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
最开始得知科尔特?伊斯林蒂教官每月偶尔会去学校附近的某个酒吧时,艾莉克西亚还有点惊讶,印象中她的教官从来不是什么有闲情逸致消遣独酌的人,后来跟着他到过一次,才发现她的猜想有误——科尔特之所以会去,仅仅因为那里的老板是他唯一还有联系的旧日同僚而已。
酒吧位于市中心一条僻静的窄巷,不大的店面装潢得古典雅致。圆桌,木质吧台,暗黄壁灯,珐琅吊饰,柔如丝绸的提琴乐,遍覆铁艺花架的青翠绿植,以及一整面被封存黑白相片的相框拼满的照片墙。每至黄昏便迎着中心大道的悬日泡入一滴滞缓泛黄的琥珀液里,像从上世纪文艺片里裁出一段暗暖色调的胶片,格格不入缝进忙碌却冰冷的中心城区。老板是个男性beta,兼任调酒师,中等身材,一条腿和半截手臂都是义肢,右半张脸上的爆炸状伤疤与一道道犁开在眼角的皱壑让他看起来比科尔特还大一轮,一开口健谈又亲切。据说曾是队里的医疗兵,退役后拿补助开了这家小店,平淡安稳的生活唯一美中不足在于和自己同为beta的妻子至今没有一个孩子。
那一次她来时老板诧异得右边的义眼都滞住了,看表情恨不得趁双方还没反悔拽着他们去扯证。道清原委后他才慢慢打开话匣子,以一种和煦感怀又隐含辛辣的口气回忆往事,仿佛裹着烟叶的雪茄缭绕烟丝勾勒出一幕幕黑白胶片。从当年科尔特?伊斯林蒂作为omega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史无前例,到初至战场的紧张适应,再到深夜横穿地雷埋伏区的险象横生,以及一场场胜役的庆功酒与一场场败役的负隅顽抗,最后以星域会战中重伤退役为落幕,跌入如今不时催促科尔特快找个人嫁了别再折腾自己的平淡日常。烟火点燃,升空,炸开新星降生的璀璨光树,最终归于灰烬尘埃,十几年光景回忆复述起来不过一杯长饮的时间。艾莉克西亚由此知道了科尔特过往的勋绩比自己估计的辉煌许多,如果他是任何一个alpha或beta,如今军衔都应该在将校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领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把熬夜当常态地工作带学生。
老板带她到照片墙跟前,用拐杖指出他们年轻时的影像。科尔特那张似乎是毕业典礼上的抓拍,人群中,肩背颀直轮廓青涩的少年将外套搭在手臂里摘下军帽,目光无意扫过发现了闪烁镜头,抬眉睁眼的样子略带讶然,抿唇牵出的微笑却没有排斥的意思,即使在黑白照片中也有种天鹅绒包裹透钻的熠熠生辉感。难以想象伊斯林蒂教官也曾有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只不过到现今已隔了近十几年。
到了酒吧少不了要沾酒,科尔特架不住艾莉克西亚软磨硬泡的攻势最终松口同意她喝些。然而这事总是有一就有二,从柠檬碳酸的金汤力,到薄荷水果碎冰当啷的莫吉托,再到橙汁兑酒的赛德卡和甜渍青苹果的马提尼。最后双颊晕开落日坠海浪花浸滩般的潮粉色泽,白的啤的都沾了,龙舌兰和杜松子酒轮换着来,白兰地兑进伏特加里吨吨吨地灌。以威士忌烈酒为信息素的小alpha酒量好得出奇,科尔特也不差,第一个醉得晕头转向的反而是酒吧老板,临至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才发泄完了酒劲,抄着拐杖把两人赶出了店门。
艾莉克西亚这次来吸取了上次毫不知情的经验教训,带了点正式但不至于过分昂贵的礼物,年长老板用机械假肢摩挲着精致木盒里躺在丝绒软垫里的酒瓶,琥珀液体在金属指头间投落一个波光粼粼的黄昏。半晌他回过神来,连忙道了几句谢,侧目望了眼柜台冲科尔特点点下巴,“柜子里的几瓶利口酒用完了,伊斯,麻烦你去酒窖里取点?你看我这胳膊腿实在不方便活动。”
科尔特起身离开,他才缓慢放下酒瓶,食指转动着自己无名指根的素戒,欲言又止的氛围渲染空气。艾莉克西亚支着下巴,半拍停顿后听见他说:“瓦隆小姐,其实我上次就想问问,您喜欢伊斯——伊斯林蒂什么?”
