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的时候约了李宝林,蒋珑提早结束这一天的工作,选择从拾意踱步到不远的约会地点。
正在等待的他突然接到古崇康的电话。
玺元那群老骨头临阵反悔,远岛·玺元酒店的收购意向书被“撕毁”,原因暂时不明。这无疑是狠狠地扇了他一记屈辱性的耳光。
蒋珑火气上来,直接将外套摔在身边的灯柱上,又对着柱脚狠踢。
小跑过来的李宝林刚好撞到这一幕。她停下步子,观望蒋珑凶狠的模样,像一只恶狼,令她有些害怕。
直到蒋珑收脚,才重新走了过去。
“当当当当,我到啦,等了很久吗?”
她装作没看见刚才的一幕,脸上的笑过于像“幼稚园的孩子”了。
“没多久。”
蒋珑板着脸,没好声气。
“怎么啦?脸这么臭。”李宝林抱住他的手臂,依过去撒娇。“生气会变臭老头哦。”
“没事。”蒋珑提肩,直接用手肘顶开黏过来的“东西”。
“真的没事?”
李宝林本以为撒两下娇,把他的情绪带过去了就好。
可在蒋珑看来她那种轻飘飘的想要倾听别人烦恼的态度超级令人火大。“你懂什么!”
不知道是怎么又点着了他的火,李宝林乖巧的退到其身后侧,小心观察皱眉沉默的蒋珑。
很快他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略略回头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
蒋珑清楚自己在刚才是有些过分,但不恰当的人就不应该在不恰当的时候自不量力的出现。
“呀!哥。”
带着奶气的粗嗓音从身后传来。发声人是谁不言而喻,不过又搞什么古灵精怪就不清楚了。
他回头,见李宝林将袖子撸到肩上,嘴唇上凭空多出两撇小胡子,迈着外八字走过来。
她努起八字胡,拍拍蒋珑的肩,垫脚叉腿伸出小拳,粗声粗气的。
“哥,咋在这生气呢。有什么事跟小弟说。瞧我拳头没有,我一下能干趴8个。”
本是斜眼看着的蒋珑被李宝林故意卖丑的样子逗笑,再垂看那个捏得不太整齐的拳头,果真是软绵绵的女孩子啊。他心里泛起柔情。在以前哪里有过这种被人哄的待遇,只有生着气还要哄别人。
见他脸色缓和了,李宝林趁热打铁。
“珑珑哥,生气不可爱。我妈妈说了,生气就是自己吃毒药还指望别人死。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生就只能生我的气好不好。因为,我是有一点点小心眼,别人的气撒在了我身上,我会难过的。”
“对不起。”
蒋珑致歉。
“不过啊。”李宝林牵起他的手,“也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生气骂他。”
“行啦行啦,以后不散你身上了。”
“最好是,连气都不要生。不好吗?”
“好好。你说的都好。”
蒋珑答应。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肚子有些饿了,想吃面。”
“吃面?我们去复兴公园吃黄鱼面好不好。”
复兴公园?有点远啊。蒋珑想着,转身就走,牵着李宝林的手却被往后扯住。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们都同时转身选择了自己身后的方向。
“我的车……”两人面对面异口同声后,扑哧笑了出来。
“走吧。”
坐她的车也行,蒋珑再次抬脚往前。
李宝林也往前,他们又一次选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蒋珑叹了口气,用拇指往后比。
“我的车在那边。”
李宝林手上挂着车钥匙,张开五指。
“我的车在这边。”
“老实说我的驾照是假的,只能开碰碰车。”
“我在英国规则都不一样,才回来几个月,还不太适应。”
两人开始互相推诿,都想坐对方的车。
“那我帮你适应适应。”
蒋珑率先朝李宝林停车的方向走,而她也不再纠缠,碎步跟上,搂住他的手臂笑嘻嘻的。
***
吃好了面,回到停车场。蒋珑坐到副驾上,心情不错,拿起刚才在店里买的黄鱼布偶,扯扯鱼鳍又拉拉鱼唇。
李宝林嘟嘴看着,不大一会就试图去抢夺他手里的布偶。嘴里念叨。
“这是我的。给我。别扯坏了。”
“可是我买的啊。”
他故意用手中的布偶调戏对方,就是不给。
戏弄之间,李宝林没支住身体扑在蒋珑身上。
她的身体柔软而芬芳,蒋珑有些热意。
李宝林慌忙撑起身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
脸好近,好像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她细腻的皮肤发出柔和的光,粉嫩的嘴唇像薄薄的草莓糖还挂着一层晶莹的外壳。蒋珑抬手,又突然错开她的脸颊,用指头擦着八字胡的位置。
“怎么,好像还是有些痕迹。”
李宝林没说话,亮晶晶的眼珠子直视蒋珑。
对方呼出的气息黏在脸上揉蹭,蒋珑心里暗暗较量,在插旗胜利的时刻心甘情愿的认输,挺腰扑上去含住她的双唇。
热情的回应,他干脆抱住对方的头剧烈的纠缠起来,半天才不舍的再次睁眼。
车里的空气变得浓稠,李宝林努力在其中寻找氧气,在两分钟的凝视之后。她开口了。
“去你家吗?”
