暗。
虽然是同样的黑暗虽然是同样的两个人但他们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在那时傅红雪只要一想起她烫的**和嘴唇全身就立刻像是在燃烧。
现在她显然已听见傅红雪那奇特的脚步声慢慢的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爱错人——我爱的就是她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叶开静静地听沈三娘说完了心里还在咀嚼着这几句话。
他自己心里仿佛也有很多感触却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丁灵琳看着他忽然笑道:“他说的这几句话我早就说过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轻轻地道:“我说过我爱的就是你不管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都一样爱你。”
叶开眼里却仿佛又出现了一抹令人无法了解的痛苦和忧虑抬起头凝视着东方已渐渐白的穹苍忽然问道:“你不会后悔?”
丁灵琳道:“绝不会。”
叶开笑了笑笑得却似有些勉强道:“假如我以后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会后悔?”
丁灵琳的表情也变得很坚决就像是傅红雪刚才的表情一样。
她微笑着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爱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既没有别的原因也没人逼我。”
她笑得像是随着曙色来临的光明一样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希望。沈三娘看着她想到了傅红雪忽然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敢去爱而且能爱得真诚。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道:“也许我这次根本就不该再见他的。”
叶开道:“可是你见了也不错。”
沈三娘道:“哦?”
叶开道:“因为你们这次相见让我们明白了一件事。”
沈三娘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叶开道:“他爱翠浓并没错因为他是真心爱她的。”
他微笑着接着道:“这件事让我们明自了真心的爱永远不会错的。”
傅红雪面对着门看着从街上走到这小饭铺的人看着这小饭铺的人走出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憔悴疲倦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种从不知目的在哪里的流浪寻找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种生活令他总觉得很疲倦一种接近于绝望的疲倦。
包在绣花手帕里那张十两的银票已被他花光了他既不知道这是属于谁的也不想知道。
但他却很想知道那金如意的主人是谁只可惜这金如意打造得虽精巧上面却没有一点标志他现在又必须用它去换银子用换来的银子再去寻找他的主人。若是没有这柄金如意现在他甚至已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生活下去。
但是他却决心要杀死它的主人这实在是种讽刺世上却偏偏会有这种事生一这就是人生。
有时人生就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傅红雪忽然又想喝酒了他正在勉强控制着自己忽然看见一个很触目的人从门外走进来。
这人衣着很华丽神情间充满了自信对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已很满足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有把握。
他也的确是个很漂亮、很神气的年轻人和现在的傅红雪仿佛是种很强烈的对比。也许正因为这原因所以傅红雪忽然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也许他真正厌恶的并不是这个年轻人而是他自己。
这年轻人亮的眼睛四下一转竟忽然向他走了过来居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面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显得很虚假很傲慢。他忽然道:“在下南宫青。”
傅红雪不准备理他所以只当没看见这个人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南宫青”这名字对他就全无意义纵然他知道南宫青就是南官世家的大公子也是一样。
“南官世家”虽然显赫但对他已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态度显然令甫官青觉得有点意外他凝视着傅红雪苍白的脸忽然将那柄金如意从怀里掏了出来道:“这是不是阁下刚才叫伙计拿去兑换银子的?”
傅红雪终于点了点头。
甫宫青忽然冷笑道:“这就是件怪事了。因为我知道这柄金如意的主人并不是阁下。”
傅红雪霍然抬头瞪着他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南官青道:“这本是我送给一位朋友的我到这里来就是要问问你它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傅红雪心跳忽然加快勉强控制着自己道:“你说这柄金如意本是你的你是不是能确定?”
南官青冷笑道:“当然能。这本是‘九霞号’银楼里的名匠老董亲手打造的刚才这店里的伙计不巧竟偏偏把它拿到‘九霞号’去换银子更不巧的是我又正好在那里。”这实在是件很凑巧的事但世上却偏偏时常有这种事生所以人生中才会有很多令人意料不到的悲剧和喜剧。傅红雪沉默着突也冷笑道:“这柄金如意就算是你的你现在也不该来问我。”
甫宫青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你已将它送给了别人。”
南宫青道:“但他却绝不会给你更不会卖给你所以我才奇怪。”
傅红雪道:“你又怎知他不会送给我?”
南官青沉着脸迟疑着终于缓缓道:“因为这本是我替舍妹订亲的信物。”
傅红雪道:“真的?”