艾莉克西亚支着下巴歪头,吧台椅有些高,她的双脚够不到地,轻轻晃着小皮鞋跟敲在椅腿,啪啪嗒嗒宛如一首协奏曲的敲击乐伴奏。她眯起眼说:“哪里都喜欢啊。”
老板的肺管中呼出一声漏气般的轻叹,战火残留的面部上意料之中与遗憾呈七叁开,很快又柔和了神情,撑着额轻轻转了个话题:“我年轻时很早就认识他,伊斯林蒂这人怎么说呢,轴得很,又习惯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作为一个omega又古怪又不怎么招人喜欢。不过我应该感谢他这样,如果他不是这种人,我也捡不回一条命。”
艾莉克西亚的目光落在他的机械义肢上,“哦,他救了你?”
“嗯,他一个人,从一片轰炸区。”老板轻轻点头,皱纹伤疤拥挤下的目光安静平和,“说是救命恩人……有点生疏了吧,就说是生死之交。我报答不了他什么,只是希望他能有个好点的归宿,安稳地生活下去。”
艾莉克西亚将老板调给自己的那杯曼哈顿轻轻拢过来,下巴斜倚另一只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用指尖拨着泡在瑰红酒水里的圆润樱桃,放在平常她大概不会使用语气如此鲜明的反问句:“嗯……也就是在你看来我对伊斯林蒂教官而言不算个好对象?”
“不,我并不是在攻讦您,您很好,瓦隆小姐——或者说,好过头了,”他缓和地笑了笑,嘴角在伤疤中扯动,以一种宛如咏叹的柔和沙哑语气说,“……我完全理解伊斯那家伙会倾心于您的缘由,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好得过分却难以把握的东西,可能并不比平淡却安稳的东西更合适。”
她听懂了,放下手指,簇起嘴唇吐出的话语轻轻柔柔,将对方遮掩的核心一针见血地挑开:“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年纪太小不可靠?”
“唉,您看看……”老板无奈摸了摸鼻尖,并不否认,“想必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倒不是我觉得您对他存在不真挚之处或是孩子气玩闹成分,年轻人的感情诚恳、热烈又莽撞,总以为初恋就能至死不渝,是你们这个年龄特有的优点……或者说优势。但并不安稳也是事实,就我有限的人生阅历来看,一个人总要再年长几岁才能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并且适合什么。您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试错,但伊斯他不年轻了,还是个omega,他没有挥霍的资本。”
艾莉克西亚闻言叹气,“人总是觉得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说的都是孩子话。伊斯林蒂教官并不是和你一样的‘我们’,我也不是和你见过的人一样的‘你们’,”她将下巴挪到手掌中心,手指拢着腮侧,弯眯的双眼渗出黄昏交染过的海蓝,翘起唇轻声说,“我就是想要他嘛。”
开门声响起,交谈戛然而止,走出来的男人将犹带水露的酒瓶搁在柜台上,目光掠过随意问了句:“在聊天?”
“嗯!”艾莉克西亚趴在吧台上,垂落灯光照得面容绵白,压住手肘的侧颊旋开一朵浅浅盛着蜂蜜酒的梨涡,“多了解了解您。”
临至夜晚,连日来沉甸甸的阴云终于骤然垮塌为滂沱大雨。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老板倚在吧台上用丝绢擦拭着叁角酒杯,望了眼落地窗外。疾风携雨丝在玻璃板上泼洒无序抽象画,浓黑近墨的幕布覆盖所有光线,道旁堪折的树影仿佛表演至酣的印度舞者,细伶腰身扭出狂乱舞姿,瓢泼声中似乎有灭世洪水冲刷着这暖黄灯光开辟出的唯一孤岛。他放下酒杯,朝吧台的一角努努嘴唇,“我说啊,瓦隆小姐,还有伊斯,看样子我今天是回不了家了,你们要不也在这里休息一晚?这雨下得太大了……”
