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一盏灯笼摇曳在北风中,飘忽往前行着。暖融的橘红映在宗臣眸上,掩住眼底幽深。
草地里有着条隐约踏出的小路,蜿蜒通向前方的帐子,帐内已熄了灯,与夜se融在一起。
十几个侍卫冒着寒风,在帐外站得笔直。
宗臣提着灯往帐后探去,护卫中为首一人迎上前行了个礼,将他拦住:“郡主已歇下了,宗司马可是有事?”
如雾似的灯火g勒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眉目深邃,眼若寒星。他瞧这眼前略眼生的护卫,并不是寻常那近身的护卫越九,心中思索,垂下眼脸。
“无事,例行巡逻罢了。”他微微颔首,“问郡主安”,灯在手中提拎两下,转身踏着马靴便走了。
护卫再是一礼,隐回帐前。
篝火旁坐着些人,望见宗臣才去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步履匆匆的样子,均是一脸讶se。
还未走近,一人突然站起,响起粗里粗气的声音“将军,那娇郡主可是有事?”
“那是云中郡主,可别瞎说。”旁的一人出声提醒。
“捉逃兵去。”他未作解释,拿起横刀别在腰间,黑衣烈然,走路带风,大步跨马而上,直接疾驰出了营地。
“逃兵??”
那之前声音粗嘎的百夫长赶紧拎着兵器上马带人一齐去了。
郡主那边,待脚步声逐渐消失了,郡主的贴身侍nv突然从帐内冒出头来。
“宗司马可是打发走了?”
护卫颌首。
她搓着手哈了口气,钻回帐内,嘴里咕咕叨叨着什么“这宗司马可真好打发,一句话就说走了…”“郡主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炉子都不敢点,倒春寒可是冷惨了…”之类。
寒月高悬,马蹄飞踏,瑟瑟寒风刮在颊边略散去身上的火热之气。
有二人一前一后,一白一黑,飒沓如星。
“娘子,咱们也溜出来有半个时辰了,再不回去怕是又被捉了。”在后方策马那人说道,她声音与样貌一般英气,正是近身护卫越九。
“怕什么,那群人还敢罚我不成?”褚若木轻哼一声,抬手捋起被汗沾sh的鬓发,大半月被箍着没法陪ai马驰骋,今夜终于痛快了一把,哪还愿意这么早回去?
她及笈那天,阿爷领来两匹西域汗血宝马小马驹,一白一黑,白se那匹如浮金箔,在yan光下流光溢彩,取名作宛虹,黑se那匹皮毛黝黑发亮,唯有额间一点霜白,便叫奔星,两只从小便形影不离,后来更是与若木难舍难分恨不得如影随形。两匹千里马,日常训练量都不止几里,这段时日以来虽有他人照看着,可总不如曾与它们日夜相伴若木自己来的亲近顺从。
想着许久未与宛虹亲近了,她拍拍马头,抱住宛虹的脖子,享受片刻温存。
如今正是三月初,渐入春日,车马从洛yan一路往云中方向而行。往常云州马坊都由褚若木坐镇,如今人在洛yan,为了赶上三月至五月马坊马匹繁殖期,由云中都护府司马宗臣领兵,护送云中郡主返云州已半月有余。
出发时还是寒冬,今年洛yan至云中的官道不甚安定,附近总有些扫不g净的流匪。
安定王往年返京述职从未带过褚若木,今年道是特意想带她领略神都风光,t会大衍盛世具象,强行把她拐来,与年前征薛延陀大捷立诸将随行进神都封赏。
若木当阿爷真是要带她多见识中原人文风情,想着来也不会待多久,便违心的来了,可没想安定王一到洛yan就跟生了根似的,到处赴宴拜访绝口不提一句返云都的事儿,像是要在这呆上大半年。
她哪坐得住?就快入春,云州百草丰茂,马坊中诸马发情马上要开始配种,往年这个档口她定是早都住在马坊一刻也不停的安排事宜,可如今阿爷心里还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她是没心情在这逗留了。
安定王在洛yan滞留许久,心里也虚着怕被若木戳破心思,云州事态急迫,他随意劝了两句无果,还是命宗臣宗司马护送她走了。
他放心不下,临行前还百般叮嘱着:“这一路回去不甚安全,你自个多注意着莫要骑马了!”他盯着若木进了车厢,复又想到什么,靠近马车窗边沉下声道“别又沾花惹草!”
不叫她骑马,主要是免得遭遇流匪对她不利,其次也是免得骑马风流一趟又g去了哪个少年郎的魂儿。
他自是知晓自家闺nv在云州的放浪盛名,来时路上尚有阿爷管着教她安分了些日子,这回去一路只有宗司马领队,没个能压得住她的人,若是出个啥事,安定王可不想一气之下翘了辫子。
若木只是平平淡淡在窗边“嗯”一声,也未掀开帘子,声刚落下马车便迫不及待地行驶了出去,扬起迷眼土灰。
还是儿子懂事啊,这nv儿真不省心。安定王想起远在瀚海府的世子老泪纵横如是想。
确实,这边若木虽嘴上应着,却转头在第一个驿站偷偷上马遛宛虹奔星,还没爽利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弄好大一个没脸。
那人正是宗臣。
不知道她那一身连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变装是怎么被辨出来的,教她第一次偷m0m0遛马就被捉住,在全队人马前像在押犯人似的被押上马车。
那百夫长领着宗司马的令牌跟她致歉,似是憋不住一样冒出两声嘎嘎,难堪的她甩袖闷在马车里。
本是在军队尾部的郡主车驾,这下给提溜进了行军中部。
她好歹是一方郡主,一个五品司马在众人面前下她脸,用她阿娘的话说,这人是不是没情商?
不怕她打小报告给他穿小鞋?
结果那宗臣让百夫长又捧来一件玉令,玉身碧透,遒劲有力的‘安定’两字,把她钉在了马车上。
见令如见人。
现在宗臣拿着这令,那就得把他当爹供着。
若木心里冷笑,安分的在车里闷了一个月,天天哼哼唧唧的这不舒服那不舒服,骨头都要颠软了,车外守着的人愣是没少一个,只能越九天天牵着马出去遛。
这一路走着官道,落脚都是在官驿里,房外都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守着,好在今个日落时离下个官驿还有好些距离,只能在草原上扎营,终于给她在半夜找到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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