南官青怒道:“这种事怎么会假?何况这事江湖中已有很多人知道。”
傅红雪道:“你有儿个妹妹?”
南官青道:“只有一个。”
他已觉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问的话越来越奇怪了。他回答这些话也正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傅红雪有什么用意。
但傅红雪却忽然不问了他已不必再问。
江湖上既有很多人都已知道这件亲事这条线索已足够让他查出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来。
南宫青道:“你的活已问完了?”
傅红雪看着他看着他英俊傲慢的脸奢侈华丽的衣服看着他从袖口露出一双纤秀而干净的手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汉玉斑指……这一切忽然又使得傅红雪对他生出说不出的厌恶。
南宫青也在看着他冷冷道:“你是不是无话可说?”
傅红雪忽然道:“还有一句。”
南宫青道:“你说。”
傅红雪又道:“我劝你最好赶快去替你妹妹改订一门亲事。”
南宫青变色道:“为什么?”
傅红雪冷冷道:“因为现在跟你妹妹订亲的这个人已活不长了!”
他慢慢地抬手放在桌上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南宫青的瞳孔突然收缩失声道:“是你?”
傅红雪道:“是我。”
南宫青道:“我听说过你、这几个月来我时常听人说起你。”
傅红雪道:“哦?”
南宫青道:“听说你就像瘟疫一样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那地方就有灾祸。”
傅红雪道:“还有呢?”
南官青道:“听说你不但毁了万马堂还毁了不少很有名声地位的武林高手你的武功想必不错。”
傅红雪道:“你不服?”
南宫青突然笑了冷笑着道:“你要我服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笑完了才慢慢他说出了四个字!
“拨你的剑!”
三尺七寸长的剑用金钩挂在他腰畔的丝条上制作得极考究的鲨鱼皮剑鞘镶着七颗亮的宝石。南宫青的手已握上剑鞘他的手也已变成了苍白色的。
他冷笑着道:“听说你这柄刀是别人只有在临死前才能看得到的我这柄剑却并不一样不妨先给你看看。”突然间他的人已平空掠起剑也出鞘。闪亮的剑光带着种清越龙吟声从半空中飞下来。
只听“叮”的一响傅红雪面前的一只面碗已被剑光削成两半接着又是“喀嚓”一声一张很结实的木桌也被削成两半。
傅红雪看着这张桌子慢慢的分开从两边倒下去连动都没有动。旁边却已有人在大声喝彩!
南宫青轻舞着手上的剑锋眼角扫着傅红雪微笑道:“怎么样。”
傅红雪淡淡地道:“这种劈柴的剑我以前也听人说起过。”
南宫青脸色又变了厉声道:“只不过我这柄剑不但能劈柴还能杀人。”
他的手一抖一柄百炼的精钢长剑竞被他抖出了数十点剑光。
突然间漫天剑光化作一道飞虹急削傅红雪握刀的臂。
傅红雪没有拔刀。他甚至还是连动都没动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这闪电般的剑光。直到剑锋已几乎划破他的衣袖时他的臂突然沉下突然一翻手漆黑的刀鞘就已打在南官青握剑的手腕上。
这一着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时间算得很准而已——算准了对方的招式已很老时才突然地出手。
但一个人若不是有钢铁般的神经又怎能等到此时才出手又怎么敢!
傅红雪还是坐在那里非但刀未出鞘连人都没有动。
南宫青咬了咬牙突然跺脚人已掠起从傅红雪头上掠过去伸手抄住了钉在墙上的剑右腿在墙上一蹬人也已借着这一蹬之力倒翻而出凌空一个“细胸巧翻云”剑光如匹练般击下直刺傅红雪的咽喉。旁边又有人在大声喝彩。
这少年刚才虽然失了手那一定只不过是因为他太轻敌太大意。
他的出手实在干净利落不但身法潇洒好看剑法的轻灵变化更如神龙在天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傅红雪出手。他们根本看不见。
只听“咯嚓”一声剑己刺在椅子上椅子上坐的傅红雪却不见了。
他又在间不容的一瞬间才闪身避开这一剑。
南宫青明明看到这剑已刺中傅红雪突然间对方的人已不见了。他竟连改变剑招的余地都没有只有眼看自己这一剑刺在椅子上。
然后他才觉得痛。一阵强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两只巨大的铁锤重重的敲在他肋骨间。
他的人还未落下又已被打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勉强提起一口气才总算沿着墙壁慢慢滑下来却已站不稳了。
傅红雪正在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服不服?”