科尔特闻言轻嗯了声。身边的小alpha已经困顿得迷迷糊糊,良好端庄的仪态像泡软的纸雕房子整个垮掉,垂低的脑袋在金发遮掩下一点一点着下巴,拢住酒杯的手指软软向内蜷缩,某个时刻终于被抽掉最后一根坚持的脊梁,软塌似的往吧台上倒。科尔特及时拢住她的脑袋让她倒在自己肩上,又扶稳她手指带翻的酒杯,手臂一条垫在后背另一条勾过膝弯将人整个抱起,往内门走时听到老板的叮嘱:“客房你知道在哪里,有浴室,要洗澡也很方便。”
“……”他停顿片刻,低垂眼睫晕开漫不经心的思索,而后抬眼盯住吧台前的人,平淡说,“雷杰诺,不要再跟她谈那种无聊的话题。”
“唉,这就生气了……”老板苦笑着将酒杯放上吧台,“还真是护犊子。”
才步入房内黑黝黝的空气里,怀里的alpha便轻轻掀开浅金眼睫,绕上来的两条胳膊柔软如缠绊藤蔓的细蛇。动作轻柔,呼吸绵密,气息醺甜,到了拉低衣领往上碰时却猝不及防毕露出凶狠,仿佛丝绸图卷穷尽后显露的匕光,只是碍于身高略微岔歪了目标,尖尖虎牙磕在他下巴上。科尔特反手带上门,亲吻中有时他会抱起她,有时会弯低下身,这次是后者,手指梳进发根,嘴唇相触宛如磁石嵌吸矿床,磨出沙哑轻柔的喟叹。电火弧与粘腻水泽让指尖酥蜷,蒸馏烈酒诱发溃坝,汹涌腌渍进平剖果肉的纤维最末端。
艾莉克西亚稍微退开时舌尖还没收回去,近似平常一个卖乖吐舌的动作,蓝眼珠表面附着一层酒精蒸腾的水膜,像玻璃纸中剔透的蓝莓味水果硬糖。她抿唇吞咽一记,勾缠着他领带结的食指来回轻荡,另一只手轻抚上稍微扎肤的下颔与漫开潮红的嘴唇,以眼神为句法以触碰为语序编织暗语,又以吐息轻轻送达。
“喝了那么多酒你还可以吗……艾莉?”科尔特拢住她的手往下带,勾缠手指留下一路雪橇般的曳痕——领带扯松,衣扣一粒粒剥开。他分出一只手,用指背试了试黑暗中少女宛如幼鸽般轻轻起伏的潮红面颊,高温灼透皮肤,让他微微皱眉,“以后别喝这么多了。”
“您又小看我,对于酒量我还是稍微有点自信的。”艾莉克西亚不满地簇起唇,微烫吐息以热烈威士忌酒为主,又覆缠着白兰地的甘醇伏特加的清爽与隐约果香,在黑暗中编织出嗅觉的斑斓万花筒。她目光下扫,用脚尖将一旁的圆凳子勾过来,踩上去终于勉强与面前的男人视线齐平,又学着那些烂俗爱情电影中的霸道alpha将双手撑在他两肩边。目光滑过被衣领敞开露出的肩胛轮廓吸引,像磁极勾动铁钉,舌尖牙齿依次落下去,啃出樱桃磕皮的淤色,声音含含糊糊搅着,“您闻起来真甜,我不喜欢您抽烟……但我又不想让别人闻到……唔……”
科尔特顺着她的动作侧过颈,松松揽住她的腰肢,因她这无理取闹般孩子气又矛盾的话语笑了一下,目光扫过被她踩得歪斜的凳子,提醒道:“小心摔倒。”
“才不会呢!”艾莉克西亚急急反驳,手下扯开布料。
“嗯……”手指下滑挤进细窄的天然伤口时,她也被托起后脑攫取住双唇。发情期之外科尔特不太敏感,酒精与熟悉的抚摸却将阈值拉低了,指端挤入熟透果肉微烂的创口里,滑密肉质与细韧果纤维朝内像推抵也像吸送。肉欲的米诺斯迷宫、封闭死守的特洛伊城、生长金苹果的神后花园,勾芡似的腻液是金丝线团、藏敌木马、蜿蜒河流,引导她穿梭探求。上头的口腔则被反过来深入着,他从不会咬她,却会轻吮唇缘、掠舔上颚、纠缠舌根。看起来像在互相侵占,各自深入对方体内的肢端仿佛软扣将身体合成闭环。蛇衔住自己的尾巴,辗转扭动成古怪情色的图腾。科尔特松开她时,手指摩挲托起她的下巴,平常懒散无神的深灰双眼睁开了,复燃焰苗自余烬底部奇异而幽邃地跃动,喉结滚动漏出轻哑声线:“艾莉……操我。”
当然。她会欣然照做。