唇上她的余温滚烫,头脑也有些混沌,只是体内传来了不协调的声音。蒋珑没开口,他试图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去酒店。”
李宝林再次发出邀请。
他的视线慢慢从她脸上移开。
“不了。送我回拾意吧。”
蒋珑的理智操纵着身体与意乱情迷对抗。他不是不能接受可能会对李宝林抱有爱意这件事,而是知道在如今所处的境况,只要对她缴械投降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否则就会让芮阳失望。
长久以来,他很清楚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沉迷是错。
冯周洲“主动或者被动接收了那个理由”的言论,他开始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怀疑是否做得到。
不是主动被动的问题,是他没有那个理由,他心里最强烈的想法不是爱谁?要选择谁?而是根本没有,爱情和婚姻,他并不向往那样的日子。
***
回到拾意,角落亮着盏微灯,却不见人影。
蒋珑顺着光找过去。在露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铁艺桌边,静静的凝视着黑夜。
虽说很古怪。就是这熟悉的感觉,才让他依恋。
“怎么在这。”
蒋珑在小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与芮阳并排。
“没什么。”
她的头发蓬松,简洁的几个微卷刚好歇在肩上。颈部朝蒋珑微转,随着动作,黑色上衣盛出一片钻石般的细闪,纤长的脖颈下雪白皮肤月色般朦胧动人。
“其他人呢?”
“只有我。”语毕,她低头轻笑,“不过,不是因为你急着走,都撵回去了吗?”
“那你不回家吗?”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注意到桌面上的烟盒和烟灰缸里的烟头。她已不抽烟一段时间了。
芮阳没有立即回应,双手捧起保温杯,慢嘬其中温热的咖啡,过了有四五分钟才将头转向蒋珑。
“我最近有些失眠。”
蒋珑瞄了眼她捧着咖啡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调笑着开口。
“是他鼾声太大了吗?”
“没有,只是单纯的睡不着。以前睡很好的。”
骗人!明明以前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蒋珑点燃口中的香烟,深吸一口,瘪着嘴慢慢吹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伸了过来。
他轻挑嘴角,将口里的烟放在两根手指之间。
慵懒的手指,仿佛睡着了,一动不动。蒋珑蹙眉端详着她,很快将那根点燃的烟重新塞回嘴里,换了一根新的。
芮阳的身体探了过来,追着手里的烟,轻轻靠近蒋珑。他也习惯的侧过身,凑了过去。
未燃的香烟碰到蒋珑那点火星子,开始燃烧。她的气息盖过了香烟,禹禹袭来,理性、克制,性感而又浪漫。
“我想用一杯咖啡把你灌醉。”
蒋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是吗?我也想。”
芮阳的侧脸在烟雾中变得很遥远,凝视她,仿佛要透过无数的宇航望远镜,去窥漫漫宇宙中远离星系的那颗独立行星。
“我想要静下来,好像一直都不够静,看不透眼前的东西。就像睡着了一样,漂浮在水面,在烟雾缭绕的湖面。后面是连绵黑色的高山。”
她在描述一副写意的画,蒋珑隐约能够明白其中的情绪。
“你想要看透什么?”