南宫青喘息着突然大喝:“你去死吧!”
喝声中他又扑过来只听剑风“哧哧”声如破竹他已正手刺出了四剑反手刺出三剑。
这连环七剑虽然没有刚才那一剑声势之壮其实却更犀利毒辣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手!
傅红雪身子闪动忽然已避开了这七剑。
他虽是个跛子但脚步移动问却仿佛行云流水般清妙自然。没有看见过他平时走路的人绝不会知道这少年竟是个破子。
可是他自己知道就因为他是个不如人的残废所以才比大多数不跛的人都快三倍。
他下过的苦功也比别人多三倍——至少多三倍。
南宫青七剑攻出正想变招突然现一柄刀已在面前。
刀仍未出鞘刀柄漆黑。
南官青看见这漆黑的刀柄时刀柄已重重的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等他眼前的金星消失时才现自己竟已坐在地上胸膛里仿佛在被火焰的烧连呼吸都不能呼吸。
傅红雪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道:“现在你服不服?”
南宫青没有说话他说不出。
但这种家世显赫的名门子弟却仿佛天生还有种绝不服人的傲气。
他竟挣扎着又站了起来挺起了胸怒目瞪着傅红雪。
鲜血已不停地从他嘴角流出来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你去死吧!”
傅红雪冷冷道:“我还没死你手里也有剑你可以来杀我。”
南官青咬着牙用力挥剑可是他的手一抬胸膛间立刻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这一剑刺过去哪里还有杀人的力量。
傅红雪已根本不必闪避招架剑刺到他面前就已垂下去。
刚才的喝彩现在已变为同情叹息。对一个骄傲的年轻人说来这种同情简直比讥诮还难以忍受。
南宫青的身子突然开始颤抖突然大声道:“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傅红雪道:“我恨你?”
南宫青道:“我跟你虽然无怨无仇但我却知道你恨我因为你也知道你是永远比不上我的。”
他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恶毒残酷的笑意。
他的剑锋虽然已无法伤害傅红雪但他却知道恶毒的话有时远比剑锋更伤人。
他大声接着道:“你恨我只因为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自己却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残废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私生子白天羽若是活着绝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你根本连替他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又变得赤红身子也已又开始抖。
南宫青面上已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冷笑着道:“所以你无论怎样羞辱我也没有用的因为我永远比你强永远也不会服你的。”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又凸出了青筋缓缓道:“你永远也不服我?”
南宫青道:“我死也不服你!”
傅红雪道:“真的?”
甫宫青道:“当然是真的。”
傅红雪瞪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该说这种话的……”
他的叹息声竟似比南宫青的冷笑更冷酷就在这种奇特的叹息声中他的刀已出鞘。
南宫青只觉得左颊旁有寒风掠过一样东西从他肩头上掉下来。
他不由自主伸手接住突然现自己肩头和掌心已全部鲜血淋漓他摊开手掌才现这样冷冰冰的东西竟赫然是只耳朵他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一瞬间他才感觉到耳朵上一阵比火焰的烤还剧烈的痛苦。他的上身突然冰冷僵硬两条腿却突然软了竟又“噗”的坐了下去。
他拿着自己耳朵的那只手臂上就好像有无数条毒蛇在爬动冷汗已雨点般从额角上冒出来他那张英俊傲慢的脸现在看来已像是个死人。
傅红雪冷冷道:“我还没有死我手里也还有刀你呢?”
南官青看着自己手上的耳朵。
牙齿“咯咯”的响似已连话都说不出来。
傅红雪道:“你还是死都不服我?”
南官青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泪来颤声道:“我……我……”
傅红雪道:“你究竟服不服?”
南宫青突然用全身力气大叫:“我服了你。我服了你!”
他喊叫的时候眼泪也随着流下。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死也不会屈服的人但现在忽然现恐惧就像是暴风洪水般不可抵御忽然间已将他的勇气和自信全部摧毁。
他竟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傅红雪脸色又变得苍白如透明竟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就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走出去。
他走路的姿势奇特而笨拙但现在却已没有人还会将他看成个可笑的跛子。
绝对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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