米诺斯迷宫被破解,特洛伊城被攻陷,最顶梢的金苹果被摘下。科尔特的喘息低哑克制,艾莉克西亚却受不住地呻吟了出来。军校的alpha群体中私下偷偷传阅着印刷糟糕的色情杂志,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为诸如“床笫”“乳房”“生殖腔”的词汇兴趣迭起,她从不曾参与,修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太能理解简简单单的性交怎么会被殚精竭虑翻出那么多花样。如今她隐隐约约参透一些,不同方式有如搭配顶级食材的不同酱料,勾勒出或绵密或芳醇口感不同美味程度却相当的体验。站立姿势让身体自然而然嵌入最深处,过快升腾的快感有如鞭炮从尾椎炸至脊髓,漆黑视域里礼花彩带飞掠而过。alpha的本能一瞬间把理智挤出大脑,让她在男人沙哑微颤的轻喘中本能去啃咬他的喉结与胡茬浅浅的下颔,牙尖轻磨乳首微陷的嫩芯,淘气猫咪一路留下爪印,扣着窄腰配合腿根轻微的痉挛往菏泽密处干。脚底的圆凳翘起一边,随动作咯吱咯吱响。
咬开外壳,吸食果肉,让omega成为归服于权杖的一部分。
小姑娘趴在科尔特怀里低喃、碎语、轻吟,因过分刺激而勾了点摇摇欲坠的哭腔。她的声音百合花瓣般柔润动听,交合至酣吐出些“很紧”“很热”“里面在缩”之类乌七八糟的词儿都如吟唱童谣,听内容像是床上增趣用的荤话,不过就科尔特对她的了解,她真的只是直白诚实一股脑把自己的感想砸出来而已。绵密快感犹在可忍受范围内,他稍微仰起颈后抵墙面,喉结在绷紧的脖线上破茧般颤滚,偶尔在少女啃上来时反手敏捷捉住她的脸,从绵润唇缝中凶狠勾出点喃喃泣音。
小alpha在流溢黄金蜂蜜的应许之地里跋涉溯源,最终找到尽头一扇闭合的门扉。试着顶上去时,男人漏出一点沙哑嘶声,抚在她后背的手指颤抖。
omega的生殖腔发情期之外紧闭如蚌,被顶压住的感觉与其说是刺激不如说是压迫钝痛。艾莉克西亚清楚揽着她的这具身体一瞬间绷紧大概不是因为舒爽,alpha天性却化作斑斓毒蛇在她耳畔煽动怂恿,操开那里,干进去,在里头成结,完全标记omega。嘴唇蹭着下颔,浅浅胡茬将激烈厮磨过的唇片刮得酥痒微刺,轻柔语句勾扯着他唇缝间呵吐的气流,“我想进去……唔,可以吗……教官?”
嘴唇胡乱啃到脖间,牙齿卡住喉结,一个命门、端倪、亚当吞咬禁果遗留的果核,伴随凉而轻促的抽气微颤,从中破茧而出的音节直接落在舌尖,“嗯……进来吧。”
他同意了,他总会同意。被打开的蚌纵容包裹进软质内脏深处没有带来一如既往的快慰,不合时宜的预感悄然震开裂痕,她浅浅顶着,趴在他耳边轻语,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化作成毒蛇轻吐的血红信子:“您不担心吗?我是说……完全标记,终身的、唯一的、无法消除……如果我离开您的话。”
“艾莉,”手掌摩挲着后脑,声音沙哑而无奈,“你还真听他说的那些话。”
“这是……很合理的,担心嘛,我完全能理解……”造物主偏心地划出叁种性别,人与人的不公以暗语编写入基因,占据生理优势的小alpha趴在omega怀里撒娇,声音黏糊糊拖长奶渍,“说真的,如果我真那么做……您打算怎么办?”
“摘除生殖腔和腺体?……也不碍什么事。”
少女闻言突兀地笑弯了眼,“您真是喜欢我呢。”矜傲自得的话语被她说出来反而不让人生厌,大概这位小公主理所当然就该是倍受偏爱的一方。她稍微退出一点,再次就着滑腻水泽与肉体情色摩擦完全抵入,紧闭门扉被撞开一线,蚌口似的噙住顶端,因舒爽的轻吟和因痛楚的抽气合进一个调子里。快感与微醺将她的话语剪成零落纸屑,缺乏平常连贯的条理,想起一句就抛出一句,“……您一直喜欢我,我知道。”
他泄出叹气,“你对所有人的感情都这么敏锐吗?”