“说不出来。好像从某一个时刻,就开始慢慢的降落,穿过云层。”
“什么?”
“情绪……吧?不知道。很懒惰的。”
“我完全不明白。”
“我以前很傻,不知道去忘记,去消化一些不愉快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开心可以抵去不快。现在渐渐明白了以前总是想不通的一些事,是自己以前不懂怎么去用力。去年我过生日,冯周把以越打扮成一个蛋糕,然后在我面前嘭的冒出来。哈哈,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
当寂寞的笑声停下时,蒋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抿起双唇,克制住自己的感受。
芮阳的表情漠然,尽管意识到身体里的感情渐渐流失,心越来越冷,她还是贪恋享受,舍不得冯周洲,和他带来的家庭与温暖。
或许是努力维持的平和太久了,心里的异端在那份一直无限制的温柔感情日积月累的触击下,产生了抗体,重新抬头。
她的内心想去一个远方,比那些黑色高山更远的地方,那里也许是凶浪激溅的海边,白色的沙滩、黑色的海洋,拥有能够震出内心所有杂质的壮阔磅礴。
蒋珑已经清楚她的感受,就更不会搭腔。抽完那只烟,他才开口。
“今天玺元的事你知道吧?”
“有听古哥说。怎么?很生气?”
“有点。其他人我就不管了,只是我二叔,怎么又帮外人?”
“所以你认为他不和你在同一战线,还有些新仇旧恨?我到是觉得可以换一种想法。毁约意向书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如果他确实是跟你在同一战线,那为什么要突然反悔。”
芮阳说的不无道理,而蒋珑也很清楚自己的反应过于感情用事。
“古崇康看事情死心眼,有时候很容易忽视掉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东西。反正总会跟你解释清楚的。”芮阳转头,看着蒋珑,眼里的情绪太过凉薄。“不过你好像太习惯把二叔当做你的敌人。他不欠你什么了。其实我不太明白,既然那么珍惜,为什么还要要和玺元死磕。”
那分凉薄里带着六分的嘲笑,四分的挑衅,构成十足的厌烦。
“当然是我喜欢咯。”
讨厌让人窥视自己的偏执,蒋珑甩开双手装作大方。
他的手碰翻了保温杯,芮阳及时侧身躲让,裙子逃过一劫,披在肩上的外套还是被咖啡浇湿。蒋珑心里一阵猛慌,她身上任何一件小事还是能做到马上就让他的心紧张地跳出来的程度。他迅速起身用手臂将倒在桌上的保温杯和四处泼散的咖啡余液扫开,随后蹿到她身前半蹲着提起被打湿的衣料,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擦着。
“行了,你干什么?”
芮阳见他两只干净的白色衣袖都被咖啡着色,伸手就要推。
“别动,就让我擦吧。”
蒋珑仍然低着头,这样他觉得舒服很多。
夜风侵袭湿衣,终究还是怕冷到了她。蒋珑与芮阳一同回到办公室,他打开衣柜,取出常备的女士衣衫,挑了一件灰色的外套让她换上。
这夜,他希望芮阳留下,或者私心为他多留一会儿,谈一谈,让降落的情绪更明显。
可对方对“宁静”的渴求被一杯咖啡驱赶,执意要回家,在蒋珑的纠缠下又简短聊了两句就走了。
脚步声走远,他进入与芮阳同样的孤独中。总是有人的拾意,此刻承载着全世界的安静,趁着夜色沉入深海
将灯全部熄灭后,蒋珑将自己锁在办公室倒了杯酒,品尝着一个人的静谧时刻。心脏像呕吐后的胃,又酸又空,左右颤动,他的双耳听不到任何声音,联想车内热情的空气,顿时觉得喧嚣。
蒋珑躺在沙发上对着那件换下来的外套出神。
冯周洲早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不爱了。
缓缓走过去,将它捏在手中揉搓,又放到面前深嗅。
没有咖啡味,什么都没有。不对,一股冷清的气味游丝般再次缠入他的大脑,是冷风的味道。
比起得到,他更享受这种自我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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