“我也一直在观察您嘛。”
“……艾莉,我不是太擅长计算自身得失盈亏的人。”他包裹着她的手向下握住厮磨肉体之间的omega性器,摩挲着她的后背,调整姿势以适中的幅度套弄深埋密地的东西,用滑如绸缎的软壁与节奏恰当的夹吮提供给她越发绵密过热的快慰,像优秀演奏者用两叁个音符将莽撞失控的曲子拨回正轨。隔着黑暗和朦胧水雾她看到男人如豹行走时交替起伏的肌理线条,汗水淌过削薄腰际钻到后面,红晕呈浪潮冲刷苍白,过分的潮湿溺水感让她产生漂浮在深蓝海心同一条雄性人鱼交媾的古怪错觉。他舔了舔裂着伤口的嘴唇,深灰双眼和煦而放松地暗语着溺海,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的确是这样,我爱上了一个alpha、我的学生。我没料到还能从……脱身。艾莉,你给我了一个做美梦的机会,作为代价,如果我身上有什么你需要的,可以把它拿走。”
话语以冰凉的自嘲与高潮将近的颤哑收尾,足够她听懂。潜台词不用过多说明——她当然可以离开、抛弃或者伤害他,他会接受并乐意,并始终如一。
泡在宠爱蜜罐里长大的小alpha不会是患得患失的一方,上过战场的年长omega同样与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无缘,话语利落直白地将整个人剖开,在十字架与圣母雕塑的俯视下坦然承认自己是投入更多更被动的那个。爱之一词在承担其甜蜜含义的同时也有负的一面,代表弱点与软肋、被拿捏与被摆布、被剖析与被伤害,而现在能够精准捅入柔软内脏的匕首被他主动递进对方手中。艾莉克西亚想要说些什么,汹涌席卷的果味潮水将一切淹没,低哑震动耳膜的声音让她无暇顾及。“快点……艾莉,干我。”
同时高潮的感觉像铀原子相撞,原子链脱裂,汹涌能量自尾椎沿脊背席卷而上,核裂变伴随超新星的降生每秒数以千计地进行,爆炸以最初的契合点为中心呈恒星风旋转,将相贴的胸口熨进热腾腾软绵绵的蘑菇云里。释放和承受大概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黑暗在喘息抽气声中慢慢归于沉寂,最后是艾莉克西亚像没了骨头的猫一样下滑,一不注意踩空凳子往后跌,科尔特及时抱住她,手臂一抬把人扛起来往浴室带。双腿有些发软,流体触感黏糊糊往下淌的感觉不太好受,但还不至于站不住。“先洗澡,之后去床上睡。”
少女把头埋在他肩弯,声音又轻又软:“伊斯林蒂教官,我想好了。”
“什么?”
“这周末您去我家见见我母亲吧。”
“……嗯?”
fri.
艾莉克西亚的母亲瓦隆夫人是标准的贵族omega,无论婚前婚后都保持足不出户,几乎从不抛头露面,偶尔登上新闻报刊不是因为慈善晚会捐款就是因为陪同丈夫出面,有时会传出几幅画作,无论画得多么潦草随意都不缺急于攀附的人群争相抢拍。艾莉克西亚的随身设备里存有一张和母亲的合照,照片里年近五旬的中年女性一身漆黑端坐在回廊,满头银丝一丝不苟盘成古堡回旋阶梯的形状,稠白面孔上针勾刀刻般的皱纹显露老态,放平的眉眼沉淀着旧日蓝血贵族特有的古板、矜冷与厌倦。她的小女儿姿态端秀娴静地侧
坐在一旁,双手交迭于膝上,金发自然垂落腰际。
“我是最小的孩子嘛,我最大那个哥哥跟您同岁的。”
再次谈起这事时已经是周五晚上,他们在酒吧厮混到隔天天亮,险些忘了学校于周五举办的学年末结课礼,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学生代表,一回校立马忙得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到了晚上才终于有空闲稍微谈一谈。艾莉克西亚说这话时正像仓鼠一样钻在他衣柜里挖找,还挂着典礼上的打扮,勾勒增色的妆容与刺绣礼服裙越发衬得她宛如一尊雪白烤瓷人偶,如果不是这一整天疲惫过头,科尔特大概会穿过她的两腋将她抱起来转几个圈圈。
“……我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合适?”他缓慢揉着眉骨,回想着一个正常omega跟alpha回去见家长时应有的礼节。
“先不说那个,您的衣柜里没有更……一点的正装了吗?还真是不打扮自己……”白色仓鼠将自己从翻乱的衣堆里拔出来,打定注意似的轻轻合手,双眼发亮地凑过来提议,“不如明天我带您去买点衣服?”
“嗯。”他伸手将人松松地带过来,下巴正好碰上额头,声音里带着种生锈齿轮刮动的沙哑困倦,“说起来,怎么忽然想让我去见你母亲?”
“迟早要见的嘛,”艾莉克西亚环过他的后颈,熟练地靠过来,“不如早一点见。”
……这话听起来有种“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微妙感。
sat.
说实话,在艾莉克西亚的印象中几乎从没见过科尔特?伊斯林蒂教官分出多余的力气拾掇打扮自己,日常制服与黑白灰为主的简洁便装有如黑豹身上那层单调实用的天生皮毛,正常omega惯用的种种精细保养品自然也与他无关,在叁十出头算不上很大的年纪里,不遗余力糟蹋着自己那副难得条件优越的外形。周六一出门将他拉上中心商业街时,小姑娘心里便跃跃欲试着一种雕琢璞玉的亢奋,对方也干脆地同意由她全权处理。
初秋的中央大街遍布灿金,晴朗纯净的阳光有如泡至最恰当温度的醇香吉岭茶,漏过高大梧桐组成的滤网呈星星点点倾泻在格棱方砖上。年轻alpha穿了身米白衬衫裙,金发绕耳,小巧靴筒包裹踝骨,随着轻盈步调,葳蕤树影以腰背为幕布打落一整座花园剪影的四季变化,每次落脚都精准踩在花色方砖里。孩子气的稚嫩白鹿引导着身后的男人走进灌木回环的迷宫深处,偶尔停下来催他一句:“您快点啊,要买的东西还很多。”
“……”科尔特有点状况外,“只需要一身衣服不就行了?”
“一身衣服搭配讲究也很多,”艾莉克西亚露出一个难以沟通的微妙表情,轻盈旋至他身后推着腰背,“好了好了您不用管什么,跟着我就行。”
第一个到达的目的地是一家定制服装店,打光低调的玻璃橱窗里摆开的男装样品凭空组成一场无声的奢靡晚宴。艾莉克西亚把科尔特推进去,端起文雅大小姐的举止口吻同胡子花白的裁缝老板商量交谈,科尔特像个大人偶似的被推过去又是比划又是量身,最后花了半个小时敲定了包括鞋在内一整套服饰的用料款式,期间夹杂着无数拗口陌生的专业词汇,科尔特揉着眉闭目养神,将身体的处置权完全移交给这位大小姐。交过定金叁个小时之后即可取货,如今即便是高级手工制品也比过去效率更高。
接下来是配饰,艾莉克西亚把他拖进高级百货公司,从头转到尾挑了一只石英腕表、一条与他的深灰双眼相得益彰的雾蓝真丝领带、一对银镶海蓝宝石珠母贝袖扣和一粒湛紫钴尖晶男款耳夹。少女将耳饰举高在男人的颚侧比量,因苍白肤色及利落轮廓线与晶石的锋冽切面色泽搭配得当而深感满意时,科尔特望着价格标签半晌失语,最终确认了计量单位是标准金而不是铢或盾之类的其他什么,这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值他半年工资。他提出拒绝,艾莉克西亚挽着手臂凑过来说得振振有词:“这是在为我的婚姻大事能否顺利进行投资嘛,而且我也没送过您什么礼物。”
说的不错,不过接下来艾莉克西亚又拽着他去了各个风格的服装区扫荡一番,估计与投资婚姻没多大关系。最后科尔特想明白了小alpha大概有点打扮洋娃娃似的爱好,妥协接受了自己等身人偶的定位。
拿了货回学校已至傍晚,这还不算完,艾莉克西亚从高级纸袋的小山里钻出来,动作麻溜地跑回自己宿舍捧了一大堆看上去就金光闪闪的瓶瓶罐罐过来,伸手刮了把科尔特的下颔指挥他往浴室走,“您先去把胡子刮干净,嗯……我来想想什么妆容比较适合您。”
科尔特:“……”
不过多时他一出来就被艾莉克西亚又推又按地坐在桌边,正对着她摆上的化妆小立镜,顺着她“您先闭上眼”的柔软指令垂下眼睫。少女纤嫩的指尖抬起他的下颔,百合丝蕊般的呼吸轻柔扫至,伴随淡香的软凉质感均匀漫开,一层又一层气息馥郁绵密变化无穷的凝液交迭覆下,接下来略微干滞的粉状质感缓慢磨过,最后细细的软尖笔依上面庞勾勒描摹以及指尖梳过发丝,仿佛干燥荒芜许久的原野被一场场春雨温润浇醒,阳光与养分的回补中草尖嫩枝微微抽吐,细微酥痒不知来自草籽的萌动还是对方过近的体温。他稍微掀开眼,入目是举对自己的镜头,艾莉克西亚藏在后面掩唇轻笑。
他动了动眉,侧首在圆镜里看见自己的面容。
——被艾莉克西亚恶作剧地画满了涂鸦。小胡子,黑眼圈,四脚乌龟。
“艾、莉、克、西、亚。”他伸手将闪身跑开的小alpha捉回来,手指反拧住她的腮肉直到她断续含糊地说“对不起”。放低的声音一字一顿,仔细听却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像被小猫闹腾叨扰午睡的大猫,爬起来懒懒又佯装凶狠地叼住后颈皮。
第二次艾莉克西亚老老实实地化完了。
她催促他换上衣服,推着他的背将他带到落地镜前。
效果超出预料,或者说,称得上震撼。
年长男人从无休无止的单调制服与颓废慵懒中剥脱出来,向后梳的发丝与刮尽的胡茬显露出光洁额头与完整一张剪影清晰的面部,深陷眼窝中的淡青被遮挡得近乎于无,深灰双眼在耳根一粒绒紫钴尖晶的衬托下笼上一层奇异雾蓝,仿佛满月夜雾之下完全睁开双眼的灰狼。人造化妆色素并未在面上过多装点,苍白肤色与暗淡唇色以其原生质感去构砌妆容,连略微不适的僵硬都理所当然被衬作大理石浮雕应有的冷肃。古典意式剪裁的长款西装相当贴身,包裹衬托修长体格,深沉西装布料收入靴沿,腰身到双腿轮廓毕露,熠熠生辉的海蓝宝石贝母袖扣和同色胸针领带使这块黑曜不至于沦为单调。
艾莉克西亚盯着镜子里的人,用手肘戳他,声音混合自得与赞美:“好了,不愧是我,我都忍不住想亲亲您了。”
科尔特果断抬起她的下巴合上嘴唇。
“我有点佩服你了,艾莉。”
“这都是很简单的基础嘛,您想学我可以教。”
“不是这个……你居然每天早上这么折腾一遍还能按时来上课。”
sun.
傍晚钟声敲响之前,艾莉克西亚和科尔特并肩走出庄园大门。
“我以为过程会更麻烦一点,”他轻轻揽住少女的肩,笑了一下,“你的母亲是开明且很有想法的人。”
他想到刚才瓦隆夫人的神态与简短话语,端庄矜冷的中年女性坐在桌边,手指轻搅茶匙,懒于抬高的眉眼看起来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厌烦。
“艾莉,你那位纳粹主义专制专权的父亲已经被审查委带走了,而我对包办婚姻没有兴趣。”
“瓦隆家族的爵位没有取缔,你将会是下一任侯爵,也已经成年了,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独立决定。以一个成年人、准侯爵的身份去抉择,并且独自承担抉择导致的全部后果。”
临走时才稍微分了点眼神给他,微微笑开,“年轻人,你的手艺不错。”
来之前科尔特花了半晚,照着艾莉克西亚的描述做了些便于保存的菜品与甜点作为见面礼,毕竟侯爵太太也不缺别的什么。
“是值得庆祝的好事……”艾莉克西亚这么说时正在摸索着自己胳膊内侧,相比父亲来说她更敬重母亲,在她面前一点撒娇卖乖的小伎俩都不敢使,很快她又从拿捏许久的稳重姿态里原形毕露,笑眯眯地蹭过去,“伊斯林蒂教官,我现在想叫几架播音飞机来一边从城头转到城尾一边宣布您是我的。
“……请千万不要。”
时针与分针准时相合,悠扬钟声中拇指相扣到小指,无限拖曳开的初秋晚霞里,将永远是两个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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